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仍然是無可挑剔的，頭發稍稍長了一些，臉上化著清雅的淡妝，穿一身淺灰色的套裝。

    江皓非常熟悉她，能感覺到她神情有幾分黯然。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讓她等了這么久，一定是失望了。

    江皓關掉《瓦羅蘭的輕語》，又打開前一陣春季賽的視頻，認真看起來。

    **

    一轉眼，休賽期就要過去了。

    陳茉結束完今天的訪談工作后，一臉的心事重重，疲倦地回到家中。

    她打開電腦，進入豹牙tanghaole的直播間。

    這個時間，他肯定是在直播。

    男孩子為了方便打理而剃得短短的黑發，臉頰清瘦，低垂著眸，眼皮上有一道輕輕淺淺的褶子，黑眼圈極重，面色蒼白。

    和以前的囂張sao浪、插科打諢的風格完全不同，江皓面無表情，話說得極少。

    不是故意耍帥的那種冷漠，而是真的沒什么可說，也不想說。

    彈幕不多，基本上是妹子夸他帥，還有一些是——

    【天吶你居然還在直播？】

    【emmnm，哥們兒你想好下次打誰了嗎？】

    【這是那個打人的小哥哥么？！】

    ……

    江皓自動忽略掉彈幕，認認真真在上分，也沒有注意到陳茉進來。

    陳茉看了他一會兒，握住鼠標的手緊了緊，心疼。

    另一邊，江皓剛剛出完裝備準備往線上趕時，突然看到一條提示，指間一頓，愣了幾秒。

    他喉嚨動了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望向攝像頭，說：“謝謝‘愛你的小茉茉’送的大挖掘機——大挖掘機，謝謝?！?/br>
    說到‘愛你的小茉茉’時，他眼睛微微瞇起，聲音輕微發著顫。

    陳茉支起下巴，透過電腦屏幕，仔細打量他。

    江皓真的瘦了不少，短短的黑發顯得整個人十分利落，穿一件寬寬松松的大t恤，露出漂亮的鎖骨。

    感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謝謝，謝謝‘愛你的小茉茉’的大挖掘機?！?/br>
    他又重復一遍，不自覺地抽出只手理了理頭發——雖然也沒什么可理的，又整了下t恤的衣領。

    陳茉笑了笑，繼續看他直播。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看得人越來越少。

    江皓也不怎么在意，知道她還在看著自己，就覺得十分溫暖。

    雖然他看不見她。

    晚上十二點，江皓疲倦地伸了個懶腰，竟有些不舍得結束，坐在那里。

    另一端的陳茉突然注意到——他身后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快步朝他走來。

    緊接著，畫面里冒出一張清秀的小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還猛地拍了下，喊道：“粉毛哥！”

    江皓一愣，轉頭看了一眼，壓低聲說：“咳，我在直播呢?！?/br>
    “……哦?！狈押苁菍擂?，撓了撓頭，趕緊繞到一邊。

    本來屏幕寥寥幾條的彈幕突然像炸開了一樣，

    【這是番茄嗎，番茄嗎，臥槽dan在哪里dan在哪里??！】

    【好喜歡他們??！不是說好是連體嬰兒嗎！dan呢??！】

    【我想看dan和番茄?。?！】

    江皓也不覺得意外，平靜地調整下耳麥，說：“那今天也差不多了，謝謝，大家早點休息?！?/br>
    “晚安?！彼曇魤旱玫土诵?，看向攝像頭，神情有幾分溫柔。

    另一邊，陳茉彎起唇，也對著屏幕說了一句：“晚安?！?/br>
    許久，江皓才關掉直播，轉過身。

    “不好意思啊?！狈岩黄ü勺剿赃?，一臉抱歉：“不知道你這么晚還在直播?！?/br>
    “沒什么，這樣明天看得人應該會多一點，挺好?！?/br>
    番茄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笑呵呵地說：“明天你應該就不會直播了?！?/br>
    江皓皺起眉，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不會是被炒了吧。

    番茄見他不語，直接問：“粉毛哥，你沒看這次夏季賽的名單么？”

    他搖了搖頭。

    番茄笑得更開心了，喜滋滋地說：“真沒看假沒看？我覺得我們可以合體了——”

    江皓：？？？？

    “合體？”他奇怪道。

    “對啊對啊，合體?！?/br>
    “……合體？”

    江皓濃黑的眉毛擰起，把這兩個字細細咀嚼了半分鐘，才領悟過來番茄話里的意思。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仍是覺得不敢置信。

    他嚎了一嗓子：“我要去打比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看沒看過一張圖，一只兔子在努力拔蘿卜，拔不出來，因為蘿卜太大，太重。t.t

    粉毛要拔出他的大蘿卜了（怎么有點猥瑣…）

    第62章 chapter62

    他嚎完， 又覺得完全不可能， 自顧自地搖搖頭。

    他怎么可能去比賽呢。

    番茄說：“是真的， 名單已經下來了，上面有tanghaole， 你知道這種名單一旦公示就不能改的?！?/br>
    他還是不相信， “……為什么會有我？”

    “你最近rank勝率和kda數據，不都高得嚇人么，你以為教練團看不見么？”番茄說到這，又想起一事：“還有前幾天韓服rank榜突然竄到第二的，那個id是什么rank is drink，號稱“上分如飲水”的是你吧?！?/br>
    江皓點點頭——反正他也沒事做， 每天就是不停上分上分， 韓服國服輪流打， 一天上的分比喝得水都要多。

    他壓下心中的喜悅，搓了搓手：“是替補么？”

    番茄一頓， 笑容收斂些：“嗯……是替補， 但……只要能上場一局， 不就行了么?！?/br>
    江皓緊抿起唇，聽到是替補， 這才覺得正常了許多。

    他數據再好，但有些卻是沒辦法子的事。

    番茄以為他不說話是不高興了，剛要開始安慰，卻見江皓擺擺手，低聲說：“我沒事的， 有冷板凳坐總比沒有好吧，去那里坐坐冷板凳也不錯?！?/br>
    番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我覺得，一定會有機會的?！?/br>
    “但愿吧?！彼皖^看著自己的鍵盤，活動活動手指。

    番茄目光透有不忍。

    這一年里，江皓毫無存在感，始終縮在基地的角落里，像一抹灰塵一樣默默上分。

    番茄有時候覺得，現在的江皓和過去那個叱咤風云的中單大哥，完全就是兩個人。

    ……

    果然，真如江皓所言，他就是換了一個地方坐冷板凳。

    一直等到夏季賽過了大半，第二輪組內循環賽時，才終于得以上場。

    夏季賽sea俱樂部力捧新秀上單果凍，代替原上單成為首發，官博還特意掛出“莫欺少年郎——sea丶jelly”的宣傳照。

    年僅十七歲的男孩，穿一身黑色隊服，稚氣未脫。

    比賽前的隊伍休息室，果凍完全沒想到江皓會上場，眉頭緊皺，沖其余幾個隊員說：“不是吧，他真可以么？”

    果凍一進入sea就完成三連跳，從青訓隊到一隊首發，心氣一直很高。

    他也知道過去tanghaole打人被禁賽的事，平日住一起就晚上睡個覺還好，現在竟要一同比賽，態度自然而然有些不屑。

    江皓正在看自己做的那些筆記，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愣。

    果凍年紀小，完全沒意識到什么，哀嘆一聲，“慘了，我們會被罵死么?！?/br>
    江皓不言不語，全當做沒聽見，重新低下頭。

    打野ruy是韓國來的，聽不太懂中文，平日里溝通也不多，正在電腦前打自定義熱身。

    dan和番茄卻聽得清清楚楚，dan走過來，拍拍江皓的肩，說：“加油?！?/br>
    果凍愣了一下。

    番茄張口要對他說什么，察覺到江皓投來“算了我沒事”的眼神，只好閉上嘴。

    這一年來，江皓已經習慣了惡言惡語，這些話根本算不上什么。

    休息室內的氣氛有些微妙，沒人再開口閑聊，只有ruy一下下點擊鼠標和摁鍵盤發出的聲響。

    江皓看得差不多，將筆記放到一邊，拿起手機編輯一條短信：“你今天真不來么？”他寫到一半，又把字一個個刪除，教練是昨天臨時通知他上場的，而陳茉已經同選手早早約好訪談時間，不可能更改。

    他改成：我會加油的。發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