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我看他在畢業聚會上喝得酩酊大醉。 端著杯子的手緊了又緊,終于還是轉過了目光。 23歲,他辦理休學,打工,賺錢。 他從小就很優秀,又分外執拗,更比旁人多了十成的驕傲。錢這一個字,反而讓他腰背比誰都要挺拔。 年輕,無所畏懼,最受不得憐憫。 我看他蝸居在陰冷潮濕的地下室,一天打三四份零工,只睡三四個小時。 我看他買了成箱超市快要過期的泡面,每次拆開一包卻只舍得吃一半。 我看他面容越加英俊,幾乎如同刀鋒一樣傷人。 于是,我常常去他打工那家酒吧喝酒。 23歲,他終于還清債務,搬出地下室, 拿到學位證書,開始找工作。 這一年,我也終于在家里施壓下,空降到大哥名下的一家公司。 24歲,他有了一份工作。 而我已經是上市公司的總裁。 他如今一無所有,但我知道,他未來必將有所成就。 只是要吃很多苦,很多很多苦。與之相比,這幾年遭遇和忍受,根本不值一提。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這樣繼續看下去。 直到當年那個女生出現。 和他敘舊,與他聊天,然后請他幫忙。 我似乎已經看到馬上要發生的事情。 坐在車里,我手指不穩的點起一支煙。 隔著一條街,根本看不清坐在咖啡館里他的表情。 但我清楚,那一定是混合著溫柔與堅決。 看似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實則已經恨不得把整顆心掏出來捧給對方。他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就能喜歡很久,而且死心塌地。 所以他會吃很多苦。 我好似看到了一顆剔透的水晶心竅,馬上就要被無情的打翻在地。 終于,我忍不住了。 “砰”一聲摔上車門,大步走了過去。 桌子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神色沉默。 卻又透著點孩子氣似的茫然。 他還太年輕,還沒經過刮骨灼心,練就銅皮鐵骨,他就好像是透明的蝦子,連盔甲都不知道穿上。 “我喜歡你?!?/br>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護你的人。 “我想照顧你?!?/br>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和我在一起?!?/br> 我心疼你, 我只是心疼我自己。 我看他驚訝的表情。 然后,相同的表情很快出現在我的臉上, 他不知所措的看了我很久,然后說“好”。 但馬上又說“能不能再等等?”他說“你給我點時間,我想賺點錢?!?/br> 我說:“不可以?!?/br> 我看他年輕英俊的面龐上第一次露出了赧然和為難。 我聽見他聲音低低的,像是羽毛飄落在心尖上。 “可是,我喜歡你很久了,我想養你?!?/br> 第25章 相擁而眠 夜總是越深越漆黑、越悄無聲息。 磚墻被改成了落地玻璃,外面就是黑乎乎的巷道,僅僅只有招牌上的彩色燈泡掉了一串下來,微微晃蕩兩下,給濃重的黑暗里增加了一抹亮色。 夜吧還在營業,客人的數量和兩三個小時之前沒有什么不同。幾個侍應生都困了,三三兩兩圍成一團,趴在桌子上打盹。只有吧臺那里還站了一個人,負責收銀和為寥寥幾位還清醒著的客人提供服務。 霍譽非目光在吧臺后面那個侍應生身上停了停,歪歪頭問自己身邊的人:“你在這里工作的時候,也常常要熬夜嗎?”他有點擔心對方的身體。 然而沒有等到回答。 霍譽非一轉頭,才發現顧騁仰著脖子靠在沙發靠背上睡著了。 不久前還十分漂亮的那個生日蛋糕,現在只有一小半還保持完好,除此之外,他們還喝了一點啤酒,桌角下橫七豎八的躺著四五個棕色的玻璃瓶。 “酒量這么差?”霍譽非撓撓臉,自言自語了一句。 然后在沙發上挪了挪,側過身,伸手去搖他:“醒來了,別睡了,顧騁?” 大概是為了省電,空調已經關掉了幾臺,霍譽非醒著都覺得有點冷。 這樣睡下去,非要感冒生病不可。 顧騁困得不行不行了,被他推了幾下,迷迷糊糊把霍譽非的手抓緊懷里死死抱住了,用力都抽不出來。 霍譽非有點樂,換另一只手去撓他腰上的癢癢rou。 顧騁腰上緊繃了一下,突然就睜開了眼睛。 “醒來了?”霍譽非試探著問。 對方兇巴巴的看著他。 幾秒鐘之后,字正腔圓的問了一句:“霍譽非?” 然后把他另外一只手也抓進了懷里,眼睛又閉上了。 霍譽非心里好笑。 他兩只胳膊都被人抓著,姿勢別扭極了,就用被抓在懷里的手指撓他癢癢。 結果這次顧騁連眼睛都沒睜開了,手上的勁兒倒是松了松。 霍譽非趁機就把胳膊拉回來了。 他跳起來原地活動了一下,覺得身上還是冷,找到外套穿上,又把顧騁的外套給談蓋在身上。 “真要在這兒睡???” 他也看出顧騁是困極了,霍譽非嘴角彎了下,有點點小無奈。找到錢包去吧臺結了賬,轉身指了指顧騁,對侍應生說了兩句,借到了一條珊瑚絨毯。 霍譽非聞到上面有尼古丁的味道,眉頭就皺了起來。顧騁對煙味特別敏感,聞多了就會頭疼。 “誰讓你非在這里睡?”他嫌棄道,“頭疼總比生病要好吧?” 霍譽非貼著顧騁坐下,把毛毯蓋在了兩人身上,閉上了眼睛。 但過了一會,他就很煩惱的重新睜開了眼。 這味道真討厭。 他掀開毯子,脫掉外套,把顧騁拉進懷里,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蒙在兩人的腦袋上,最后才把毯子包上去。 霍譽非身上穿著還是聚會的那一身,灰色梭織羊毛呢長褲,休閑夾克,并不正式,只用了一點點淡香水,加上衣服本身清新的味道,總算能蓋住煙味。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時候,顧騁差不多清醒了,是被凍醒的,也是被熱醒的。上半身熱得出汗,小腿卻凍得有點僵。只是因為困,眼睛還沒睜開。 顧騁感覺肩膀很酸,稍微活動了一下,嘴唇就碰到一片溫熱的皮膚。 他立刻睜開眼,掀開了頭上罩著的幾層衣服。 身上捂出來的熱量一碰到冷空氣就消散了?;糇u非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也跟著醒了。 看到顧騁已經坐起來了,正在用掌心揉臉。打了個哈欠也跟著從沙發上爬起來。 “你是不是早上還有課?” 顧騁點點頭。 他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學校。 顧騁一路都沒怎么說話?;糇u非也沒說什么,他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現在還覺得很困。 顧騁雖然也困,但更多是覺得別扭。 回到學校,霍譽非爬上床補覺。 顧騁還有課,回宿舍取了課本就直接去了教室。 早上起得太早,他坐下時教室里還是空蕩蕩的。顧騁低頭翻了一會課本,陸陸續續有同學進來。 劉赟進來時看見顧騁,就坐到他身邊,問了句“昨天怎么沒回來?” 順便把一本書丟在了身邊的位子上,這是給張誠占的。 雖然顧騁和他們倆關系都不錯,但劉赟和張誠才是真正關系好的。兩人雖然不在同一個宿舍,但常常勾肩搭背,同進同出,有時劉赟還常常去張誠宿舍睡覺。 “給朋友過生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