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他們不過是平頭百姓,想本分地過日子,如今認了個爹,也不過是想圖個富貴,若是憑空因為這個牽扯進去,將來遇到什么掉腦袋的事兒,那就得不償失了。 最后還是蕭千堯道:“娘,你說得有理,但只是那終究是爹。以前不曾相認也就罷了,如今父子相認,爹若是深陷這朝政之中,我們做兒子的,便是無能無才不能鼎力相助,可總是應該相陪左右,若是有個不好,那也是我們的命罷了!” 蕭杏花聽著這話,心中不免沉重,可是抬頭看看兒女媳婦,一個個面無人色,當下也不想嚇到他們,于是噗嗤一笑道:“我不過是胡亂猜猜罷了,其實也是往日里戲文看多了,哪那么多彎彎繞繞呢,你們放寬了心,享受這榮華富貴吧!” 眾子女聽了,想想也是,便是真有事,上面還有個爹罩著呢!那當爹的能過五關斬六將帶領三軍驅逐北狄并直取北狄王庭,那是怎么樣的英武,哪里還能搞不定這點子事! 眾人正說著,就聽到柴管家過來,卻是道:“剛侯爺說,今日恰遇涵陽王,因寶儀公主也在,便說要攢個席,請夫人,少爺,少奶奶都過去?!?/br> 第11章 蕭杏花一聽,自然應下來了,她也正好去瞧瞧,這涵陽王到底是何樣人呢。 旁邊佩珩聽說,癟了癟嘴,委屈地道:“爹爹忒地偏心,怎么只讓哥哥嫂嫂去,卻不叫我?!?/br> 夢巧兒聽聞噗嗤一笑:“以前在咱們鄉下,倒是不講究這些,可是如今侯門規矩多,你是個沒出閣的姑娘,爹爹怕是覺得你過去不好?!?/br> “那怎么寶儀公主能去?” 蕭杏花見她如此,便拉下臉道:“寶儀公主那是涵陽王的親侄女,那自然不同?!?/br> 佩珩想想也是,雖覺得大家都去,獨獨沒她,有些失落,不過也只能認了。 蕭杏花帶領一席人過去的時候,那邊酒席已經整治好了,因是窮鄉僻壤,又是臨時起意,這驛站匆忙之間,也沒什么好酒菜。 酒是涵陽王帶過來的木樨荷花酒,又把現捉的糟鰣魚蒸了,除此外有一碟子燒rou,一碟子燒鴨子,燒雞rou,還有一碟子煎面筋。蕭戰庭看著實在不像樣,又問起驛站的驛長來:“可還有一些其他吃食?” 那驛長也是誠惶誠恐:“還有現做的火熏rou,只是口味重,怕是入不得貴人口?!?/br> 旁邊涵陽王聽聞,溫聲道:“出門在外,哪里講究那么多,煩請將那火熏rou切一盤來,另外若有薄脆蒸酥糕餅,各取一些裝碟?!?/br> 驛長聽聞,一連聲說是,自去辦了。 蕭戰庭和那涵陽王相視間,不免都是一笑。 須知這二人,一個是當今圣上的親胞弟,太后娘娘的親兒子,太子的親叔叔,那是何等的尊貴,而蕭戰庭,朝野之間無人不懼的人物,便是上了金鑾寶殿,天子都要賣他幾分情面。 他這樣的人,什么樣的山珍海味沒見識過? 如今這兩個天上地下一等一尊貴的人,竟然在這傾向僻壤相遇,向驛長要一盆子火熏rou,這兩個人相視間,不免自嘲一笑。 這么一笑,原本生疏的兩個人倒是生了幾分親近感。 一時蕭杏花和寶儀公主都過來了,寶儀公主先拜見了自己皇叔叔,接著蕭戰庭介紹了自己家小。 “出門在外,不周全的地方,還請王爺海涵?!?/br> “侯爺言重了,你我能在這鳳城縣偶遇,也是緣分,何必拘束于俗禮,痛快暢飲一番就是?!?/br> 說著便命人將那一壇子木樨荷花酒打開,篩了給大家吃。 席間因涵陽王敬到蕭杏花,口稱道:“嫂夫人,小王敬你一杯……” 誰知道涵陽王話沒說完呢,旁邊寶儀公主便道: “皇叔叔,這話你說得不對了?!?/br> 涵陽王微詫,看向侄女:“怎么不對?” 寶儀公主傲然望了蕭杏花一眼,卻是道:“第一,侄女兒喚你一聲叔叔,你要知道侄女兒可是賜婚給侯爺的,如此一來,侯爺應是比叔叔晚了一輩,叔叔怎可稱她為嫂?” 涵陽王聽聞,面上不動聲色。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皇兄將寶儀賜婚蕭戰庭一說,也知道蕭戰庭年三十四歲,卻并無妻小,可是如今,陡然間人家夫人也冒出來了,兒子也冒出來了,甚至連兒媳婦都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了。 他就不好過問,畢竟涉及到人家私密,人家不說,他不能問。 誰曾想,現在他這個侄女兒,竟然開始往外抖摟了。 他微微斂眸,淡聲道:“第二呢?” 寶儀公主輕蔑地掃過蕭杏花,嗤笑一聲,卻是道:“她雖是侯爺的結發之妻,可是從未被受封,怎敢被稱夫人?今日那些當地民婦前來驛站,更是圍著她一番阿諛奉承,甚至連她的兒媳婦都口口聲聲叫她侯夫人。你當侯夫人這三個字,是嫁了侯爺就能叫得起的嗎?” 涵陽王聽了這個,微挑眉,望向蕭戰庭。 這些事,事關蕭戰庭之夫人,更不是他應該插話的了。 蕭戰庭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連看都沒看寶儀公主一眼,卻是沉聲道:“那敢問公主,若是賤內自稱侯夫人,又該如何處置?” 寶儀公主昂起臉來,高聲道:“按照我大昭律例,合該暫押起來,待抵京之后,移交禮部處置?!?/br> 這話一出,蕭杏花并兒子兒媳都唬了一跳,這么嚴重?還要關起來??我的乖乖??! 涵陽王此時聽了,不免皺眉,勸道:“寶儀,這位夫人既是侯爺的結發之妻,便是口稱侯夫人,雖有不當,可是也情有可原,你又何必……” 寶儀公主冷哼一聲:“這個市井婦人,口口聲聲說她為大,我為小,我怎可讓這么一個粗俗無禮鄙薄之輩壓我一頭?她今日既有錯,那就合該依法處置!” 蕭杏花這個時候還真有些擔心了,不由得求救地看向蕭戰庭,卻見他面目冷硬,神色難辯。 他是什么意思啊,怎么竟然一聲不吭?該不會這殺千刀的男人,就喜歡這嬌滴滴的女子,為了娶她進門,就狠心把自己處置了吧? 蕭杏花心里正嘀咕著呢,就聽見蕭戰庭忽而出聲道:“她自稱侯夫人,并沒有問題?!?/br> 這話一出,蕭杏花自然意外,涵陽王那邊不由微詫,而寶儀公主更是險些蹦起來。 “這是什么意思?她憑什么自稱侯夫人!還是說侯爺如今認了妻小,已經忘記了大昭國的律法?” 蕭戰庭站起來,朗聲道: “當年先帝封我為鎮國侯時,那個時候我并不知家中妻小尚在人世,曾向先帝奏請追封母親并妻兒,先帝追封家母和拙荊蕭杏花為一品侯夫人。如今拙荊尚在人世,自然也當得起這一品侯夫人之稱謂?!?/br> 蕭杏花聽到這話,不由一愣,遠遠地看著蕭戰庭那剛毅的側臉,分明是沒什么表情,硬邦邦的一張臉,她卻看出幾分暖意來。 原來這喪天良殺千刀的負心漢,當年以為自己死了!可便是以為自己死了,也沒忘記自己,還請皇上追封自己為侯夫人了???這倒是真真沒想到的呢! 她抿了抿唇,心中松了口氣,松了口氣之余,又有些不自在。 以前倒是平白冤枉了他? 涵陽王聽聞這個,不免淡笑一聲:“戰庭兄說得是,嫂夫人這聲侯夫人,還是當得起的?!?/br> 寶儀公主沒想到自己精心一番盤算,原以為當著自己叔叔的面在蕭戰庭面前揭穿了那愚婦的所作所為,把她徹底掀翻在地,也好給自己讓位,誰曾想,早在先帝之時,蕭戰庭就曾經為那愚婦求過追封了! 可真真是…… 寶儀公主臉上掛不住,嬌哼一聲,這下子酒席也不吃,叔叔也不搭理,跺腳恨道: “我不管其他,只等到了燕京城,找我父皇評理去!” 她心里恨極的,原本要仗著叔叔在給自己撐腰,誰曾想這叔叔絲毫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意思,如今又見里里外外都是蕭杏花的兒女,更覺得沒意思,灰著臉離開了。 蕭杏花見那寶儀公主賭氣離開,不免心中暗笑,不過面上卻并不露出,只是低頭做無奈狀,如此一來,反而引得旁邊的涵陽王出言安慰: “我這侄女,自小嬌生慣養,行事素來我行我素,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嫂夫人不必放在心上?!?/br> 蕭杏花聽得心花怒放,面上卻是賢惠地一笑,嘆息道:“到底是個小姑娘家呢,也著實委屈了她!以后若是真進了蕭家門,想來總是能慢慢好起來?!?/br> 涵陽王聽著這話,不免多看了蕭杏花一眼。 他初時只覺得這“蕭戰庭結發之妻”不過是個無知婦人,可是見她說話言談,倒也是進退有度。剛才的那句話,仔細品味,便覺別有深意。 到底如今蕭戰庭和寶儀公主的賜婚尚在,皇命不可違,她嘴上不敢違背,還是承認了這婚事的,可是那言談間,卻是堅持要把寶儀公主看做側房。 一時又想起蕭戰庭剛才雖面上肅冷,可是言語間對這夫人頗有回護之意,便更覺得自己那寶儀侄女兒前路渺茫??! 更何況,人家早生了兩個兒子養得這么大,嫡長子嫡次子的位置都占全了! 吃過這酒席后,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原本這驛站是足夠用的,可是如今因涵陽王下榻了,分給蕭家這一幫子的房舍自然就不夠用了。 蕭杏花掰著手指頭盤算半天,最后卻是道:“咱娘幾個擠一起吧,讓千堯千云哥兩個擠一起?!?/br> 其他人也就罷了,夢巧兒素來直爽,不由得張口道;“娘啊,如果是你和佩珩擠在一起,兩個人還勉強夠用,我們四個人擠在一起,豈不是要擠成rou餅!” 蕭杏花想想也是,可是又沒辦法:“那怎么辦?” 夢巧兒掩唇一笑,擠眉弄眼上前出主意道:“娘啊,怎么你和爹還分房睡呢?這不對啊,老夫老妻的,合該一起睡才是!” 旁邊蕭千堯蕭千云一聽,也覺得很有道理,其實他們男子漢哪里注意這些,如今聽說,才覺得不對:“娘,說得是,你和爹怎么不一起睡?” 蕭杏花被兒女媳婦問起這事兒來,頓時面皮都漲紅了,囁喏道:“我就是習慣自己睡,自己睡自在,強似和人睡,一個翻身碰手碰腳的,多難受??!” 夢巧兒越發噗嗤一笑:“娘啊,說的對??!如果我們娘四個擠在一起睡,那更是一個翻身碰手碰腳的難受,我瞧著,你還是趕緊和爹一起睡去吧,兩個人總比四個人松快!” 說著,不由分說,就把蕭杏花往外推:“娘,你也別羞,這把年紀了,有什么好羞的,去吧去吧!” 將蕭杏花推出門后,她還直接關上了門。 這一幕看得旁邊佩珩春梅并兩兄弟都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把娘趕出去了?” 第12章 這一幕看得旁邊佩珩秀梅并兩兄弟都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把娘趕出去了?” 太不孝了吧! 夢巧兒卻分外得意:“你們仔細想想,娘和爹不一起睡,那怎么行呢?爹才多大歲數,不過三十有四罷了,他又是權大勢大的人物,不知道多少小妖精小賤人小婊子等著爬他床呢!咱娘不和爹一起睡,少不得便宜了外人,這個一則是對咱娘不好,二則是萬一再生個一男半女,豈不是咱們還得叫別的女人生的孩子為弟妹?憑空添了多少糟心!” 她又道:“如今咱們幾個是爹的親子女,爹自然著意提拔看顧,可是若來個小娘,再生養幾個,說不得就嫌棄咱們鄉下來的,爛泥扶不上墻,反而生疏了咱們!” 她說完這個,其他幾個全都恍然大悟:“大嫂,還是你伶俐,竟能想到這一層!可不就是么,得趕緊把娘趕出去,趕到爹那里,那可是金銀富貴窩,可不能讓外面的小婊子給占了!” 卻說可憐的蕭杏花被大兒媳婦趕出屋門,逼著她去蕭戰庭那屋,她開始的時候根本不挪動腳步的。 后來聽到屋里頭,她那大兒媳婦繪聲繪色地說起,不由得跺腳無奈,恨聲道:“這群賊小囚兒,為了貪圖他們爹的富貴,竟然要讓這當老娘的過去陪睡,可真真是沒廉恥的不孝子女!” 不過嘴里雖這么罵著,心里掂量一番,也覺得大兒媳婦說得對。她這個大兒媳婦雖然是出生于屠戶人家,可這腦袋瓜子還是清楚得很呢。 這么一想,她不由得長嘆了口氣,攥了攥拳,給自己鼓了鼓勁:“罷了,既是帶著這一群兒女跟著那殺千刀的死鬼混日子享富貴,若是我和他總是不同床,說出去不是個事兒,于兒女也不好。如今少不得閉著眼睛熬一熬!” 說完這個,她挪蹭著就要往蕭戰庭屋里去,可是挪來挪去,挪了一炷香時候,還沒挪到蕭戰庭房跟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