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這是我家小姐的恩典,夫人拿著快走吧?!?/br> 那模樣分明裘氏是什么瘟疫一般。 “混賬東西,你知道我是——”裘氏氣的好險沒厥過去,探手就想推開下人往里闖,不想對方已然快速回轉,“啪”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若非裘氏見勢不妙忙往后退,說不得整個人就要撞在大門上。 有過往的行人見著,不免朝著裘氏指指點點: “那人是做什么的?怎么被人攆出來了?” “八成是要飯的吧?” “瞧著衣服料子倒好……” “說不好是戲子哪兒偷來的,空有個樣子罷了?!?/br> “也是,瞧她披頭散發的,是個瘋子也不一定……” 裘氏直羞得好險沒找個地縫鉆下去—— 前兒個去宮里找貴妃娘娘撐腰,不想卻當著自來看不上的楊家小賤人挨了揍。又氣又急,回到府里就起不來了。好不容易今天有了些精神,哪想到天就塌了。 貴妃娘娘死了,皇子外甥逃了,野心勃勃的娘家也被抄了個底朝天。至于自家,倒是沒少一根草—— 那些錦衣衛說的清楚,國公府里一草一木都不許碰,因為那是沈承的,雖是沒動自己,闔府下人卻是要么被趕跑,要么嚇破了膽,硬是一下走了個干干凈凈。 自己也趁亂跟著他們跑了出來,卻是除了兩個死心塌地的老仆,身上再沒有一文錢。 還以為楊家會收留自己,再沒想到,竟是被這般羞辱了一番。一時坐在地上,越發哭的哀切。 旁邊兩個仆婦也不停抹眼淚,恨聲道: “楊家人怎么這般狗眼看人低!” 卻也不敢鬧,只得拾起地上的那個小包裹,蹣跚著走了。 “這樣的楊家,三皇子,以為,還靠得住嗎?”透過窗戶,瞧著外面的兵荒馬亂,楊希茹冷笑連連,閨房之內,赫然還有另外一個人,不是傳聞已然潛逃的五皇子姬晟又是哪個? 只是和朝堂上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監國皇子不同,這會兒的姬晟卻分明狼狽不堪—— 身上也就一件平民的粗布衣服罷了,上面還沾了不少的土,甚至后背上還有一個泥腳印。 眼窩深陷神情陰冷,若非眸子里還殘存的傲慢,當真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桀驁不馴的少年罷了。 楊府發生的這出鬧劇,姬晟自然也看的清清楚楚,眼里恨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這些個混賬東西,前兒個還跪在自己面前左一個主子右一個殿下的表忠心,眼下瞧著,一個個卻分明全是些見風使舵的東西! 昨日倉惶逃出皇宮,姬晟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投奔舅父,堪堪到了裘府時,就被裘吉文的心腹給攔住。言說裘府周圍早匯集了大量錦衣衛,虧得裘吉文警覺,不然這會兒說不得就被錦衣衛甕中捉鱉了。 無奈之下,只得帶人先行逃出帝都,又特意留下人來接應姬晟。他則在北城外等候。 姬晟無法,只得又調轉馬頭,哪里想到剛行至長安街口,就差點兒撞上錦衣衛。 匆忙之中,姬晟混入到一群乞丐中,才勉強避開。好容易到了北城門處,卻是傻了眼—— 北城那里不獨同樣出現了很多錦衣衛,更兼城門緊閉。派人打探后才知道,想要出城,除非持有錦衣衛指揮使雷炳文的手令。 且不獨北城,東西南三城處也俱是如此。 姬晟分明已成了籠中之鳥。想要出城只有兩條路,要么硬闖,要么托人弄一道雷炳文的手令。 前者根本行不通,倒是第二條路,成功的可能性還大些。 左思右想之下,只得把身邊的人給派出去,姬晟自己則帶了兩名侍衛悄悄往楊府而來—— 帝都這會兒已是處處布滿殺機,弄到雷炳文手令之前,自然得先找到一個妥善的住處。 左思右想之下,終是選定了楊澤平這里。畢竟算是姻親,楊家更是書香門第,又是出了名的重然諾,其他人或許會背叛自己,楊澤平的風骨,既是已認了自己為主,一時半刻之間,當做不出背信棄義之事。 不想這身衣服之下,甫一登門就被門房當成了乞丐,直接拿了大棍就給趕了出來。 若非遇見外出歸府的楊希茹,說不得這會兒還棲棲遑遑的在外徘徊。 “對沈家這樣正兒八經的親家,我叔父都能如此絕情,如殿下這樣……”楊希茹上下打量姬晟,要說什么,已是不言自明。 楊希茹都能察覺的事,姬晟何嘗不明白?這楊澤平,分明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這樣的人,最是靠不住。 看姬晟臉色灰敗,楊希茹卻是粲然一笑,上前一步,靠近姬晟: “我叔父靠不住,我卻是靠得住的。我有法子可以讓殿下順利出京,殿下可要,怎么謝我?” 第220章 220 姬晟眼睛閃了閃, 瞬間了然, 伸手把楊希茹抱在懷里: “阿茹放心,我必以正妻之位相酬?!?/br> “是嗎?”楊希茹在姬晟懷中眨巴了下眼睛,卻是并未把人推開,仰首含笑盯著姬晟道, “可我記得,你的正妃之位好像已經有人了……” 說心里話, 一干皇子中,可不屬姬晟生的最是俊俏?即便這會兒虎落平陽, 可龍子鳳孫的氣度猶在, 相較于沈亭的俊逸,沈承的英俊, 姬晟自有獨屬于自己的倜儻風姿,更別說還有差點兒成為儲君的這個背景,或者說, 這一點也正是最讓楊希茹心動的—— 一大早起來就聽說朝堂中風云突變, 監國皇子姬晟失了圣心, 可和楊澤平的惶惶不可終日不同,楊希茹在瞧見前來投奔的姬晟第一個感覺卻是, 自己的機會來了。 要說這幾年,再沒有比楊希茹過的更憋屈的了—— 安州府時相中沈亭, 眼瞧著就要換了庚帖定下親事,結果倒好,沈亭竟然為了楊希和那個賤人離家出走了; 想著到帝都來避避風, 再讓伯母幫著尋一門好親事,也好壓下安州的風言風語,到了帝都才知道,自己這樣身份的,根本沒人看在眼里,什么姻緣不姻緣的,全是騙自己的敷衍之語。 更不能忍受的是,還要眼睜睜的瞧著一向看不上的楊希和風光無比,至于自己,則徹頭徹尾的成了堂姐楊希盈的陪襯。 正是因為這么多不甘心,才讓楊希茹鋌而走險決意答應和沈承的婚事—— 好歹有個國公府嫡長公子的名頭,說不定好好運作之下,能搶回世子之位也未可知。 卻沒想到這邊充滿期待,到頭來依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沈承竟是和楊希和有了婚約,連帶的才貌距自己甚遠的周雋都做了高高在上的皇子妃。 到了這會兒,楊希茹已然無比清醒的認識到,所謂安州鳴湖書院山長的女兒,于那些高門大族而言,根本就和鄉巴佬一般無二。 一時怨恨父親為何把出仕的機會讓給叔父,才令得自己落入這般尷尬境地,一時又自怨自艾,嘆息紅顏薄命…… 本想著這一世,都不會有出頭之日了,再沒想到,上天竟然把五皇子姬晟送到了自己面前。 尤其是叔父的膽小怯弱,更讓楊希茹意識到機會來了。 外人可不都說患難見真情?設若自己這會兒出手相幫,姬晟必然對自己感激涕零。即便這會兒處境困窘了些,可親父子哪有隔夜仇?沈亭也好,沈承也罷,之所以會對楊希和癡心不悔,可不就是因為他們有過一段共患難的日子? 現下自己有了這樣一個機會,難保不讓姬晟同樣死心塌地。等躲過了這陣風頭,說不得姬晟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即便與帝位無緣,一個王爺總是跑不了的?;蛘哂懈蟮母7?,那自己也必然會跟著一步登天,真有那樣一日,楊希和那個賤人也好,沈亭沈承這等一點兒也看不上自己的男人也罷,甚至表面不說、骨子里同樣看低自己的叔父一家,哪個不得向自己低頭? 姬晟不是傻子,瞬時明白了楊希茹的意思——這是,向自己要一個保證? 當下一哂:“周雋算什么。當初沖著皇子妃的風光,才要死要活的嫁入皇家,眼下不過稍遇坎坷,便躲起來想要和我一刀兩斷,這樣淺薄庸俗的女子,何德何能,竊據皇子妃之位?” 姬晟這話半真半假,他看不上周雋是真的,周雋眼下的態度卻是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周家在他遭逢大難的第一時間,便選擇了明哲保身! 別說自己這個女婿,哪怕是周雋那個女兒,他們也要劃清界限。本就是沖著周家,才娶得周雋,現下既是失去了家族依托,這樣的正妃自然不要也罷。 “這話,當真?”沒想到渴望的東西,這么容易就到手了,楊希茹呼吸都有些急促。 姬晟深深的看了楊希茹一眼,緩緩舉起手來: “若然負卿,天打雷劈……” 還要再說,卻被楊希茹一下捂住了嘴: “別說了,我,我信你!” 姬晟握住楊希茹的手,趁勢又把人緊緊攬在了懷里。 楊希茹第一次跟男子這般親密,一時更加嬌羞。卻是一點沒注意到姬晟眼神中全是急于脫身的迫切,殊無半點男女之情: “……眼下父皇聽信了jian人所言,對我誤會甚深,又有錦衣衛和他們沆瀣一氣,我只能想法子速速離開帝都,不然說不好父皇見不著,就先被人矯詔把命先給取了……” “殿下放心?!睏钕H忝Π参?,左右瞧了一番,才低聲道,“殿下且跟我來?!?/br> 兩人相偕著進了楊希茹的閨房。不待姬晟詢問,楊希茹已是上前一步,抬手掀開床幃幔,正露出被牢牢綁在床上的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 姬晟大吃一驚,臉色微微變了下:“她是?” “殿下還記得宮中那個姓蘇的太醫嗎?” 該說是自己有福嗎?這女子突然潛進來,瞧她模樣,本來還想脅迫自己替她做事,不想傷情太重之下,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楊希茹本想著把人交給叔父處置,卻在瞧清了女子的臉后又改變了主意。實在是這人竟是自己認得的,不是楊希和自來親如姐妹的那個蘇離的貼身婢女又是哪個? “這女子就是蘇離的婢女,名喚阿梅?!表斨ш梢苫蟮难凵?,楊希茹嘴角笑容更盛。 蘇離?那蘇家父女分明全是顧準的人。姬晟神情變了變,眉頭也蹙了一下—— 難不成,這楊希茹也和顧準有交情不成? 誠然,若顧準全力相幫,想出城還是大有希望的,可顧準那個人最是冷漠,別說一個婢女,就是蘇離本人,顧準也必然是不屑搭理的。更別說還要帶上自己…… 卻是并未表現出來,反而故作關心道: “怎么,這女子有什么奇特之處嗎?只瞧她模樣分明是江湖亡命之徒,我知道希茹你心善,可也不要隨便什么人都救……” 聽出姬晟語氣中的關切之意,楊希茹眸光更亮: “我知道,謝殿下關心?!?/br> “只殿下想要出城,說不得還要著落在她身上?!?/br> “殿下只知道蘇離是蘇太醫的女兒,怕是不知道,她其實還是我那堂妹楊希和的救命恩人吧?據我所知,楊希和和蘇離根本就是親如姐妹,不怕殿下笑話,楊希和眼里,我這個堂姐根本無足輕重,倒是這蘇離,說不得,她肯拿命來換?!?/br> “你的意思是……”姬晟的眼睛一下亮了。 “我用這個阿梅,去把希和誑過來——我這個堂妹交游廣著呢,不獨認識宮里的神醫,就連錦衣衛指揮使的女兒,也是她閨中密友……” “到時候咱們請希和幫著要一道雷炳文的手令,再把咱們送出去……” “殿下以為,這條計策,如何?” 姬晟眼睛閃了閃,卻是越想越覺得這條計策可行。之前和那楊希和打過交道,分明是個最難纏不過的人物,不可否認的是,也是最精明的。 既是她和蘇家有這等糾葛,這等非常時期,必然不愿被人察覺。到時候不管她是真想報答蘇家也好,抑或想要除掉蘇家也罷,必然會親自跑一趟。 只要她到了這里,不管討不討得到雷炳文的手令,就別想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