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霍譽非想了想:“我竟然不知道護工也是二姐請的?沒關系,這個我們不插手更好,你多注意一點,把這幾名護工保持在我們視線之內,防止有什么后續的情況。然后應小芳這邊……” 他停頓了一會,顯然是在做思考 之后,就聽見他說:“治療還是要治療的,但是額外的支出是不是就可以省掉了?” “額外的支出是指?”關磊跟他做確認。 “比如這邊的特護病房、每天進口的營養藥、專家團隊的所有研究……就按照普通病人來治療好了?!被糇u非說,“她既然只能夠接受保守治療,之前也都一直在過度醫療,公平的說,其實是在浪費軍總的醫療資源。既然劉女士和應先生都不信任軍總的醫療水平,同時也不信任我jiejie和我的家庭——” “宋小姐在這件事之后也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對公共利益造成的影響。眾所周知,軍總醫院在b市的醫療體系下承擔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地位。每天都要接待全市及周邊地區,乃至全國的大量病患,這些人所患有的疾病都是當地醫療條件所不能夠解決,才向軍總求助的。宋小姐深刻意識到,過度醫療對于公共醫療體系所造成的巨大浪費,而這種浪費不是從她這里開始,但可以從她這里結束。作為同學和朋友,即使應小芳的父母的行為令人不齒,并且對她本人及家人造成了巨大傷害,出于人道主義的角度,她仍舊會繼續幫助維持對方的正常治療。針對這次事件中被殃及的醫生、及武警人士,她和她的家人都深感不安,將引入第三方公益組織,建立專項基金,保證他們能夠得到周全的治療,直至康復?!?/br> 當天下午,關磊就把這些內容組織成了一篇發言稿,拿給霍譽非過目。 如果說s型病毒給這個時代留下了怎樣的烙印的話,除了人們記憶中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就是輿論的覺醒。 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人意識到信息可以以這樣爆炸的速度進行傳播、擴散。網絡作為新的傳播媒介第一次走上社會這個大舞臺。而在之后的短短幾年,它會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配角,搖身一變,成為誰也不能取代的主角。 如果現在一切還方興未艾的話,前晚的事情造成的影響力絕對遠遠不是現在這個程度。 他所設想的,智能化生活也全部都依賴在網絡的發展上面,怎么樣才能幫助這個時代的網絡社會盡快成長起來呢? 這其中巨大的利益如果眼睜睜看著流失在手中,實在是太可惜了。 比如從現在開始就投資扶持一下初生期的互聯網產業? 霍譽非馬上在腦子里快速過濾著那些在十多年之后耳熟能詳的互聯網公司和品牌,如果他現在進行投資的話,應該也花不了多少錢。 霍譽非注視著手中那張薄薄的紙,久久沒有說話,關磊等了又等,試探道:“三少,有什么問題嗎?” 霍譽非又一次快速的瀏覽了一下:“可以的。就按這個發吧?!?/br> 那間由病房改成審訊室所在的那一層。 剛剛入職不久的唐寧和錢偉蹲在消防樓梯平臺的窗戶下面抽煙。 “哎,你昨天去看那個跳樓的嗎?”唐寧把手里的煙蒂捻滅,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和腿。 錢偉也站起來了,他們這幾天都在高壓工作,非常的困,不抽煙提提神不行。但是醫院肯定是不許抽的,因此兩個人都是偷偷摸摸的來。 “沒看,怎么了?” “昨天我去看的時候,那人還是這個樣子?!碧茖幷f著比了一個鷹爪功的手勢。 錢偉嗤笑了一聲,心里默默說了句活該。 就聽見唐寧繼續笑嘻嘻的:“跟你講,這人根本就不想死,繩子綁的多結實,我當時就差上牙咬了都沒解開。你知道為什么不用那個剪刀鉗去剪?媽了個逼的,剪刀根本是沒開刃的,也不知道他從哪搞來的。人家還給自己腰上墊了一圈墊子。當時小吳不是眼尖么,看到他腰上鼓鼓的,害怕是炸藥。炸他媽了個逼呀,人家是怕繩子勒得慌?!?/br> 錢偉拿煙頭在鋁合金推拉窗的軌道槽里碾了碾:“說真的啊,我前晚上,特別害怕的還真不是他把自己怎么著了,而是手一滑把那個剪刀鉗給丟到樓下面去。樓下不是在搞疏散么,多少人啊。那玩意從二十幾樓落下去,肯定是一條人命?!?/br> 唐寧也“嘖”了一聲,拿鼻子清了清喉管里的煙氣兒。 “反正我是沒話說,這夫妻倆絕對是商量好了的,沒一天兩天準備不來這個事。張晨不是讓胡隊調去查那個濃硫酸的來路嗎?查到一個化工廠了,從一個配料員那買過來的。潑硫酸這事都鬧這么大了,結果那個配料員一點沒把這事情和自己偷廠子里硫酸賣的事聯系在一起。問了好幾遍才給他說清楚,當場嚇的臉都白了。你猜怎么著?張晨一問才知道,那個女的買硫酸都他媽是年前了,你看人家深謀遠慮了吧?” 錢偉“呵呵”了一聲,冷笑道:“就是一神經病?!?/br> “可不是,要我說大軍和小孟兒才是真倒霉。當時要不是我離得遠,就是我上去了,哎,一會去買點水果,小孟兒傷得輕,大夫給做處理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你說動刀動槍咱都不怕,但是你說動酸?” “大軍呢?” “他那塊得植皮?!碧茖幷f到這情緒也挺低落的,都是一個隊里的兄弟,心里能痛快? 他沉默了半天,忽然道:“那哥們也是厲害了,絕對練過,不然輸液架那一下子不至于弄這么大口子腦袋還沒啥事?!?/br> 錢偉“嗯”了一聲,說:“其實我昨天根本就不想攔他,我自己都想往那女人臉上來兩下子,你看她當時那個樣子?” 唐寧狠狠踹了一下墻:“媽了個逼的,還救她女兒?不知道人要積陰德???” 錢偉倒讓他這句話弄得心情輕松了許多,拍拍他肩膀:“得了,不要封建迷信了,趕緊回吧,一會隊長就該找了?!?/br> 他們才從消防樓梯那里走出來,剛好就碰到了關磊。 這兩天一直都是關磊在保持著跟進,基本都混了個臉熟,知道這個人是受害者那邊的。唐寧和錢偉點了點頭就打算走,被關磊叫住,問他們能不能幫個忙,說是霍譽非和宋譽萊的家人現在都在國外一時片刻趕不回來,但是知道這個事情心里非常后怕,特別感謝警察同志的幫助,專門請廚師給他們準備了晚飯。但是因為住院部大樓審查的特別嚴,沒辦法送上來,就想請他們和他下樓去一塊抬一下。 兩個人對視一眼,馬上說“謝謝謝謝,但是不用了,他們有工作餐”。 關磊就說胡隊長已經知道也已經同意了,然后笑道:“不說別的,受傷的兩位同志,簡直對我們在場的人都是救命之恩,你們當警察的真是太危險了?!?/br> 唐寧和錢偉頓時心有戚戚。 家里專門叫人準備晚飯倒不是關磊瞎說,霍啟東知道這件事還沒太大反應,反而是宋女士臉色變了。又感覺后怕又感覺慶幸。 霍啟東看她那個樣子,摟摟她肩膀:“不是事情已經過去了嗎?你不要擔心?!?/br> “這次是過去了,下次呢?”宋女士反問,“國外的雇傭兵在國內太顯眼,我現在就打電話跟爸爸說這個事,請他找點人?!?/br> 她說的爸爸是宋夢德。 宋氏在國內關系很深,甚至還有一些紅色背景,這一點是霍氏不能比的。 霍啟東也不攔她,其實他也有一點不放心,找專業的人士跟著也有好處,尤其最近這段時間,他在和霍璋祚做在的事,以防萬一總是好的。 宋女士掛斷電話回來,問霍啟東:“爸爸問這件事要不要他來處理?!?/br> 以宋夢德在體制里千絲萬繞的關系,查清楚這件事非常簡單,更不要說他還有自己的渠道和手段。 霍啟東搖了搖頭:“你就讓他們自己來吧,我們不要太多過問了,這段時間也不必回國?!?/br> 宋女士顯然不是很贊成,但是她也了解霍啟東的出發點。 霍啟東嘆了口氣,隨即又笑了:“譽非現在也長大了,我很多事就讓他自己來吧。實在不行,我們也可以幫幫他,現在還不著急,對嗎?” 宋女士也同意。 隨即,她顯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那個譽萊的男朋友,有機會我們見一見吧?!?/br> 雪梨春天清新溫暖的夜色漸漸變淡,融化在b市夕陽的余暉里。 尹哲現在還處于昏迷之中。 他后背燒傷情況還算可以控制。因為本身穿的衣服比較厚,站的距離比較遠,受傷情況本來就不是特別嚴重。但可能是因為他本身體質比較弱,傷口很快就感染,發高燒,昏迷。但是已經脫離了危險期,不會危及生命。 而且運氣比較好的是,受傷的地方基本局限在背部,頭、脖子、四肢,都沒有受傷。 霍譽非過去看的時候,宋譽萊趴在病床邊已經睡著了。 他看了看,走過去把對方叫醒。 “你回去睡一會吧?!?/br> 宋譽萊搖搖頭。 她臉上的妝都卸了,平時打理得很好的頭發這個時候也只是用一根皮筋隨意的扎起來,都不太像宋譽萊平時的樣子了。 看到她不愿意離開,霍譽非就說:“那你去旁邊休息室里睡一覺?!?/br> 他這么說的時候,表情挺嚴肅的,宋譽萊跟他對視了幾秒,就自覺的站起來了。 猛然間覺得,身上總是帶著點孩子氣的霍譽非,身上開始有了說一不二的氣勢。 宋譽萊休息之后,霍譽非又跟尹哲的主治醫生詢問了一下情況,又問需不需要送無菌病房?表示醫生不需要考慮任何治療費用方面的問題,盡可能讓病人康復是第一位的。 霍譽非倒是沒想到尹哲會在第一時間保護宋譽萊。 人在面對危險的時候都是按照自己的本能在做決定,想到他們家運氣很好沒有受傷的小兔子,霍譽非不禁心里有點感慨。 顧騁這一覺從早上一直睡到晚上,中間午飯都沒有吃,晚上醒過來的時候感覺特別餓,尤其房間里還都是特別誘人的香氣的時候。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霍譽非端著個小碗做在他身邊的凳子上喝湯。 那個湯的味道太香了,因為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顧騁下意識的吞了一下口水。 聲音還特別大。 霍譽非“噗”的一下給嗆到了,顧騁嚇了一跳,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不過霍譽非已經自己調整好了。 他把手里的湯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然后擦了擦嘴問顧騁:“你知道這是什么湯嗎?” 顧騁搖了搖頭。 霍譽非就說:“奶油蘑菇湯?!?/br> 看見顧騁沒什么反應,就是眼巴巴一直盯著他手里的空碗,好像下一秒就要搶過來舔干凈的樣子。 他樂得不行。 強調道:“里面加了雞rou?!?/br> 顧騁還是直勾勾盯著那個空碗,肚子咕嚕了一下,然后開始在房間里找吃的。 感覺就像是小兔子縮成一團,謹慎的伸著耳朵四處張望,到處尋找蘿卜的樣子。 尤其是那雙眼睛都要餓紅了, 霍譽非簡直要笑出來。 還是強忍著跟對方強調:“這里面有rou?!?/br> 顧騁茫然的看看他:“rou?” 霍譽非一臉嚴肅的點點頭:“大師潛心修佛,應該不能碰葷腥吧?!?/br> 顧騁頓時才想起來,自己把頭發給剃了。 不由得摸了摸腦袋。 霍譽非這下徹底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顧騁看他笑成這個樣子,反而有一點小擔心的樣子。 今天早上就是,笑得好好的就給抹眼淚了。 導致顧騁現在還有點怕怕的。 大概是他也意識到,霍譽非很多時候都沒有把真正的情緒表達在臉上。 被人這么憂心忡忡的瞅著,霍譽非笑了一會也實在笑不下去了,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從桌子下面取出來保溫桶,給他舀湯盛飯。 顧騁真的餓過了,吃飯的時候壓根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霍譽非就又有點小郁悶。 不過看著對方光亮亮的頭頂,還是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