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夢巧兒和秀梅恨不得把心都捧出來。 蕭杏花見此,不免笑道:“其實當侯門千金,侯門兒媳婦,雖然看上去舒坦,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當的?!?/br> “娘,這意思是說我們也得去干活嗎?”秀梅不解地問,她覺得當人媳婦就得干活,孝敬公婆里里外外伺候,所以一聽這話就覺得這是要繼續干活了。 “娘,要我們做什么,你盡快說吧!”夢巧兒性情豪爽,人也聰明,看出這侯門兒媳婦干的活自然和外面普通人家媳婦不同。 蕭杏花點了點頭,這才把之前蕭戰庭提過的事兒都一一說給她們。 “先不提佩珩,只說夢巧兒和秀梅吧,當初千堯和千云還是街市上的窮小子,你們嫁給他們,所做的無非是洗衣做飯和針指活兒,可是如今,你們當了侯門少奶奶了,卻不能像以前一樣了。因為你們的夫君以后那可能是要繼承侯爺衣缽,怎么也得當個將軍的人,所以你們不能給他們丟臉,必須有將軍夫人的氣度修養?!?/br> 蕭杏花其實也不是太懂,不過當人婆婆的嘛,這個時候不懂也得裝懂,先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一通再說。 “娘說得對?!眽羟蓛汉托忝访婷嫦嘤U。 她們多少意識到了,既然公爹可以納妾找通房,那她們的夫君將來也是有可能的?,F在夫君是侯門嫡子,以后必然飛黃騰達,那她們不就是糟糠之妻了嗎? 糟糠之妻要想不被嫌棄,須得先讓自己不糟糠。 蕭杏花滿意地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不過是要請幾個宮里的老嬤嬤過來,教你們練練儀態學學禮儀,另外還請了私塾先生,要教你們讀書識字?!?/br> “娘,就這點子事兒???那好辦,我們跟著學就是了!” 夢巧兒出身屠戶之家,又是個女孩兒,哪里學會識字,如今嫁到婆家來,不曾想倒是有機會識字了,自然是高興。 而秀梅卻是和夢巧兒不同,她爹是個秀才,只不過多年應試不中,混得潦倒落魄而已。秀梅家里雖然也窮,卻能識字。 她點了點頭道:“娘,我雖認識些字,可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能跟著學學,總是好的?!?/br> 一家人討論完了這事,待要散開時,夢巧兒對著婆婆使眼色,蕭杏花自然看出大兒媳婦有話要說,便示意說累了,讓大家伙先回去,她要好好歇息。 夢巧兒走出去后,片刻后拐了個彎又回來了。 一進門,就見她婆婆蕭杏花正坐在屏風前好整以暇地等著她呢。 她嘿嘿笑了下,湊過去諂媚道:“還是娘最知道我了?!?/br> 蕭杏花直接伸手指頭戳她腦門:“得,就你賊心眼多,說吧,到底什么事,還要偷偷摸摸地說!” 夢巧兒想起之前自己和狗蛋白日干事卻被抓個正著的事兒,任憑再豪爽的人,此時也是面紅耳熱,當下低著頭道: “也沒什么,只是想問問,如今娘和爹一起住在這福運居,爹是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蕭杏花想起適才自己都已經趴他胸膛上了,他也不為所動,只摟著自己和自己說話的情境,當下一嘆: “你爹這個人,我也是看不懂,若是他如今對我沒情義吧,我看著倒不像那回事,若是有吧,還挺能沉得住氣的!” 若說他裝的吧,那也太能裝了? 這還是過去那個蕭鐵蛋嗎? 夢巧兒見此,便干脆進言:“娘,要說我啊,你也瞧見了,爹這里真是金窩銀窩,有了這個爹,咱們一輩子不用愁了。你這兒女媳婦的后半輩子,可就全靠你了呢?!?/br> “為什么全靠我?”蕭杏花也是無語,該說自己這兒媳婦是太會說話,還是太會說話呢? “自然是全靠你,你和爹琴瑟和鳴恩愛有加,我們才能享受得更舒坦!” 蕭杏花聽聞,瞪了她一眼,竟無言以對,只能恨聲道: “哼,說一千道一萬,你就想著把你老娘往你爹床上推吧!你個嚼舌頭的小咬蟲!” 夢巧兒忙上前,賠著小心捶背伺候,壓低了聲音道:“娘啊,娘,我的親娘??!話糙理不糙,難道這事不是這個理兒嗎?再說了,人家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您老人家可真是虎狼之年,獨守空房這么許多年,本以為要嫁給我羅六叔,誰知道忽而里冒出個爹!我瞧著爹生得體魄魁梧,定是個能行的,你還不趕緊巴住了,從此后虎狼之年,再沒什么愁的!” 這話說得蕭杏花又羞又氣,直接伸出手去擰夢巧兒的耳朵: “你個小蹄子,往日里我不拘束你,如今說出的話是越來越不像樣了!” 那夢巧兒只顧著躲,一邊躲一邊笑道:“我可是為了娘想,難不成只讓兒媳婦吃rou,不許公婆婆沾油!” 蕭杏花既擰不到她耳朵,也就罵咧咧地作罷了。 夢巧兒趕緊給她端茶遞水的討好。 蕭杏花自己想了一會兒,嘆道:“咱母女兩說句掏心窩的話,你說得其實也有道理,可我已經是昨日黃花一朵,老胳膊老腿的,人家沒這意思,難道竟要我用強的?” 夢巧兒見婆婆果然有那意思,便忙上前獻計獻策,對著蕭杏花耳語一番。 蕭杏花聽了,在那里默了半響,最后終究是點頭: “左右就算丟人,也丟不到外邊去。如今為了你們,終究是要豁出去臉皮再試一試了!” 此時的蕭杏花正滿足地半躺在一張矮榻上,在丫鬟們的伺候下從容地吃著銀子裹餡涼糕,還有據說很是稀罕的冰鎮西域葡萄。 她一邊吃,一邊伸了個松散的懶腰: “這輩子活到這份上,真是值了!以前受的苦,可算是沒白受!” 蕭戰庭被叫出去,卻是軍中有了急事,當下忙去處理了,待到出了軍營,又會了幾個同袍好友,聊了最近這段時日的朝堂變動。好不容易和幾個同袍告別了,他想起家中的杏花兒,便騎馬徑自歸家。待歸了家,恰好又有外面派出去的下屬過來匯報,那下屬正是前往白灣子縣的,便一五一十地將白灣子縣那羅六的事兒匯報了。 蕭戰庭開始的時候面色還好,后來越來越硬,聽到最后,已經是面無表情。 他呆站在院子外好半響,最后終于抬起腳進了院子。 大踏步走回自己房中,一進門,就見蕭杏花正一臉滿足地曬太陽。 蕭杏花聽得動靜,抬眼看過去,見是他,頓時翻身起來,笑顏逐開,歡喜地迎過去:“鐵蛋哥哥你回來了???” 蕭戰庭見她頭上插著一根金鑲滿池嬌分心,發上圍著鏤空梅花玉鈿兒,斜髻旁則是一串兒翹珠錯落有致,身上裹著一件月白云綢衫,掐腰下則是金絲灑花綠綢裙子。 她雖三十有二,可是這些年cao勞無度并沒有消磨去那婀娜身段,眼角一些輕微的魚尾不過平添幾分風情,著意打扮過后的她,月白云綢衫緊裹著上面漲卜卜之處,隨著腰肢款擺仿佛呼之欲出。 正所謂徐娘半老風韻無限,她這個樣子,便是換上粗布衣衫蓬頭垢面,也自有男子側目。 蕭杏花見他眼觀鼻鼻觀心的,那張臉竟然像塊木頭似的絲毫不為所動,當下也是暗恨,想著這男人以前可不是這樣。 以前她給他使個眼色,他就能像個餓狼般撲過來把她吃了! 想必是外面大魚大rou吃多了,回到家里看不上這老菜幫子了吧?仗著往日情義把老菜幫子帶回家,供養在那里,只看不動? 蕭杏花不由咬牙切齒一番,不過想想自己兒女,都一把年紀了,就算丟臉又如何! 于是她硬是擠出了一點笑來,軟著身子湊過去,將自己那緊鼓鼓之處湊到他堅實的胸膛上,仰起臉來道:“鐵蛋哥哥?” 蕭戰庭沒想到,剛一進門,迎著他的就是這個。 微閉上眸子,他能感覺到她的洶涌嬌軟在磨蹭著自己,那是擺明了在引他上鉤呢。 第21章 如是十幾年前,根本不用她做到如此地步,他必然已經將那軟綿綿的身子禁錮在懷里不放開,抱起來扔到炕上恣意妄為,若是初見面時,她若這樣,他早就繳械投降,跪倒在她的腳底下,甚至就是三天前,她若這樣,他也就忍不住了。 可是現在,卻終究是心有不忍。 剛才屬下向他匯報,他知道了誰是羅六叔,也知道她中意了誰。 那個男人已經在街道上相看宅子了,她也是允了的。若是他再晚出現幾個月,怕是幾個孩子都已經叫那男人爹了。 她從來,從來就沒有中意過自己。 以前是,現在也是。 為了曾經的童養媳的身份,為了今日的富貴榮華,她總是在自己面前委屈她自己,忍著憋著,做出一副歡喜的樣子來。 以前的他不懂,只知道霸著占著,摟著她,不肯讓她有一絲機會逃脫。后來在許多年的苦熬中,他一點點地想明白了。 原來他的杏花兒和他在一起時,其實是有那么多苦楚。 怪不得她從來不喜歡自己。 她以前惦記著她的玉兒哥哥,現在惦記著那個一路照料她的捕頭羅六。 睜開眼睛時,他雙眸深暗,可是卻不動聲色地將那軟綿綿的身子扶正了,他握住她的肩膀,溫聲道:“杏花兒,其實……你不必做到如此地步。我早答應了你的,該你的,絕不會少你,家里的事,怎么著都是任你做主,我其實也從來沒有納小的念頭,這些你盡管放心?!?/br> 這一句話,對于卯足了勁想誘蕭戰庭的蕭杏花來說,真是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 “鐵蛋哥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蕭戰庭握著她的肩膀,深眸中仿佛帶著一絲了然。 “你——” 蕭杏花咬牙,睜大眼睛望著他,只覺得他仿佛早已把自己看得透徹。 他什么都知道啊。 知道自己是為了金銀,才扒著他不放,知道自己主動求歡,都是為了那侯夫人的地位。 他早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卻不說破,如今自己豁出臉來求歡,他卻冷漠地拒絕了。 蕭杏花呆了片刻,終于有些狼狽地后退一步。 她舍下臉面來,他卻不要? 蕭戰庭看她一臉的失魂落魄,胸口泛疼,放柔了聲音道:“杏花,我只是不想勉強你,你想做的就做,不想做的,真得不必強著自己。我是你的鐵蛋哥哥,你要什么,說一聲,我都給你拿來了,你不用——” 可是蕭杏花不想再聽下去了! 她知道那都是假惺惺的話! 蕭鐵蛋是什么樣的人,她最清楚不過了,他若是想要,是那種忍得住的人嗎?說直白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蕭鐵蛋要干,你十匹馬都拉不回來! 他如今說這假模假樣的話,根本就是不想要她,就是對她這個糟糠之妻沒興趣了!哪怕她腆著臉求他,他也不樂意了! 蕭杏花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臉上紅得賽晚霞。 她把牙根咬得生疼,最后卻是道:“行,行,這樣也行!” 蕭戰庭還待要說什么,誰知道卻被蕭杏花直接往外推出去:“滾,滾,你給我滾,既沒什么意思,那還來這里做什么,如今這福運居是老娘的了,和你沒干系了,你這千尊萬貴的侯爺另尋住處去吧!” 把他推出去后,她咣當一聲把門關上:“永世千年,也別在進我這屋!你若踏上門檻兒,便讓那腳踝骨子折了去!” 之后還羞憤交加地沖外面呸了聲! 哼,當她以為趴在那里受痛啊,哪里是尋常人能挨得住的苦! 不要正好!老娘不稀罕! 月朗星稀,暗夜無聲,蕭杏花懷里揣著一捧的銀票,窩在錦被里罵蕭戰庭。待到把她所知道的罵人話兒全都招架了一遍,她也困了,摟著銀票歪在那里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