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小姐,馮管事,咱們的貨物,怕是有些麻煩了?!?/br> “怎么回事?”希和蹙了下眉頭,心里涌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方才城里忽然增加了很多巡視的官兵,因馮管事囑咐我這幾日多注意官府動向,我就特意跑去打聽了下,才知道,巨蟹幫被漕幫滅掉的事不知怎么傳到了慶豐知府徐衡的耳朵里。聽說徐大人很是惱火,以為漕幫太過放肆,說是要狠狠整治一番……” 自家昨晚運來的貨物也好,那群管事也罷,這會兒可不都還在漕幫? 真是官府要對漕幫動手,說不得必然會牽扯到小姐身上。那些貨物要不要倒在其次,就怕漕幫人真被收拾了的話再交代出小姐的事…… “怎么會!”希和也吃了一驚,實在是漕幫名聲夠響亮,自己瞧著,怎么也應該和官府之間有某種協議的,如何還跟官府翻臉了?難不成,是昨晚和巨蟹幫的對壘。那樣的話,自己就虧欠漕幫太多了。 不過略猶豫了片刻變有了決斷: “待會兒馮行留下負責商號事宜,我親自去漕幫走一趟?!?/br> 又想到沈承身上,這家伙不是因為知道漕幫有難,才不告而別的吧?只再是公府嫡子,也沒有把手伸到地方政務的道理…… 希和這邊憂心忡忡,張青那里卻是大喜過望—— 還有什么比焦頭爛額時能瞧見大當家回來了更開心的事情嗎? 只快步來至沈承面前時,張青神情明顯很是愧疚: “大當家,兄弟們又給您惹麻煩了……” 不怪張青如此,實在是昨夜光顧著偷窺大當家了—— 所謂沖冠一怒為紅顏,只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那些多情公子身上還可以理解,發生在機械呆板冷靜鎮定到不可思議程度的大當家身上,就委實太不可想象了。 也因此,連自詡定力非凡的張青都沒有免俗,竟是沖動的丟下一干兄弟就和阿昌賊兮兮的跑去圍觀了,哪想到沒瞧見未來大嫂的模樣,漕幫一眾兄弟無人看管之下,卻是捅出了大簍子——他們竟是把巨鯊幫潛伏的船只全都燒了,那一刻的煙炎張天連慶豐城內都瞧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巨鯊幫還死了不少人,一時竟把漕幫置于風口浪尖之上。 這才多大功夫?幫里兄弟已在外面發現了至少五六撥知府衙門的人,一副隨時準備沖進來鎖拿人犯的模樣。漕幫這會兒當真是人心惶惶,弄得張青頭都大了。 待得說完話,卻又一怔——怎么大當家渾身全是濕重的水汽呀,瞧那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明顯露宿江頭的模樣—— 話說老大幫了鴻運商號這么大忙,對方即使不以身相許,好歹也得對大當家禮遇些才是啊。 “我知道了?!鄙虺絮玖讼旅碱^,臉上神情倒沒有多少意外,“你去安撫兄弟們,我會親自去知府衙門走一遭?!?/br> 回去草草洗漱一番,又刮了胡子換了身衣服,便飛身上馬。哪知剛行至漕幫大門口,便被一個捕頭模樣的人給攔住,上下打量了沈承一番,神情傲然道: “大人有令,凡漕幫人等,即日起一律,一律只許進不許出?!?/br> 說道最后,語調卻不覺低了下來,便是眼神也有些躲閃—— 這小子也是漕幫人嗎?可又覺得不太像,畢竟,這人身上沒有一點匪氣不說,偏舉手投足間還一股上位者的尊貴氣勢,還有那眼神,也太冷了吧,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帶路,去見你們大人?!鄙虺械?。 那官差鬼使神差的轉過身來,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好險沒哭出來—— 自己乃是堂堂官差,可不是這個匪人的家奴。這人一副居高臨下不可一世的模樣又是幾個意思??? 氣哼哼的站住身形,待對上沈承凜冽的眼神,怒氣又變成了沮喪—— 方才那跟在此人身后的是漕幫二當家張青吧?這個匪人怕是在漕幫中地位不低。平日里不是沒見過漕幫的兇殘,大人只是讓守在這里,并沒有說可以動手,更別說真動手的話,自己這點子人手怕是都不夠人家嚼吃…… 前思后想之下,只得把一腔怒氣忍了回去,乖乖在前面帶路。 接到消息的徐衡氣的直抽氣: “這群混蛋,還真是囂張!” 這位徐知府瞧著也就四十來歲,一張瘦伶伶的孤拐臉,平日里不茍言笑,這會兒更是嚇人。半晌狠狠一拍桌子: “讓那人自己滾進來?!?/br> 自蒞任以來,那漕幫瞧著還算識時務,頗是配合自己做了些利國利民的事。這才憋了多久,就開始原形畢露了!更甚者,都這個時候了,還敢跑到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示威,當真是反了天了。 正自運氣,不妨門吱嘎一聲響,一個英挺的男子應聲而入: “徐大人?!?/br> 徐衡抬頭,因是逆著光線,并沒能在第一時間看清楚沈承的面容,只對方高大的身形,極強烈的存在感,卻依舊讓徐衡明白,這人八成就是把自己手下嚇破膽的那個漕幫匪人。 當下臉色一沉: “誰許你進來的,快滾——” 只話說到一半,眼角余光忽然就瞄見沈承把手倏地探向懷里,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這人要做什么?懷里不會藏著把刀吧? 一念未畢,眼前光芒一閃,卻是一個令牌樣的東西飛了過來。 徐衡下意識的接到手里,湊近了一看,不覺倒吸了口涼氣,身形也隨之站起,神情戒懼的瞧向沈承: “你到底是什么人?” 放下手下不是說這人應該是漕幫重要頭目嗎,怎么手里會有大內一等侍衛令牌? 沈承并未答言,反是又從懷里摸出一沓票據遞了過去: “銀票是巨鯊幫多年累積的財富,隆中一帶眼下正值饑荒,這些銀兩雖是杯水車薪,對朝廷還是有些用處的。另外還有些巨鯊幫劫殺行旅之人的證據,要怎么做,徐大人不用我教了吧?對了,漕幫的事務,徐大人就不用插手了?!?/br> 說完也不理徐衡有什么反應,轉身揚長而去。 徐衡呆愣了片刻,忙不迭追出去,外面哪里還有沈承的影子? 半晌不覺出了一身的冷汗—— 早聽人說起過,皇上出了明面上的朝堂勢力,暗中還訓練了一批武功卓絕的龍騎衛,負責保衛皇室安全之外,更秘密掌控江湖勢力,連帶的監控各地政府官員,難不成方才那人就是傳說中的龍騎衛的一員? 他又從漕幫而來,豈不是意味著,漕幫早被朝廷給招安了?又想到之前和漕幫的幾次合作,或者并不是對方要巴結自己,而是那龍騎衛的指示…… 忙不迭叫來方才陪沈承一同回來的捕頭: “你去,把守在漕幫外的人全叫回來……另外,全城戒嚴,搜尋巨鯊幫余孽!” 一道道指令傳下去,知府衙門頓時有些兵荒馬亂。 沈承卻沒心思管自己的突然到訪給徐知府帶來多大的壓力。 之所以給徐衡施壓,不過是不想他牽扯到希和身上罷了。眼下事情既然了了,自然腳步一拐,徑直往吳府去了—— 沈承并不是看重皮相的人,可小丫頭在意啊,昨晚瞧見自己滿臉胡茬時,希和明顯就有些無奈。今兒要去尋人,自然要清爽些。 哪想到到了吳府后才知道,希和竟帶著人去了漕幫了。一想到那幫兄弟對希和的好奇,沈承臉就有些發黑。竟是連馬都沒下,就又依照來路返回…… 第56章 不忿 “大當家還沒回來嗎?”眼看著已是過了飯時,張青卻依舊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便是對著滿桌佳肴,也依舊沒有半點兒胃口—— 漕幫之所以能發展壯大,完全是依靠官府水運的結果,真是和官家鬧翻了,數千兄弟可不要喝西北風了?更甚者那徐衡要是鐵了心治漕幫的罪,情形將更加難以收拾。 上百年的基業,若然因為自己毀于一旦,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大當家不會有事吧?”阿昌一旁也是愁眉苦臉。一想到大當家那般英雄人物,卻要因為自己幾人惹下的禍事而向人低頭,心里就難受的很。 “大哥,阿昌,你們這是怎么了?”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大踏步進來。 女子瞧著年齡約莫十**歲,鵝蛋臉,丹鳳眼,腰懸一柄長劍,瞧著很是英姿颯爽。 “鳳玉meimei——”阿昌愣了一下,忙站起身來,神情間甚是殷勤。 來人可不正是張青的嫡親meimei、渭南鏢局的大小姐張鳳玉? 倒是張青,卻明顯有些頭疼: “你怎么來了?” 不怪張青如此,實在是自己這個meimei性子太過驕矜并自以為是,仗著會點兒功夫,每每以女俠自居,鎮日里不說學些女紅,倒總想著闖蕩江湖。本來家里是幫她定了個未婚夫的——對方是讀書人,家境也還過得去,生的也算清秀,本已說定待鳳玉及笄便成親的,鳳玉倒好,偶然見了人家一面,便鬧著退婚,說什么對方手無縛雞之力,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豪杰—— 殊不知爹娘可不就是想讓她能過安穩的生活,才特特擇了這門親戚嗎? 本來爹娘不允也就罷了,鳳玉倒好,竟是著人把未婚夫誆出來,尋了個由頭狠揍了一頓。生生把個白面書生給打成了豬頭。 累的兩老并自己眾兄弟盡皆去了那家請罪,說盡好話,又補償了一筆銀兩,才讓對方同意不把此事宣揚出去。 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meimei的婚事卻依舊蹉跎了。 爹娘都要愁死了,鳳玉倒好,還一門心思的拗著要找個天下第一英雄…… 自從投身漕幫,這個妹子也來過幾次,可哪次不是雞飛狗跳? 聽張青語氣不善,張鳳玉嘴一下噘的老長: “我不是想三哥了嗎……” 口中說著,卻是不住往四邊看: “我剛才進來時,聽說大當家回來了,怎么不見人???” 口中說著,臉上竟微微有些羞澀之意。 “你找大當家做什么?”張青越發不高興,“大當家每日里忙得緊,哪有功夫陪你?” 口中說著不耐煩的揮揮手: “我這會兒正忙著呢,你下去歇會兒,明日一早就趕緊家去吧?!?/br> 沒想到兄長這么不給自己面子,張鳳玉臉上就有些掛不?。?/br> “阿昌哥你看三哥……” 阿昌忙倒了杯茶遞過去: “鳳玉meimei莫氣,實在是幫里出了點兒事,大當家之前已是去了官府疏通,張大哥自然有些煩躁……” “沈大哥真的回來了?”張鳳玉眼睛一亮,忙要追問沈承幾時回來。 不想被一個喜悅的聲音打斷: “二當家,九當家……” 張青和阿昌齊齊抬頭,卻是幫里一個叫黎勇的小頭目,正興高采烈的跑進來: “啟稟兩位當家,官府的人全都走了,便是咱們漕幫在慶豐府被查封的幾處產業也全都還了回來……” 甚而那些官老爺離開時一個個還頗為客氣,不住嘴的說著道歉的話。 被官府這般禮遇,于漕幫而言,當真是破天荒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