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蘇文卿驀地瞪大了眼睛,再沒有糾結蘇長明的話,驚喜道,“父親要來京城?” 蘇長明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蘇家做的就是宮里的生意,來一趟京城有什么稀奇?!?/br> 蘇文卿卻很是驚喜,適才才想要回一趟蘇家,卻沒有料到父親居然要來京城。因著聽著好消息心情驟然明朗了,這才發現蘇長明并沒有和往日一樣借機奚落她一兩句,頗有些詫異的又看了蘇長明兩眼。 蘇長明與祖母,似乎還是有些不同的。 又坐了會兒,徐子越打發人與蘇文卿說他再有半個時辰便到,還讓婆子捎了東西過來。蘇文卿看那婆子懷里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純白的毛色團子似的縮成一團。 正是昨日和徐子越說的波斯貓。 現在不過巴掌大一點,聲音細細的,這會兒正窩在那婆子手上睡的正香。 蘇文卿極歡喜的接過來,蘇長明卻是看的微微皺眉。徐子越送了蘇文卿過來,現在又專門替她尋這些玩物,都說這位解元郎是個外冷內也冷的主兒…瞧著蘇文卿逗這小東西,不經意道,“你這位表哥對你倒是好,這貓可是難得的很?!?/br> 蘇文卿點點頭,“表哥自是對我好,不過這貓卻是給心梅的?!?/br> 心梅?蘇長明自是記得那日在徐府說他留古怪胡子的姑娘,生的倒是好,不過性子也太魯莽了些。 只不過這些日子徐府的這對雙胞胎姐妹名頭實在太響,人人都要說上幾句,他又與徐家有些關系,自是聽了些傳聞。 蘇長明聰明,有些事情稍作思忖就已經想的透徹。這位徐四小姐本是與楊家次子楊舒訂了親,卻不想親jiejie與楊舒生了感情。后來的事情徐家和楊家皆做的隱秘,外人也只能憑著蛛絲馬跡猜上一猜。 楊家和徐家的親事也作了廢,而如今蘇文卿特意買這玩意給徐心梅,怕是徐心梅不好受買來哄她開心。 蘇長明唯一好奇的是徐家做了什么,楊家才能如此干凈利落的退了親。蘇文卿緘默片刻,才開口將徐心梅剪了頭發相逼的事情說了,“心梅說嫁給那樣的人還不如剪了頭發做姑子,楊家臉皮再厚也不好不退親?!?/br> 頭發對女子而言有多重要,居然真的就這么剪了,就連蘇長明也是詫異不已。那日只覺得是個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卻想不到有這等魄力和膽量,不由有幾分刮目相看,卻也不忘嘲諷蘇文卿一句,“這位四姑娘倒是比你更像蘇家的女兒,你如今與她走的近,這倒是不錯?!?/br> 第38章 和徐子越出了蘇府, 蘇文卿坐在馬車里, 懷里抱著巴掌大的白毛團子, 眼睛卻好奇的一直往外邊看。 賣糖葫蘆的小販, 背著行李匆匆趕路的行人, 當然還有兩邊茶樓上談天說地的閑人, 蘇文卿都覺得新奇的緊。徐子越說今日不必回府用晚膳,蘇文卿上一次在外邊的酒樓吃飯還是在蘇家時父親帶她去的,再次能出來, 自是無比興奮。 馬車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了, 原以為沒什么事情,但等了好一會兒車子始終沒有動靜。不一會兒前邊便圍了好些人,正想問徐子越, 徐子越已經走過來,隔著紗窗道, “前面兩輛馬車撞上了,我們稍片刻?!?/br> “嗯”,蘇文卿點頭應了,往兩邊的道上看了眼,心道這車夫定是睡糊涂了,要不然這么寬的路也能撞上。 讓車夫將馬車微微移一移,錯開后這才發現前方騎在馬上的人她既然認得,玄衣勁裝,五官深刻俊朗,可不正是前段時間才見過的齊世子, 齊光? 蘇文卿下意識看了徐子越一眼,卻沒想到徐子越正巧轉過頭來,蘇文卿驀地有些臉紅,暗自慶幸有紗窗擋著。再看齊光,英氣十足的臉上涌出幾分怒氣,一眼便能瞧得出來此時并不高興。 還未想明白齊世子為何動怒,略顯熟悉的聲音從前面不遠處響起,蘇文卿微微一愣,便聽到前方車子中的女子略帶歉意道,“不小心驚了郡主的馬,車子似乎壞了,郡主若是不嫌棄不如與我一同坐吧?!?/br> 蘇文卿正撫著白毛團子的手驀地一頓,喚了徐子越一聲,“表哥,這可是王家的馬車?” “嗯”,徐子越應了一聲,然后貼近窗前沉聲問她,“你怎知道這是王家的馬車?” “……”蘇文卿一時語塞,只能道,“曾經見過王小姐一次,有些印象?!?/br> 僅僅見過一次,便能聽出聲音,這種理由徐子越自是不會信,但他卻沒有多問。 蘇文卿面色有些復雜,她之所以認得出聲音,是因為王倩來徐家的次數著實不少。上一世她軟弱,而王倩卻高傲跋扈,又因為是王氏的侄女,王倩每每來徐家都要數落她。說她身份卑賤,說她不知高低,她自是不會忘。 只是就連在徐老太太和徐二太太跟前,王倩也從未如此知禮柔和的說過話,如今卻如此溫聲細語,甚至有些討好的意思。再一看可供四五輛馬車并行的街道,蘇文卿驀地想起上一世一些忽略的細節,頓時茅塞頓開。 她差點忘了,王倩當年嫁人嫁的極晚。閣老家的嫡女,提親的人怕是已經踏破了門檻,王倩卻始終不嫁,居然就那么一直拖到了二十,最后出乎意料的嫁給了一個并不甚出色的男人。 她當時還想不明白,今日卻突然明白了。那一年正是齊光從西北回來的那一年,若不是喜歡齊光,王倩又為何故作賢淑,又何必等上這么多年。 蘇文卿有些幸災樂禍,齊光定是一點都不喜歡王倩,所以就算王倩等了這么多年,齊光也沒有娶她,所以王倩一氣之下便將自己嫁了。 再看如今,齊光臉上的不耐煩擋也擋不住。這種可以與表哥同朝為官的人,怕是一眼就看出了王倩是故意撞上了他的馬車。 剛剛王倩似乎是叫了郡主,蘇文卿又訕訕的去問徐子越,“表哥,這位郡主是?” “是定國公府的小姐?!?/br> 蘇文卿詫異不已,聽聞長公主膝下只有一子,難不成定國公居然還納了妾,陛下居然還賜了郡主? 徐子越目光在齊光的臉上微微停留一晌,眼中有些蘇文卿看不懂的東西,好一會兒才沉聲道,“定國公當年遠征被匈奴圍控,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是一位姓韓的將軍帶了小隊拼死殺入救了他一命?!?/br> 蘇文卿從未聽過這些事情,只是幻想一下那時的金戈鐵馬已覺得心口巨震,“那,那位將軍呢?” “那位將軍”,徐子越輕輕笑了一聲,蘇文卿不知他為何發笑,徐子越已經淡淡的將話題結束了,“將軍自是死了?!?/br> 不知為何,蘇文卿分明從徐子越的聲音中聽出了幾分悲涼,許是對這種英雄的惋惜,就連她聽了也不免心口微堵。 “不過韓將軍又這與那郡主有什么關系?” 徐子越輕輕一笑道,“這位郡主便是這位韓將軍的孫女,韓將軍當年留有兩子,郡主是韓將軍次子的女兒?!?/br> 韓家的女兒為何會被封為郡主?蘇文卿想不通,她在自己并不復雜的腦中搜尋了一番,卻驚訝的發現似乎并沒有找到有哪家姓韓的顯貴。 蘇文卿似乎抓住了一點點端倪,“那,韓家人呢,你不是說陛下為表彰韓將軍的功德,還封韓將軍長子為侯嗎?” 徐子越未曾料到蘇文卿竟然如此聰明,片刻已經想明白了這么多東西。有些事情他上一世已經經歷過一次,但如今再重新喚醒一次,徐子越仍是心口壓抑的極為難受,強壓著心口的郁氣溫聲對蘇文卿道,“韓家已經沒了,定國公念在韓將軍的救命之情,收留了韓小姐,長公主認了韓小姐做了女兒,又向陛下請旨給了韓小姐一個郡主的封號?!?/br> 原來如此,這位安慶郡主原并不熟慶國公親生。只是徐子越說韓家沒了,究竟為什么沒了,蘇文卿沒有再問,她自是看得出徐子越并不想細說。偌大的一個家族便沒了,世上還有誰有這么大的能耐,就算是她,也明白一二。 只是有些可憐這位郡主,雖然貴為郡主,但世上已經再無親人。 再看前方的齊光,俊朗的臉藏不住戾氣,卻是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畢竟此時圍觀的人極多,他騎馬回府自是無事,但車中的安慶郡主卻不可。 蘇文卿頗有些佩服王倩,如此齊光就算不愿意也只能讓安慶郡主坐她的車,和安慶郡主熟絡了更好的接近齊光。 她偏偏不想讓王倩如愿。 溫聲喚了徐子越一聲道,“表哥,你與那位齊世子不是相熟么,不如讓郡主與我同乘一車吧?!?/br> 徐子越清淺的眸子透過紗窗定定的看著她,像是要從這張臉上看出些什么。 他本以為蘇文卿與他一樣重活一世,但后來發現并不是,她不認識齊光,如今也不認識安慶郡主。但若是不是,她卻知道秋闈的試題,知道他以后會權傾朝野,知道徐心梅會有一樁失敗的親事,也能僅憑一句話就分辨出這是王倩的聲音。 蘇文卿身上的秘密,即使是他,也是猜不透。但讓他不安的是,這個從一開始就有意示好的女子,現在已經逐漸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記。 這讓他有些欣喜,卻還有止不住的慌亂。 因為看不透猜不透,所以更加不安。他曾懷疑蘇文卿是不是只是知道一些片段,比如他的,又比如徐心梅的,但以后還會不會知道的更多,他不知道也無法阻擋。 就像現在,蘇文卿到底是為了什么才想載安慶一起,是因為齊光,還是因為剛剛一席話,或者是…一些他猜不到的原因,與那輛車里的王倩有關? 蘇文卿又喚了徐子越一聲,徐子越將視線從紗窗上移開淡淡道,“你若是愿意,我自是同意?!?/br> 說罷已經轉身往那邊走去,正郁氣滿滿的齊光一眼便瞧見了緩步而來的徐子越,眼睛頓時一亮,下馬來喚一聲“徐公子”。 眾人自覺的散開了,已經有人在身旁竊竊私語,“這就是這次的解元徐府的徐公子,只知道文章做的好,相貌居然也如此出色…” 徐子越像是沒有聽到身旁的言語,對齊光直言來意,“世子這馬車可是出了問題,我正好與舍妹出府一趟,不想遇上世子,若不嫌棄便請郡主與舍妹同乘一車吧?!?/br> 齊光自是不會拒絕,當即謝了徐子越,眼神無痕跡的從不遠處那輛馬車上瞟過。 舍妹…徐子越與徐府中的人并不親近,尤其是徐府那位嫡小姐。而兩位庶小姐最近鬧得滿城風雨,更不可能出府。若是猜得不錯,車上那位定不是徐府的小姐,而是之前遇到的那位表姑娘。 蘇文卿坐在馬車里,車子往前動了動,不一會兒便聽到一聲極為柔和的聲音,“今日便謝過王小姐了?!?/br> 再等了片刻,蘇文卿眼前一亮,一位戴了面紗的女子踏了進來。柳眉細長,眼如秋水,蘇文卿只覺得這雙眼睛微微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到底像誰。 安慶郡主解下面上的面紗,蘇文卿不由一驚,好生貌美的女子,比起她也是半點不差的。安慶郡主看她也是微微一愣,心道她見過徐家的那位嫡小姐,與這位相比可是差遠了。 車外徐子越與齊光騎馬并走,齊光笑道,“多謝徐公子解圍?!?/br> 徐子越目光輕輕從王家馬車緩緩挪開,眼中有一絲戲謔,“世子艷福不淺?!?/br> 齊光也別有深意的往身旁的馬車瞥了一眼,“比不上徐公子?!?/br> 到底是齊光,一句舍妹哪兒騙得過這人,不過等安慶出去后,車了到底是誰齊光還是會知道,倒也無妨。 徐子越淺淺一笑沒有反駁,齊光聽得到馬車里兩人的交談聲,想不到安慶竟能與這位蘇姑娘相談甚歡。 齊光這人最是欣賞有才之人,尤其與自已一般年紀的。上次見過徐子越便覺得這人不凡,后來徐子越考中了解元更是覺得此人以后大有作為。 再談幾句越發覺得如此,有如此見解,以后倒可以深交。 還有馬車中的那位表小姐,齊光還是第一次見過與安慶相貌相差不多的女子,而且不知為何,齊光總是覺得這女子有些面善。 難不成是在哪兒的畫本上看過?齊光笑笑,倒也沒有深想。 馬車行到慶國公府,齊光請二人進府一坐,卻因為此刻天色已晚便推辭了。待二人走后,齊光與安慶一同進了公府。雖說不是親meimei,他卻與安慶關系極好,安慶性子是他見過最溫和的,從不見她會生氣,也從不會提什么要求。 此刻卻說,“蘇meimei的車里有一只巴掌大的波斯貓,白毛團子似的可愛的緊?!?/br> 齊光大笑,“你若是喜歡,找一只又有何難?!?/br> “我只是瞧著新奇,沒有那么喜歡”,安慶恬淡精致的面孔上露出一絲幾位難得的狡黠,“哥哥你可不知,這位蘇meimei生的極好?!?/br> 齊光自是知道,卻不說破,“有多好?” 安慶細想了想,“就是極好,比王姑娘好多了,而且雖說是商家女,卻是言行大方得體,家教比起一些官家女兒,也是不差的?!?/br> 齊光頗有些詫異,安慶的得體,就連太后也會贊上一句,如今卻說蘇文卿的言行極好,那便是真的好了。 想了想道,“既是如此,那與蘇姑娘相熟倒也不錯?!?/br> “嗯”,安慶點點頭,“再有一月便是我的生辰,我邀她來府上玩?!?/br> “嗯”,齊光點點頭,安慶做事從不讓人cao心,既是她想做,那去做便好,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沈君過些日子便要回來了,你可知道?” 安慶白皙的臉上頓時浮出幾朵紅云,嗔了齊光一眼轉身便走,齊光大笑兩聲這才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因為送了安慶回府,徐子越帶蘇文卿去歸林樓時已經到了傍晚。怕外祖母擔心,蘇文卿吃的有些急,徐子越無奈的夾了菜放在她碗中,“不用著急,我已經讓人回府告訴老太太,說我們晚一些回去?!?/br> 蘇文卿這才放心。 待回去后去清風堂見了徐老太太,徐老太太問兩人可否用了晚膳,蘇文卿一一答了。 徐子越看得出徐老太太有話要問蘇文卿,也不停留。徐老太太等徐子越走了,頓時覺得心口好受了些。 明明不過十五歲,怎的如此嚇人。 拉著蘇文卿坐了,這才問道,“不是說戌時便回來,怎的這會兒才回來?” 蘇文卿便將偶遇齊光和安慶郡主的事情和徐老太太說了,隱去了王倩的尷尬事,“安慶郡主的馬車出了問題,表哥與齊世子相熟,便載了郡主一程,這才回來晚了?!?/br> 徐老太太本以為是徐子越帶著蘇文卿貪玩,未曾料到會有這種機遇,聽完倒是極為開心?!斑@位郡主,就連太后也夸她溫良恭儉,你與她相熟,倒是你的造化?!?/br> 蘇文卿點點頭,安慶郡主確實是她見過最和善的人,長相出眾,品性高潔,一看就心生好感,“郡主待人親和,說過些時間她的生辰請我過去玩?!?/br> 徐老太太這才重視起來,本來并不滿意蘇文卿跟著徐子越出去一趟,卻不想能結識郡主,此時已經慶幸還好出去了,不由驚喜萬分,“極好極好?!?/br> 又與蘇文卿說了一句安慶郡主,蘇文卿有意問這位郡主的身世,但徐老太太只是說這位郡主并不是公主親生,卻再也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