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皇上的膳食自有御膳房負責,你只要恪盡職守便可?!?/br> 說完一拂袖子,當先往里而去。 雷炳文也不好再說什么,沖鄧千微微一頷首,也跟著往內而去。 被這么當眾剝了面子,鄧千臉上的笑一下僵在了那里,瞧著沈承的背影頓時充滿了怨毒之色。 第151章 151 待得鄧千緊跟在兩人身后來至殿中時,早恢復了往日恭敬柔順的模樣,甚而臉上還帶有幾分喜色: “皇上,這是帝都五皇子那邊快馬加鞭送來的奏折,皇上看……” “呈上來吧?!被噬蠑[了擺手,緊鎖的眉頭果然舒展了些。本想到西山這里散散心呢,不想卻碰見這般糟心的事。即便方才雷炳云說的不多,皇上依舊察覺,兩只惡虎的出現必非偶然。 而膽敢對自己這天下至尊出手,自來要么是暴民,要么是亂臣賊子。 可放眼天下,雖是小有戰亂,卻是根本不成氣候,想要跑到森嚴的和鐵桶一般的西山興風作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說亂臣賊子,不是天和帝自夸,這滿朝文武都沒有那個膽量。 而排除了以上兩點,就只余天和帝最不愿面對的一個可能,生事的,或者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有可能是自己幾個兒子中的一個…… 心煩意亂之下,反倒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朝政上,還能踏實些。 且這些日子瞧著,留在帝都的姬晟能力越發出眾,不獨件件精當,且俱都合自己心意的緊。換句話說,便是圣躬親覽,也不過如此。 這個孩子從小就聰穎,眼下瞧著果然是個能成大器的,倒也令天和帝老懷大慰。 順手拿過最上面一本奏折,翻開來細細看去。下一刻卻是神情一愕,明顯有些不敢置信。 甚而又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 鄧千雖是垂著頭,已是偷眼瞥見皇上的表情變化,又極快的在沈承身上掃過,眼神益發冰冷。 雷炳文也有所察覺,不覺有些感謝五皇子,方才和沈承一塊兒進來時,真覺得這殿里和冰窖一般,皇上心情分明不是一般的糟糕。 好在鄧千送來了帝都的奏折,不然說不得這時候,自己和沈承不定得怎么受著呢。 又想到之前沈承不許自己碰這奏折,眼下想來,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過于小心了? 正自胡思亂想,身邊忽然傳來“咚”的一聲響。 雷炳云嚇了一跳,忙收回思緒,下一刻卻是大吃一驚——皇上竟把手里的奏折砸了過來,好巧不巧,正擊中鄧千的眉骨處。 “皇上!”正尋思著將來如何對付沈承的鄧千也嚇得傻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眉心處沁出的血都不敢擦,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雷炳文,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把這賊膽包天的混賬東西叉出去,叉出去亂棍打死!”天和帝咆哮著,氣得嘴唇發青,指著下跪的鄧千的手都是哆嗦的。 “皇上,皇上饒命??!”鄧千嚇得魂兒都飛了,眼淚鼻涕和著鮮血,流的一臉都是。 雷炳文驚得一下張大了嘴巴,強忍住看向沈承的欲望—— 老天,怪不得沈承方才不許自己碰那一摞奏折,明明皇上方才神情舒緩多了,會突然暴怒,必然和那份砸下來的奏折有關系。 虧得方才沈承提醒自己,不然這會兒被皇上發作的不就是自己了? 當下不敢多言,上前摁住鄧千就想往外拖。 卻被皇上喝?。?/br> “慢著?!?/br> 神情猙獰的走下御座,抬腳朝著鄧千踹了過去: “你是朕的狗,誰給你的膽子,幫著老五做事!” 鄧千弓成蝦米樣的身體一下倒飛出去,撞在殿前柱子上又滑下來。卻是絕望的瞪大了雙眼—— 果然不該心存僥幸。方才之所以想要把奏折交托給雷炳文并龍騎衛指揮使兩人中的一個,可不就是怕萬一事情泄露,讓皇上多個懷疑的人? 但凡皇上不先入為主的認定自己的罪名,憑著在宮中這么多年的經營和皇上的寵信,鄧千就有法子給自己脫罪。 如何也料不到,自己這一次竟是賭輸了。那龍騎衛指揮使恁般不近人情,竟是絲毫不給自己一點可乘之機。眼下萬歲爺暴怒如此,自己怕是再無活命的機會。 看皇上氣的站都站不穩,沈承忙上前扶住,雷炳文則探身撿起地上的奏折,要送回御案上時,耿慎遠的名字赫然入目。 雷炳文一驚。以他記憶力之好,自然識得此人是誰。 可不是前些時日五皇子剛剛一手經辦并備受皇上稱贊的閔文忠一案? 而這耿慎遠,正是閔文忠的忘年之交。此子也是個癡的,本來這件貪腐案和他并無多大干系,卻因為想要袒護閔文忠而深陷泥淖。 也正是因為耿慎遠的包庇甚而延宕并混淆朝廷視線,令得朝廷損失益發慘重至無法挽救的地步。 所謂因個人私情而失卻朝廷大義,說的可不就是這種人? 若然旁人,說不得還會因為此事對耿慎遠贊一聲“重情重義”,只這個“旁人”里絕不包括萬歲爺。 如此剜朝廷的rou補個人的私情,正是皇上最為厭恨的。用皇上的話說,如此公器私用,當真是比那等往自己懷里撈錢的jian臣更加面目可憎。 畢竟,jian臣還可防范,這等忠臣若然犯事,卻是處于無人監管的境地,為害將會更甚。 五皇子也是倒霉,之前件件都甚和皇上心思,即便牽扯到他那一脈的閔文忠一案,也用出了雷霆手段,令得皇上滿意至極。 怎么就會在耿慎遠一事上栽了跟頭呢? 據自己所知,他分明和耿慎遠并無一點干系啊。要說袒護身為親戚的閔文忠還有可能,怎么會想盡了法子替那耿慎遠脫罪呢? 若然姓耿的位高權重也就罷了,偏對方不過是個小小知府。 忽然想到一事,方才皇上暴怒之下可是脫口而出,口口聲聲說什么鄧千為五皇子辦事。 瞬時想到一個可能,莫非五皇子所批奏折之所以襯了皇上心思的原因,不是他行事老成、洞察世事,反而是,近身侍奉的鄧千把皇上關于這些事的看法給悄悄傳遞了過去? 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這可是窺測帝蹤的大罪!任何人碰了,都是死罪一條。 一時冷汗“刷”的一下下來了。那豈不是說,方才差點兒得了這罪名的就是自己了? 越是考慮越是篤定這種可能。 畢竟,除了鄧千這些旁邊侍奉的閹豎以外,能神不知鬼不覺察覺錄下皇上言行的也就自己和沈承有這個機會了。 鄧千這個老雜種!虧自己平日里還對他多有憐憫,不想竟是這般心思歹毒之人! 他那邊巴著五皇子,卻想把黑鍋甩給自己。有福了他享著,有禍了卻讓自己背著。還真是美不死他。 “你去?!被噬弦呀涆橎侵鼗赜?,表情卻更加扭曲可怖,“招齊行宮內所有太監,然后把這奴才拉到攏翠閣外行刑?!?/br> 攏翠閣?雷炳文眼神閃了閃,那里可不正是裘貴妃所居之處?皇上此舉,分明就是要狠狠的打裘妃的臉啊。 前些日子瞧著五皇子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風頭之盛,猶在三皇子之上,怕是轉眼之間就要跌落塵埃。 卻是絲毫沒有替鄧千求情的意思,這個殺才,還真是罪有應得。 當下命人堵了鄧千的嘴,倒拖著往攏翠閣的方向迤邐而去。鄧千一路上嗚嗚的悲鳴著,卻是說不出一句話。 這般動靜自然也驚動了不少人,待得瞧見地上豬狗一般狼狽不堪的人竟是皇上面前最有臉面、權傾一時的大太監鄧千時,更是唬的人人變色。 偏是宮中侍衛也得了皇上旨意,但凡宮中內監宮女都被驅趕著往攏翠閣的方向而來,行宮中一時人心惶惶。 便是正端居宮中,正同安樂公主相對而坐的裘貴妃都察覺到外面似是有些不對。 看母妃煩惱,安樂公主停下話頭,沖下面下面伺候著的太監榮海招了招手道: “你去瞧瞧,那個奴才在外面喧嘩。敢在母妃面前生事,是不是不想活了?” 待得榮海離開,才又笑嘻嘻的瞧向裘妃: “母妃,你覺得女兒方才說的怎么樣嗎?” 因見不到母妃,昨兒個英國公府的姨母就求到了自己面前。聽說是想給英國公脫罪,同時把所有罪名全都栽倒沈家那個繼子身上,安樂公主一口答應了下來—— 那沈承可不就是楊希和的未來相公?沈承死了的話,楊希和就是名副其實的望門寡。 只要想到這個結果,安樂公主就覺得心情一下暢快多了—— 那個楊希和竟然敢給自己這堂堂公主難堪,有這樣的結局可是再好不過。 “好了,我知道了?!濒觅F妃點了點頭,不就是死個把人嗎,能讓女兒開心,又能妹夫脫困,何樂而不為? 就是這件事怕還得細細斟酌,絕不許出一點差錯才好。 正自尋思,一陣慌慌張張的腳步聲忽然響起,卻是奉命出去打探情形的榮海,正從外面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娘娘,快,鄧千總管不知犯了何事,竟是被錦衣衛的給拿住了,眼下就在攏翠閣外面,說是要直接打死了事!” 第152章 152 口中說著,榮海已是面色慘白。 不怪榮海如此,實在是鄧千是誰啊,名副其實的萬年不倒翁。 先帝在時,鄧千已是心腹倚重之人,還以為萬歲爺登基,鄧千就會過氣呢,不想權勢更勝從前。 后來才毛毛搔搔聽說,原來皇上潛邸時,鄧千就暗地里幫著從中轉圜,這般患難之情,怪不得備受皇上寵信。 這也是鄧千甚為眾臣忌憚的原因—— 識時務,懂進退,更兼心思詭譎,判斷世情精準無比。這樣的人,還是輕易不要與之為敵。 再加上這些時日,鄧千同貴妃主子這邊的來往,甚而在主子跟前比自己這個伺候了多少年的老人都有臉面,榮海早已認定,說不得鄧千能搏一個“三朝元老”的美名再行榮養呢。 那料想竟然這會兒就折了進去。既驚動了錦衣衛,可見事情不會小了。 “什么?”裘貴妃一下站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錦衣衛的人把鄧千給捆了,還是在母妃的攏翠閣這兒?”安樂公主臉色登時一沉,“雷炳文是不是做官做的膩味了,想到天牢里轉一圈?” “安樂”乃是皇上親自遴選的封號,其中含義不言自明。 從出生起,不獨裘妃愛的不行,也頗合了皇上的眼緣,一眾公主中,就沒有哪個比她更受寵的。 天長日久,自然養成了安樂公主目中無人的性子。 眼下聽說雷炳文竟然跑到攏翠閣外撒野,自是不能容忍,起身就往外走: “母妃你且安坐,我這就打發了雷炳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