第36節
“是,是,你的兒媳婦,自然是好的?!?/br> 蕭戰庭是倔不過她的,只能順著她怎么說道。 “噗,那是自然!夢巧是個好孩子呢?!笔捫踊ㄏ肫鹨郧皝?,嘆了口氣:“我早幾年就認識這個孩子,是個命苦的,雖說生在屠戶家,家里也不缺吃穿,可是親娘走得早,后娘不拿她當人看,就圈在rou鋪子里當條狗一樣地養,這才養出她一身不通人情的野性子來?!?/br> “竟有這等事?”蕭戰庭也是皺眉,沒想到這個大兒媳婦曾在親父手底下被苛待至此。 “她從小就學會耍著一把大刀在家里殺豬切rou剁rou,那手法,不輸給她爹的。后來嫁到咱家來,孝順公婆,和睦妯娌,對佩珩也是真心疼,和咱狗蛋兩個人也蜜里調油似的,兩個人偶爾也吵一架,吵過之后鬧騰一番,更是好得跟一人似的。我知道你心里盼著狗蛋牛蛋兩個能有大前途,總覺得早早地做了親可惜了,可是我卻覺得她們一千個好一萬個好,根本不是這燕京城里的女子能比的?!?/br> “她還會耍刀?” “是啊,她耍起刀來可厲害了,比那些江湖雜??刹徊钅?!”也是因為這個,她才執意想娶這個兒媳婦,想著這些年若不是靠了羅六,還不知道受了多少欺凌,娶進這么個兒媳婦來,以后遇到事,也是個幫手。 “那趕明兒讓她耍幾下看看?!笔拺鹜コ了计毯?,這么說道。 “這有什么難的,回頭我和她說?!?/br> 蕭戰庭點頭,不過默了下,還是道:“雖說孩子都是好的,可是到底如今不比從前,你也得多加管教,平日里規勸著些,總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行事?!?/br> 蕭杏花想想也是,點頭道:“你說得也是,這個我聽你的,以后也讓嬤嬤多cao心,我呢,看來也得給她們立個規矩,上一條韁繩,把她那野性子收一收了?!?/br> 第41章 到了第二日,蕭杏花找到了蘇夢巧,又叫來了她身邊的李嬤嬤,好生一番敲打。最后李嬤嬤趕緊給蘇夢巧立下了許多規矩,比如每日三省,謹言慎行,還有行走禮儀,全都要學。 這下子蘇夢巧都想哭了,不過她想想自己惹下的禍事,也就認了。 立完了規矩,蕭杏花倒是滿意,又對那李嬤嬤囑咐說:“若是大少奶奶哪里做得不對,你只管過來向我說,找出一個犯錯的地方,我賞你十兩銀子?!?/br> 這李嬤嬤一聽,自然是連連稱是。 蘇夢巧聽著這話,更覺得苦不堪言,深知自己要過上了佩珩般緊鑼密鼓的日子了,但是想想昨晚狗蛋兒給自己的教訓,跪在那里扒了屁股啪啪啪地打,一邊拍打一邊那啥,實在是……她什么都不敢說了,只知道還是聽話吧,聽話好??! 蕭杏花在把這兒媳婦好一番打壓后,又提了蕭戰庭所說的耍刀子一事。 可憐的蘇夢巧黑著眼眶,蔫蔫地已經沒了精神,此時聽到這個,忐忑地道:“這,這不太好吧?!?/br> “怎么不好,你爹想看看呢。我試探著他那意思,竟然是覺得你是可造之材?!?/br> “可造之材?”蘇夢巧詫異:“娘,這是啥個意思,爹要開豬rou鋪子嗎?” 蕭杏花聽聞,恨鐵不成鋼地看了自己兒媳婦一眼:“我呸,你爹好好的大將軍,大侯爺,開什么豬rou鋪子,你也忒沒志氣了吧!” “那——”蘇夢巧還是不明白。 “我尋摸著,咱們大昭是有女將軍的,你看那個霍碧汀,不就是女子之身么,現在人家照樣是封侯拜將出入朝堂。所以說,女子若有才能,一樣能夠施展抱負,絲毫不亞于男兒?!?/br> “這……咱哪能和人家比!”蘇夢巧大驚。 “我覺得你行的,你耍起那大刀來,咱白灣子縣哪個不怕,如果你把殺豬的本領用到上陣殺敵上,沒準也能封個侯爺呢,到時候咱們家里就能出個女侯爺了?!?/br> 蘇夢巧想哭。 若說之前娘這么說,她還能掂量下自己,躍躍欲試準備下,可是現在,經過昨晚,她算是徹底明白了。 她還是乖乖地當狗蛋兒的女人比較好…… 她拿著大刀唰唰唰起來是蠻厲害,可是被她家蕭狗蛋抱上,關到屋里扔到炕上痛揍了頓,又一壓,她就蔫了……這不,折騰了大半夜,她現在眼圈都是黑的,渾身酸麻無力,簡直像是被人砍了十八刀! “怎么了這是,你好像被霜打的茄子???這怎么一臉黑眼圈?”蕭杏花這才發現蘇夢巧看樣子不對。 她關切地湊上去:“昨晚沒睡好?” 該不會是因為昨天撞到了她和蕭鐵蛋的事吧,可是夢巧是個心大的孩子,不至于因為這個睡不著啊。 “娘,沒事……就是昨晚有個蚊子一直叮我,害得我翻來覆去的。那個耍大刀的事,我先準備下,一定會在爹面前好好表現的?!?/br> 蕭杏花自然是滿意,笑道:“其實我瞧著你爹那意思,是想讓狗蛋牛蛋繼承他的衣缽,以后當將軍的,可是狗蛋牛蛋那性子,你我心里都明白,他們是老實孩子,這行軍打仗的,就怕是不行啊?!?/br> 蘇夢巧聽著這個,也是戳中了心事:“可不是呢,狗蛋那人,昨日里還給我說,去軍營回來路上,有個生藥鋪子,里面的藥多么全乎,說白灣子縣可沒這么大的?!?/br> 蕭杏花聞言也是噗嗤笑了:“他們身體底子好,跟著你爹學學武藝把式,以后也好歹能保護妻兒就是,若說上陣打仗,我還真沒指望呢!再說了,這太平盛世的,哪里用得著他們!” 當然了蕭杏花心里還有一樁心事,卻是沒好對兒媳婦說出來。 當下按下不提,反而問起繡花的事兒來。蘇夢巧當下便拿出一個銹圖來:“娘,你瞧,這是秀梅親手畫的呢。說是到時候咱們比著這個來?!?/br> 蕭杏花湊過去一看,不由得贊不絕口:“乖乖的兒,這畫得也是絕了,我這乍一看,竟跟真得一樣呢!” 原來這幅畫,畫得竟是八仙祝壽圖,中間一個大紅桃子,那八仙也就罷了,自然是惟妙惟肖,中間那桃子,鮮紅透亮,飽滿欲滴,真讓人恨不得咬一口呢。 “可不是么,咱家秀梅平日里不聲不響的,是個沒嘴葫蘆,可是真做起事來,卻是不灑湯不露怯的?!?/br> “她啊,會識文會斷字的,又畫得一手這么好的畫兒,以前總說嫁到咱家可惜了。如今咱家不同往日,倒是也不委屈了呢?!?/br> 蘇夢巧聽著這話,也是笑了:“如今她帶著我和佩珩認字讀書的,真是有模有樣。許多先生講的學問,我都弄不明白,私下都是她再教我,不知道幫了我多少呢。只是有一樁,我瞧著她和牛蛋兒,倒不如以前要好呢,前幾天我過去拿這幅畫,看到牛蛋冷著臉,她站在旁邊,倒是分外不自在。問她,她也不說?!?/br> 蕭杏花頓時吃驚不??;“這是怎么了,好好的,兩口子鬧氣?” 因自從來了燕京城,一路上奔波勞累,又遇到這么多事,自然沒心思關心這個兒媳婦。后來進了侯府,真是許多事都要撿起來慢慢學,一家子看到什么都新鮮,以至于她還是沒太注意。 蘇夢巧搖頭:“誰知道呢,你也知道秀梅那性子,不像我,她是有什么事都悶在心里的?!?/br> 蕭杏花沉思片刻道:“趕明兒我和她說說話,好歹問問?!?/br> 到了第二日,蕭杏花尋了個由頭,讓秀梅過來教自己認字。 秀梅也是微詫,她多少知道,這幾天都是爹在教著娘認字呢。聽說爹下朝回來,老兩口便呆在書房里半響。夢巧偷偷地告訴她說,爹和娘如今蜜里調油似的,她親眼看到娘坐在爹大腿上摟著脖子呢。 如今怎么又讓自己來教字呢? 秀梅雖面上看著木訥,內里卻是個聰慧的,當下便明白了:“娘,你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說嗎?” 蕭杏花被兒媳婦拆穿了,當下也不尷尬,笑著道:“過來坐,咱們娘倆個好好說說話?!?/br> “娘,你說?!?/br> 蕭杏花取過旁邊的一個攢心盤子來,拿了里面的蒸酥果餡餅兒來遞給秀梅:“來,咱一邊說一邊吃?!?/br> 秀梅應命,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吃。 “秀梅,你也知道的,我這是沒念過書的鄉下人,也不會那拐彎抹角的,如今有什么話,我就直接問了?!?/br> “娘,說什么呢,咱們原也沒什么話要藏著掖著的,你說就是?!?/br> “好,那你好歹告訴我,你和牛蛋兒怎么了?我怎么聽說你兩個如今不大好?” 秀梅聽了,頓時愣了下,捏著餡餅的手便停頓在那里了。 “看來這還是真有事了?” “娘,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只是——”秀梅有些難以啟齒。 “只是什么,你好歹說說。有什么為難的,說出來大家伙一起想辦法;若是牛蛋兒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氣,我自然替你教訓他。你若不說,只是不把我們當一家子了?!?/br> 秀梅苦笑了聲,臉龐微紅,低下頭來:“娘,其實和牛蛋兒倒沒什么,只是這些日子,我身上一直不好?!?/br> “一直不好?”蕭杏花聽了,微楞,因為她從來沒身上不好過,不懂啊,默了片刻,望著秀梅這羞紅的臉,終于明白了:“怎么不好,你好歹說說?!?/br> “滴滴答答的,一直不曾絕了?!?/br> 蕭杏花想了一番,不由搖頭嘆息:“你既身子不好,怎么也該和我說,我自去請大夫過來給你看!還有那牛蛋兒,這個不懂事的混賬,也是個貪心不足的,媳婦兒身子不好,他怎么不來告訴我這當娘的,反倒和你鬧氣?!” 說著就要命人去叫牛蛋兒。 秀梅見她這般著惱,連忙攔?。骸澳?,你且息怒,這原也怪不得牛蛋兒。他,他原也不懂得,他又年輕,他,他——也不懂女人的事兒……” 秀梅羞得難以啟齒,又暗恨自己無用,說著這話時,險些落下淚來。 蕭杏花哪里不知道自己兒子,必然是和他爹一樣的性子。自打媳婦娶進門,怕是日日吃葷就沒消停的時候,如今自然是憋屈,憋屈了難免兩口子置氣! “你啊,既身子不好,早該告訴我的!” “原本以為,以為熬幾日就好了,誰曾想……”秀梅紅著眼圈,淚珠兒往下落。 “罷了罷了,你先回去,好好歇著,繡壽圖的事你也不必cao心,且交給你大嫂和佩珩去做,你好好歇著?!?/br> 秀梅感動不已,又陪著蕭杏花說了一會子話,便回去了。 蕭杏花想起這事,氣鼓鼓的,忙吩咐下去,只說牛蛋兒一旦回來,便讓他過來這邊。 又讓柴大管家去請大夫,給秀梅看病。 要說起來柴大管家做事也是利索,片刻功夫便請來一個,據說還是個御醫,一身當官人的打扮。蕭杏花親自帶了他過來秀梅這邊,把了脈。 那御醫把脈了半響,最后說,這是漏癥,需要好生將養。 蕭杏花又把御醫拉到一旁,偷偷地問:“可影響將來兒女?” 御醫知道這是鎮國侯夫人,忙恭敬地道:“好生將養,應無大礙的?!?/br> 應無大礙?蕭杏花聽了這話有些無奈,什么叫應無大礙,聽著人心里擔憂哪!不過這個時候也不好說什么,只能謝過御醫,等人家開了調養的方子,又奉上了謝金,送走了人家。 這邊秀梅身邊的丫鬟自去趕著煎藥給秀梅吃,而蕭杏花卻是心中氣怒難當,好不容易到了晚間時分,兩個兒子都回來了,蕭杏花把牛蛋兒叫過來,好生一番罵,只罵得狗血淋頭。 “你個賊殺才,媳婦既病了,你也不知道來說一聲,只在那里干熬著,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看你當一輩子的光棍搗子!” “你媳婦可真是瞎了眼,當年人家也是秀才家的女兒,知書達理的,嫁給你這個走千街串萬戶的,你不知道疼著,還一味只知道自己爽快!如今老娘活該給你兩個耳刮子,也好讓你知道,這媳婦娶進門有多不容易!” 想起過往,蕭杏花真是一把淚! “當初你這殺才,看上了人家城東客棧家的姑娘,誰知道人家根本看不中你,嫁了別人,看把你魂都給弄沒了,我看著不好,才趕緊想辦法給你求娶了一門。這一門親事,千比萬比,怎么就不如那城東客棧家的姑娘,是模樣不如,還是性情不好!這可是秀才家的女兒,是書香門第,是讀過書的!若是個男兒,說不得還能中個狀元呢!你怎地就不知道憐惜?” 能給兒子娶個秀才家的女兒,這是蕭杏花這輩子最說得出口的事兒??! 可憐的蕭千云,跪在門外臺階上,聽得母親說那些話,也是一臉無奈。 他是承認,這個媳婦是好,比他當初相中的玉墜兒要好不知道多少,可是玉墜兒,那是老早就認識的,是他以為自己要娶的姑娘呢! 誰曾想,人家嫌棄他家窮,根本看不上,匆忙嫁了別人。 娘幫他求娶了秀梅,秀梅這個人會讀書,模樣也不錯,他知道是自己高攀了,也一直小心翼翼地處著呢!平日里,別說和她鬧氣,就是夫妻之間的事兒,他都是輕手輕腳的!只是如今,他早說讓秀梅去看病,秀梅偏說過幾日就好了,有心告訴娘,秀梅也不讓,只說娘心里煩惱事也多,別給她添煩。誰知道一日不好,兩日不好,十幾日也不好,他眼睜睜地看著如花似玉的嬌媳婦兒,卻不能碰,自然是難受憋火。憋火了,又看秀梅一味忍著,他只能繼續硬生生忍著。忍多了,難免彼此有些冷淡,誰知道秀梅看他這樣,便越發委屈,那日竟然哭了起來。 誰曾想,被娘知道了,好生一通罵。 可是蕭杏花卻不知道兒子的苦啊,她沒想到兒子對著如花似玉知書達理的兒媳婦竟然還得輕手輕腳,她只以為兒子是個粗糙漢子,把兒媳婦活生生欺負病了呢! 于是她想起了昔年的蕭鐵蛋,那蕭鐵蛋可不和他兒子一樣唄。也不知道體貼人,自己想要的時候不管不顧,想要的時候哪怕是野林子里,也是抱著你往那一放脫褲子就要。 我呸! 心里氣恨,不由罵道:“你這賊囚根子,怎地好的不學,只學你爹的壞!可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