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第27章 獵與護 段廣宗是位樣貌落魄的胡渣男, 個頭高大, 犬子見到他,才想起之前夜晚在河對岸看到的騎馬之人, 便是他。 段家破舊, 廳堂窄小, 段妻取來竹席,鋪在院中, 請眾人落席。段妻穿著寒酸, 她身邊跟著一位小女孩,看似和莊蘭差不多大, 長得瘦小。她乖巧跟在母親身后, 搬來木案和壓席的竹鎮。 “幾歲了?” 莊揚幫女孩擺放木案, 詢問女孩。 “十歲?!?/br> “喚什么名字?” “小思?!?/br> 女孩生分,不時將目光拋向父親,不過莊揚問她話,她也都會回答。 莊揚從懷中取出一包桃脯, 抓起一把桃脯放在女孩手心。女孩不敢收, 回頭尋找大人。 “收下, 給你吃?!鼻f揚言語溫和。 此時莊秉他們正和老段交談,并沒有注意到莊揚這邊的情景,唯獨犬子看得清楚。 莊揚有自己的小趣好,他喜歡吃桃脯,由此身上攜帶了一小包。 桃脯柔糯甜美,回味帶些許酸意。 犬子盯著女孩手中的桃脯看, 倒不是饞想吃,而是好奇是什么東西。 待女孩跑遠,犬子收回目光,卻見莊揚在看他。 “將手伸出?!?/br> 對上莊揚的笑容,犬子乖乖將手掌遞上去。莊揚在犬子手心處放下四五塊扁圓、黃色的食物。 “這是桃脯?!?/br> 大概是以為犬子也想吃,便就分他幾塊。 犬子沒有辯解,莊揚給的東西,他很珍惜,他捧到跟前,撿起一塊,放入口中,又甜又酸,犬子不是很喜歡吃。在莊揚的注視下,犬子只好將手上的桃脯又吃上一塊。 淶里離縣內很近,想來是因此,住在縣中袁安世和武亭長,才姍姍來遲。 “讓眾位久等了?!?/br> 袁安世歉意的拱手行禮,他身上背負著一幅陳舊的弓箭。 “都到齊了,走走,打獵去?!?/br> 武亭長跳下牛車,持著一柄青銅長矛,興致勃勃吆喝著。他打量眾人,見著犬子,又是對犬子吹胡子瞪眼,犬子面無表情看著他。 “怎么還帶來一位小孩兒,小孩,你知道野豬專門頂人肚子嗎?這樣扎一個打洞,腸子什么的都拖出來?!?/br> “……” 犬子沒有回答他,含著桃脯不言。 “哎呀,小子很傲啊?!?/br> 武亭長見嚇唬不了犬子,興趣索然。 老段牽出駿馬,背負巨弓,手里還提著一柄冒著寒光的環首刀,戰斗力十足。 老段是游徼,游徼的生活,四處捕抓盜匪,不時要與人打斗,相當驚險,所以身上裝備的武器多。 “不說野豬,就是老虎看到老段也要跑啊?!?/br> 袁安世揶揄。 “不說刀,單是弓,在臨邛,可沒有幾個人能拉開段兄的二石弓?!?/br> 莊秉與老段相遇時,便見到了老段帥氣的身姿。四年前,他和舅父坐馬車到縣里買東西,返回路上經過淶里林叢,遇著打劫的匪徒,而這人正是老段在追捕的人。由此親眼看到老段遠遠一箭射傷匪徒的膝蓋,讓匪徒疼得抱腿痛號。而后老段騎著駿馬,從山坡上沖下,揮舞著環柄長刀,勇猛兇悍,就這么一出場,頓時讓匪徒嚇得屁滾尿流 “段兄,露一手看看?!?/br> 袁安世聽得咋舌,他一位文人,對弓箭刀槍倒是有興趣。 段廣宗很是豪爽,張弓對著院中一棵樹上射去,“啪”一聲,一截粗樹枝立即被木箭射斷,栽落在地。 “我可以試試嗎?” 犬子跟過來詢問老段,他看著老段手中的巨弓,躍躍欲試。 “孩子,怕把你手臂扯傷?!?/br> “不會,我拉不動就弛弓?!?/br> 犬子很鎮定,他聰明且謹慎,斷然不會把自己傷著。 光是從犬子的衣著看,老段也猜出他是位窮人家的小孩。當犬子拿到巨弓,他臉上的青澀瞬間消匿,他端重且謹慎地緩緩將巨弓拉動,以犬子臂力,他只能將這張弓稍稍展開,便熬盡力氣,汗流浹背。 “慢慢回收?!?/br> 老段站在犬子身后,他一手執住弓把,一手握住犬子拉弓的手,讓他將弓箭放回自然的弛弓狀態,以免手臂受傷。 “小孩,你喚什么名字?” 犬子執弓的姿勢標準,能看出他的諳熟,而且他言談舉止從容,不像個小孩子。 “劉弘?!?/br> 犬子報上他名姓。 出發西鼓山,袁安世和莊揚坐一輛馬車,武亭長和莊秉坐一輛馬車,老段騎馬載著犬子。牛車實在太慢了,棄而不用。 西鼓山位于淶里西面山林,以往西鼓山駐扎著一群匪徒,人們不到這邊來,后來縣丞捕抓頻繁,匪徒四散而去。關于西鼓山獵物多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因著以往鬧過匪徒,人們也很少來此地伐林捕魚。 段廣宗對這里卻情有獨鐘,他常來此地捕獵,貼補家用。雖然是位游徼,然而俸祿微薄,老段家境貧寒,他空閑時會捕獵,或為往來臨邛的商人護行。 西鼓山下有平坦的谷地,有條溪流,在草地雨林叢間,偶有野豬出沒。 老段跟隨縣丞捕抓匪徒時,曾在谷地駐扎,他知道野豬常到落葉松林下活動,就位于溪流東岸。 清澈的溪水無聲流淌,落葉松黃色的葉子迎風飄舞,溪畔的草地上,野豬三五頭,哼哧哼哧地覓食、飲水,這是老段見過最美好的景致。 那是秋時,一個豐收之際,連野豬都長得肥大。 段廣宗騎馬負弓,馳騁在西鼓山下的谷地,他身后是兩輛馬車。 在溪畔林蔭處駐足,眾人下車,聽從老段的指揮。 “我和老武先上山頭看看,你們在此停歇?!?/br> 老段和老武都是狩獵能手,七八年前那會,匪盜四起,生活尤其困難,這兩位忘年之交,曾深入臨邛西面的深山老林獵熊,九死一生,就為養家糊口。 莊揚和袁安世取出席子,飲器,他們頭上是長得高大茂盛的落葉松,身前是一條彎曲的溪流。 溪畔,犬子和莊秉在一起,尋覓獵物。 “有鹿?!?/br> 莊秉拉弓,回頭做了個噓的動作,他悄悄挨近溪畔的草叢。 莊家的男孩,只有莊秉尚武,即帶弓又帶劍。 溪畔草叢里,露出一對鹿角,遠遠看似一頭成年鹿。 盛夏天氣炎熱,野鹿到溪中飲水,這條溪流,便是眾多動物每日必經之所。 莊秉在前,犬子抽箭跟在后,兩人全神貫注,莊揚遠遠看著,不去跟進,以免弄出聲響,把鹿嚇跑。 莊揚第一次來到西鼓山,他很少會前往山林,因為不安全,不過像這樣一群人浩浩蕩蕩前來,還是十分有趣。他享受林間的風,偎依在一棵高大的落葉松下,和友人袁安世悠閑交談,他眺望遠山和白云,低頭看向溪畔的兄長及犬子。 犬子始終站在莊秉身后,他那樣子,似乎不是為了射鹿,而是在警覺。溪流是動物聚會之地,西鼓山有野豬,而野豬是很兇暴的動物。 和王叔在豐湖打獵時,犬子遇到過野豬,他被攆得到處跑,直到他爬上一棵樹。那時犬子還很小,箭術很一般。 “啪”一聲,莊秉箭飛射出,并未射中,驚得河邊飲水的野鹿撒蹄子狂奔,如風般躥進山里,再尋覓不到它的蹤跡。 莊秉扼腕收弓,回頭朝馬車這邊走來。 四人聚集在一起,尋覓山丘上老段和老武的身影。不會見老段鉆出林叢說:“都上來吧,把我馬上綁的網也取來?!?/br> 四人登上山丘,見到河流另一頭的老段和老武。 “看到了嗎?” 老段小聲和眾人說著,河岸的草叢里,可見一只野豬正在掘土根吃。因野豬是群居,有一只,附近便有一群,老段和老武不敢冒然前往,而先在對岸觀察。 犬子見著野豬很興奮,他抬起弓,瞄準野豬,并未張弓,只是一個孩子氣的點獵物舉止。 “弓不錯?!?/br> 老武這才仔細打量犬子攜帶的弓箭,犬子穿著打扮是個窮人,卻帶著一副好弓。 “嗯?!?/br> 犬子待老段態度敬重,老段問他,他便應聲。 “段兄,這孩子據說射術很了不得?!?/br> 莊秉很期待犬子的表現。 “要說弓箭,誰能比過老段?!崩衔洳恍?,這孩子虎頭虎腦討人喜愛,可說到射術,他不信一個半大孩子能多厲害。 “老段,有四頭,這邊一頭,那兒一頭,中兩頭?!?/br> 老武視力好,從林叢中辨認出四頭野豬。 “悄悄過去,誰也不許先發弓?!?/br> 老段叮囑犬子,在他看來犬子年紀小,容易沖動。 “阿揚,你要過去嗎?” 莊秉回頭看弟弟,老段他們淌溪水而過,走在了前面。 “我遠遠站上頭看無妨?!?/br> 莊揚指著河岸上一處小土丘。他射術不行,執的是阿平的小弓,打打野兔可以,野豬就不去添麻煩了。 “來來,大郎和安世一起,我這里,老武去那頭,小孩你跟我?!?/br> 老段分配位置,他胃口不小,打算包抄。難得帶這么多人過來,自然得好好利用。 “要是被追上,就爬樹,安世你記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