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杭瑄坐的位置在第四排的死角里,又悶又熱,她的鼻尖都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周伯年巡考的時候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張紙巾。 白凈的手伸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怔了一下,抬頭一看,他把紙巾又往她面前送了送。同學都在認真做題,只有坐她后面的李悅看到了,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杭瑄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不知道該不該接那紙巾。 周伯年若無其事地把紙巾放到了她的手邊,拍了拍她細瘦的肩膀,示意她繼續做題。 李悅翹起二郎腿,饒有興致地看著。 周伯年走到她面前,作勢伸手要收了她的卷子,嚇得李悅連忙收斂了心神,再不敢托大了。 這次考試很難,加上周伯年時不時在她身邊走動,她還得費心費力遮擋,發揮地比平時還要爛。 尤其是后面的應用題,六個大道她只做出了第一和第二大題的開頭一道,后面的不是不會做就是瞎蒙的。 做到第三題的時候,第一個小道就卡住了。 這時候,周伯年正好走到她身邊,在她頭頂看了會兒,眼中有些訝異。杭瑄蓋住卷子,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不善,不過和平時不大一樣,有點底氣不足。 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種又羞又赧的神色,不覺大為意外。 還知道做不出來題目丟人啊。 這種題目在他眼里就是傻瓜題,沒有什么挑戰力。 一場考試結束,杭瑄渾身都如同被浸濕了,挫敗地把試卷交了上去。當然,交上去之前故意反了過來,把背面只做了三個小題的卷面蓋住。 總覺得周伯年收卷子的時候,看著她的那一眼有些意味深長的揶揄。 成績好了不起??! 羞惱的同時,杭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別人的卷子,不管對不對,好歹還都是填滿的。 到了她這兒,題認識她,可她不認識題。 考完試后,沒過多久就第四節課下課了。她整理了一下書包,心情低落地走出了教室。走出校門沒多久,身后傳來單車鈴聲。 她往路邊靠了靠。 可是,那鈴聲又一次響了,幾乎是貼著她的。杭瑄側頭一看,可不就是周伯年嗎?修長的手握著車柄,慢悠悠地踩著踏板,問她:“回大院?載你一程唄?!?/br> “不需要?!彼舶畎畹卣f。 “怎么這么見外???你是陸琛的meimei,那不就是我的meimei嗎?”快和她擦肩而過時,他忽然一個急轉彎猛地將車子橫到她面前,單腳撐地,拍了拍后座,“上來?!?/br> 杭瑄就要繞開他,被他從后面抓住了手腕。 她快速地甩開他,退了一步:“你干嘛?學校門口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樣子?” 雖然極力地想維持冷冷的表情,可發紅的耳根出賣了她。 小姑娘瘦長膚白,烏黑的頭發順滑地垂在肩上,不說話低頭的時候有點清冷,微微抿著唇,又透出一些倔意,很招人。 周伯年盯著她烏溜溜的眼睛,伏低了身子慢慢挨近她:“臉皮怎么這么薄???就是載你一程,你該不會想到什么不該想的地方去了吧?” 杭瑄氣急敗壞,很恨地推了他一把,要不是他左腳適時在地面上蹬了一下,恐怕就要翻車了。 一中學神、校草,要是這么在校門口像只蛤/蟆似的摔個四腳朝天,那可就樂呵了。 他輕輕揉著胸口,竟然還跟她笑:“你這力道不夠啊,要不要再來一下?” “流氓?!焙棘u不再理他,轉身朝前面走,任他像蒼蠅一樣圍上來,也不搭理他。 有的人,就是越搭理越來勁。 這人在別人面前挺正經的,剛剛監考時談笑生風、神情自若,還挺有威儀,想不到私底下竟然是這樣。 可是,她走了一路,發現他還是一直跟在她身邊,她走得快,他也騎得快,她走得慢了,他也故意放慢了速度,她停下來質問他,他就吊兒郎當地說,這路你家的啊,氣得她心肝脾肺腎都疼。 原本幾分鐘就到車站的路,硬是拖成了半個多小時,害得她錯過了最后一班車。 杭瑄回頭,憤怒地瞪著周伯年:“現在你開心了?” 第008章 小飯館 第008章小飯館 杭瑄回頭,憤怒地瞪著周伯年:“現在你開心了?” 少年的表情有點無辜,攤了攤手:“車提前走了,還能怪到我頭上?” 怎么會有這種人? 杭瑄氣得發抖,拿起書包就狠狠砸到他身上,砸一下不夠,還對著他的后背連著砸了很多下,似乎要把她心里的委屈和憤怒都發泄出來。 周伯年好脾氣地笑著,雙腳撐住地面,穩穩當當地停在那里任她砸,只是抬起的雙手交疊在額前、遮住臉:“哎,給點兒面子,別打臉啊?!?/br> 杭瑄打了十幾下,終于停下來,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紅。 有眼淚在她眼眶中滾動,倔強地強忍著,沒有流下來。周伯年見過她冷漠的模樣,見過她怒發沖冠的模樣,唯獨沒有見過她這樣楚楚可憐的樣子。 氣氛靜了一靜。 他有些不自在了,猶豫一下,手指覆到她的眼瞼下,輕柔地抹過,把她還沒來得及釋放的眼淚抹去了。 他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別哭了,我載你回去?!?/br> 杭瑄不領情,打開他的手:“誰要你載?” 她提了書包轉身就走,寧愿步行也不愿意搭他的車。 都這樣了,還不忘逞能。 周伯年暗嘆一聲,腳下一蹬,連車帶人滑了出去,不刻就和她齊步了。他在她身側跟她套近乎:“我也沒怎么得罪過你吧,怎么你這么看我不順眼???” 杭瑄不說話。 周伯年笑道:“難道我天生就招人厭?不該啊?!?/br> 杭瑄冷笑:“難道是個女生就要圍著你轉?” 周伯年猛地一拍額頭,一副恍然的模樣,故意接著她的話茬曲解道:“難道你早就暗戀我了,看多了言情小說,知道我對那些個女生不屑一顧,所以才決定用這種欲擒故縱的方法來引起我的注意?杭瑄,你套路好深啊?!?/br> 杭瑄駐足回身,二話不說,揚手就扯住了他的衣服。周伯年原本正快速踏著車呢,后座被制住,一個前沖差點栽出去。 好不容易穩住了,他也惱了,回頭瞪她:“搞什么玩意兒?我要沒踩住,咱倆都有危險,知道不?” 杭瑄白皙的臉上透出紅暈,顯然剛才那一下也費了她極大的力氣。 她輕哼一聲,提了提肩帶往前面走,腳下的步子加快。 這一次,他終于沒有再追上來。 回到家里后,陸琛照例做好了飯,招呼她到桌上吃。還是和以前一樣,兩人雖然熟絡了些,到底算不上很熟,吃飯的時候沒有多少交流,有點尷尬。 杭瑄快速地扒完了飯,說了句“我出去了”,就換了身運動衣去了外面。 她晚上有散步的習慣,不過也不是天天出來。 今天的考試,讓她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其實這段日子,她真的已經很努力了,可是效果微乎其微。 她想,可能她的學習方法不大對。 還有一年就高考了。 杭瑄心里很煩,腳底下奔跑的速度不由加快了。 繞著公園和禮堂跑了一圈,她在東大門附近的街道停下。這兒是條老舊的小吃街,很有些歷史了,毗鄰海軍和空司兩大院,平日里,這兩大幫子弟都愛來這兒逛。 別看就隔一條街,他們空司和海軍廟里那幫人可是死對頭。小時候,杭瑄也圍觀過一場規模不小的群體事件。 她在路邊一家面館里坐下,對殷切過來招呼的老板說:“一碗牛rou面,小碗?!?/br> 話音未落,身邊有人落座:“兩碗?!?/br> 杭瑄抬頭,看到周伯年夕陽里白凈英俊的臉,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他對她咧嘴一笑:“好巧啊?!?/br> 杭瑄氣得手都握不住筷子,咬牙:“怎么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他隨手從筷筒里抽了副筷子出來,分開,左右手各一根,在手里利落地擊打了一下。 杭瑄說:“你干嘛要這么跟著我,你有什么目的?” 周伯年對她眨了眨眼睛,不大正經地說:“你說呢,我能有什么目的???” 杭瑄說:“你不要嬉皮笑臉的,我跟你不熟?!?/br> 她繃著一張臉的時候,坐姿端正,神情嚴肅,很有幾分大家閨秀的風范。換了別的小男生,被這么撂臉肯定不好意思再糾纏了,可這套在周伯年這兒行不通。 他這人,除了學習好點,骨子里就是一個混世魔王。 別說就這樣被不痛不癢說上兩句了,就是她大聲說自己討厭他,讓他滾,只要他不想滾,也無所謂,照樣我行我素。 他什么時候底氣不足過? 他的人生信條也很明確,他來,是因為他想來,他走,也是因為他沒興趣了,而不是因為旁人想他來還是想他去。 可這種底氣放杭瑄那兒,就很討人厭了。 她不習慣跟人過于親密,尤其是異性。雖然之前頗有齟齬,不過已經兩清了,她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 她就是一個成績不好正努力學習的差生而已,不想惹上他帶來的麻煩。 面很快就上來了,杭瑄不管他了,把碗撥到自己面前開始吃。 她吃得沒有聲音,對面的家伙吃起來卻“吸溜吸溜”的,聲音還特別響。她皺了皺眉,看過去??伤z毫沒有一點自覺,還揚起兩道劍眉理直氣壯地問她:“怎么了?” 杭瑄心里氣,暗罵一聲“對牛彈琴”,低頭繼續吃。 至于對面響亮的“吸溜吸溜”聲,就當是頭豬吧。 外面傳來一陣sao動聲,一行三五個少年在他們鄰桌坐了。為首的頭發剃地很短,身材魁梧,但是長得挺清秀的,笑起來有點痞。 他叉開腿在條凳上坐著,抬眼就朝他們這座掃過來,嘴里的語氣很散漫:“呦,我當是誰呢?三爺啊。什么風把您吹咱們這小破地兒來了?” 這人叫凌一凡,是對面海軍大院的一霸,小時候沒少跟空司這邊的這幫孩子干過架,誰也不服誰。長大了些,架是不怎么打了,可要是見了面,總得擠兌幾句,不然就渾身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