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路照那邊傳來一聲輕笑,接著說:“是?!?/br> 沈遙直接掛了電話。 她還沒來得及傷感,路照又把電話打了過來。 這一回,他聲音嚴肅起來:“我騙你的?!?/br> 他又重復了一遍:“沈遙,我剛剛是騙你的?!?/br> “我過幾天就回去?!甭氛章曇舻统?,“我家里出了點事,我跟老師請假了?!?/br> “別開這種玩笑,”沈遙最近因為他的事總是一驚一乍的,這回終于放下心來,“很嚇人?!?/br> “好?!?/br> 沈遙接著問:“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呢?” 那邊頓了頓,只剩下呼吸聲,好一會才說:“還不知道?!?/br> “你一定要回來,我今天幫你擦干凈桌子了,椅子也去樓下幫你換了一個新的,你要是不回來,我就白費力氣了?!?/br> 路照笑了笑,說:“謝謝?!?/br> 那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 過了約莫一周,路照終于回到學校,沈遙的生活又開始忙碌起來,早上五點多去他家門口等他,中午一起吃飯,晚上一起去圖書館學習。 開學初,沈遙也裝模作樣地買了幾本課外練習題,讓路照教她解題,路照說得認真,她不住地點頭,其實一句都沒聽懂。 因為路照報名參加了全國化學杯競賽,沈遙為了能和他一起補習,也報了名。 這個比賽本來是按照學習成績由學校推薦人去參加的,每班三個名額,但沈遙他們班只有路照一個人報了名,其他人都不愿意參加,所以就被沈遙鉆了空子。 知道沈遙報了名后,化學老師多次找她談話,希望她能夠打消這個想法,但沈遙就是不愿意,最后老師無奈之下,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她一起去接受校內培訓。 果然,沈遙在學校初選的時候就被淘汰了。 巧合的是,她和路照都是第一名,不過她是倒數第一。 五月末,路照代表學校去g市參加比賽,不負眾望拿了一等獎,獲獎證書寄到學校后,學校就獎勵了他一千塊。 沈遙看著那疊厚厚的信封,問他:“路照,你打算拿這筆錢做什么?” 路照搖頭:“不知道?!?/br> 他喉嚨動了動,本來想問沈遙想要什么,后來又把話咽了回去。 沈遙不知道他的心思,眼睛眨了眨,提議:“你出租屋那沒有熱水,要不你去買個熱水器吧?!?/br> 一周后,路照的出租屋里終于裝上了熱水器。 高一期末文理分科成為所有人話題的焦點。 路照意外地選了文科,沈遙本來已經做好了和他一起報考理科的準備,表格都填好了,臨到前一天才又匆忙改了過來。 班里人都很好奇,周偉雄也找了路照好幾次,但沈遙沒有問他,因為她知道,無論文科還是理科,路照都會考得很好。 沈遙相信,他以后肯定是能上全國最高等學府的。 高二分班名單出來,沈遙踮著腳湊到公告欄上面看。 當看到路照和她的名字在同一張表格上時,她激動得差點抱住了旁邊站著的姚一萌。 在沈遙看來,這簡直就是上天的安排。 只是開學了才知道,雖然還在同一個班級,但座位卻隔得很遠,平常話也說不上幾句。 高二的學習壓力越來越重,這從假期布置作業的強度和厚度就能看出來,雖然桐安鎮的新聞和報紙上一直強調說教育局要給學生減負,但成效甚微。 連三中這么差勁的學校都忙成這樣,沈遙想,那些一中的學生是不是忙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了。 這天,下課鈴終于響了,沈遙把那些密密麻麻的試卷裝進書包里打算帶回家再看幾眼。 只是等她收拾完東西,往路照的座位上一看,人不見了。 她挎著書包急急忙忙往校門口趕,一路上四處張望還是不見路照的人影。 她滿心疑惑來到路照家樓下,終于在看到前面穿著校服站得筆直的人時露出了笑容。 原來他在這。 她彎起嘴角正想從拐角走過去,突然留意到在他前面還站著一個人,身后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表面很亮反著光,看起來很氣派,車的標志像一個盾牌,沈遙認得這個圖案,聽董浩江說這種車都是有錢人才舍得花錢去買的。 他們好像在說著什么,沈遙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句,她停下腳步,決定等那個人走了她再過去。 “弟弟,最近過得還好嗎?”站在路照前面的男人笑瞇著眼,嘴角彎彎,看上去和善可親。 “挺好的?!甭氛栈卮?。 “可不過得好嘛,花著我們家的錢,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出盡了風頭,聽你那個媽說,你最近又參加了什么比賽,拿了一等獎?” 那個男人吸了一口煙,挑釁一笑,湊近朝路照的臉上一噴,路照竟然也不躲,直直地站在那。 沈遙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你怎么還有臉呆在這,你不知道你那個臭婊*子的媽又拿著我們家的錢出去找男人了嗎?說不定過幾年你又多了一個弟弟跑上門來求著我們家養呢,我說,你媽怎么那么sao呢,一刻都閑不住?!?/br> 那個男人說完又開始笑了起來,只是這回看著卻讓人毛骨悚然。 沈遙瞪大眼睛,氣都不敢出,她看到路照捏緊了拳頭,手臂上青筋凸起。 “怎么,不敢說話了,”那個男人伸手去拍他的臉,越拍越用力,沈遙聽著都覺得心顫,又聽到那個男人說,“你那個媽sao的連我的床都想上你知道嗎?” 他話剛出口,路照的拳頭就已經揮了過去,那個男人被路照一踹整個人撞在車身上,痛得皺起眉頭,路照的拳頭擊在他的臉上,一下一下,使了狠勁。 沈遙已經愣住了,這么久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見路照打人。 那個男人由始至終都沒有還手,臉上還掛著那抹陰惻惻的笑,那雙眼讓沈遙無端想起了森林里吐著紅色信子的毒蛇。 他張嘴說了一句話,路照的拳頭被迫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那人勾著唇慢悠悠地說: “你再打我一拳,信不信我今晚就回去把你那個媽給上了?!?/br> 沈遙看著那輛黑色的轎車漸漸開遠了,最終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只是路照還在原地站著,低著頭,身上的校服泛起了褶皺。 沈遙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安慰他還是偷偷地溜走,她還沒有得出答案,突然路照抬起頭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抬起頭的那一刻,沈遙才看到,路照赤紅著眼,眼底布滿了血絲,陰鷙著一張臉,異??植礼斎?。 沈遙一驚,眼皮跳了一下。 路照直直地望著她,分不清眼底是什么情緒。 突然他有了動作,兩腿一邁向沈遙急步走了過來,在她面前站定。 兩人靠得極近,沈遙被他的陰影籠罩著,莫名感到一種巨大的壓迫感,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 路照一手撐在墻上,問她:“你聽到了?” 沈遙心里有些害怕,猶豫了好幾秒才點頭。 聽到她的答案,路照霎時攥緊了拳頭,脖子上的青筋顯露出來,眼底情緒翻涌。 他顫著聲音,問她: “還敢喜歡我嗎?” 他問的不是還喜歡他嗎,而是還敢不敢喜歡他。 沈遙立刻點頭。 路照別開眼,仰頭望了望遠處,又看了她一眼,最終一句話沒留,轉身走了。 自從那天起,沈遙很明顯地感覺到了路照的疏遠。 早上無論她多早來到他家樓下,他房間的燈都是暗著的,中午吃飯的時候即便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他也絕不會和她多說一句話,偶爾抬頭看她一眼,那眼神都是淬了冰的讓人心底發寒。傍晚圖書館他也不去了,一放學就回家。 他刻意避免了所有和她獨處的空間。 沈遙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錯了。 那天的事情她沒有和任何人說,姚一萌見她每天愁著一張臉,問了她好幾遍,她都閉口不提。 她寧愿自己不知道路照的這個秘密。 就這么持續了一個月,沈遙覺得自己在路照眼里徹底成了透明人,這比以前更糟糕。 在她以為他們的關系已經更進一步的時候,沒想到因為這件事,一切都在往著惡化的趨向發展。 那天之后她發的所有短信,他再也沒有回復。 晚上,沈遙躺在床上想起高一寒假在車站里的那個吻,突然覺得這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從前回憶起來,都會忍不住彎起嘴角,而現在,心里剩下的只有心酸。 沈遙翻身,把被子蓋過頭,身子蜷縮成一團,在這黑暗中,意識反而越來越清醒了。她一動不動地躺著,過往的那些片段像電影回放一樣潛入腦中,越想心里越難受,最終她還是忍不住了,翻身下床,換了一身衣服,騎著自行車去他家。 站在他家門前,沈遙猶豫了一陣伸手去敲門。 她敲得很輕,很慢。 她知道其實她不該來這打擾他的。 很快門從里面打開了,只是路照一打開門,見是她,立刻又把門合上。 這一切快得像是眨眼之間,沈遙還沒來得及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他就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接下來,無論她怎么敲門,路照都沒有任何反應。 等到凌晨一點多,門還是合得緊緊的。 她蹲在門口等。 她除了等,別的也做不了。 好像她遇到路照之后,就只有無盡的等,不確定的等待。 回去的路上,月色迷蒙,地上泛起淡淡的黃,沈遙聽著這夏日的蟬鳴,終于意識到路照這回大概是真的狠了心不想再理她了。 但她很樂觀地想,事情總歸還是會有轉機的。 很快,期中考試到了,沈遙坐在逼仄的考場,仰頭看著頭頂不停旋轉的電風扇,整個大腦都是一片混沌,思緒不知道跟著這風扇轉到了何處。 英語聽力播放完畢,監考老師走到她跟前,剜了她幾眼,她只得低下頭來看著桌上的試卷,其實剛才有幾道題她是聽懂了的,但她就是懶得下筆。 這回因為老師在旁邊站著,她拿起筆做做樣子,只是突然想起英語老師上節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