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周戎在二樓窗前設了張餐桌,把窗簾拉開,露出滿天星光,桌面上擺著熱氣騰騰兩只燉鍋:午餐rou和脫水蔬菜混合后跟米一起煮成的粥,以及面包碎塊泡洋蔥rou醬。 一人一副碗筷,周戎喝高蛋白營養粉,司南喝熱水沖的甜牛奶。 兩人碰了一杯,周戎清清嗓子,鄭重道:“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我們118 逃命小分隊在持續四個月的輾轉流亡后,終于迎來了合家團聚、辭舊迎新的重要時刻——新春佳節?!?/br> 司南面無表情鼓掌,周戎喝了口飲料: “第一杯,組織祝司小南同志在新的一年里健康成長,平平安安,萬事順遂?!?/br> 司南配合地:“戎哥也是?!?/br> 周戎摸摸他的頭,給了他紅包——一小袋葡萄干。 “第二杯,祝此刻缺席的118大隊第六中隊春草同志、顏豪同志、丁實同志以及郭偉祥同志已經安全抵達南?;?,成功與中央政府完成交接;也祝已經離開我們的十七位戰友在天國一切安好,順利投胎……不,還是等災難過去后再投胎吧?!?/br> 周戎又喝了一口,按犧牲順序逐一背出十七個名字,最后一個是張英杰。 背完后他沉默了片刻,司南靜靜地望著他。 “第三杯,祝愿政府盡快研究出抗病毒藥物,人類早日擺脫災難,興建家園,恢復安定與和平?!?/br> 周戎向璀璨的天穹舉杯,把最后一口飲料傾倒在地上: “天上地下,千萬英靈,請見證我們以凡人之手,延續種族生存的希望?!?/br> 今夜無月,而群星閃爍,將山川河流輝映出淡淡的白光。 周戎轉向司南,微笑道:“吃吧,待會兒涼了,嘗嘗戎哥的手藝?!?/br> 司南點點頭,伸手去拿rou醬里的面包塊。 周戎的口味還是比較中式的,就拿碗去盛自己熬了幾個小時香濃稠軟的菜rou粥。結果一舀之下發現粥竟然很稀,再仔細一看,發現有些rou和菜都沒化開,明顯是剛添加進去不久的樣子。 “司——小——南!”周戎驀然翻臉,威嚴道:“你偷吃了多少?說!” 司南:“……” “偷吃完還知道往里頭加,你很機智是不是?有本事別光加罐頭,你倒加點米??!這一鍋燉菜糊糊你是當我發現不了嗎?!” 司南情知敗露,沉思片刻,當地摔了勺子,后發制人地拎起那一小袋葡萄干:“大紅包呢?” “……” “過年沒有大紅包?哄誰呢?吃你幾勺子粥怎么了,你煮粥不就是給我吃的?” 周戎被這番歪理邪說堵得啞口無言,下一句話成了令他繳械投降的最后一根稻草:“難道煮給顏豪吃?” “……”周戎真心誠意道:“小司同志,我覺得顏豪聽了你這話得吐出血來……你可千萬別當著他的面說?!?/br> 司南吃著意大利rou丸,向他勾起一邊嘴角,眼底洋溢著愉快和滿足。 · 除夕之夜,蒼茫北風掠過山林,遠方是濃墨般化不開的黑暗,喪尸在山谷間來回游蕩哀鳴,慘亮群星默默俯視著大地。 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卻有溫熱的食物,干凈的衣服,強大可靠的安全感;司南盤腿歪在椅子里,洗完熱水澡后滿身愜意,隨時都想伸個長長的懶腰。 幾天前在羅繆爾面前經歷的憤怒、仇恨和痛苦,以及內心深處針扎般的悔恨和盼望,仿佛都變成了上輩子的記憶,在周戎神兵天降的那一瞬間,就全都煙消云散了。 司南往桌沿邊擠了擠,像只被抽了骨頭的貓,半邊身體重量靠在周戎肩上。 周戎聲音有點低?。骸靶⊥?,你這樣算性sao擾啊我告訴你?!?/br> 司南懶洋洋道:“去告啊,我性sao擾alpha解放軍叔叔了,快叫警察來抓我?!?/br> 這個姿勢讓兩人幾乎擠在一起,周戎嘴里的食物瞬間沒了味道,鼻端只有omega信息素氣息涌動彌漫,仿佛無形又柔軟的小鉤子,在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勾來勾去。 “司南,”周戎咽下粥,艱難道。 “唔?!?/br> “你的……抑制劑……”他似乎有點難以啟齒,說:“好像……失效了?!?/br> 司南邊喝牛奶邊漫不經心說:“怎么可能,九月底打的,半年才失效?!?/br> 周戎心說但你的氣息很明顯,難道是受傷太多導致血液中的抑制劑提前代謝干凈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司南無意識地在周戎健碩的肱二頭肌上蹭了蹭,隨口問。 周戎被信息素勾引得心神不寧,簡單把自己從直升機上跳下來,在喪尸腹地不眠不休搜索了四十八個小時,還跑去高樓點燃信號煙;最后遇見那個身高超過兩米的alpha阿巴斯,一路跟蹤直至找到他們臨時據點的經過敘述了一下。 司南悶聲道:“那是a國白鷹部隊的人,羅繆爾是他們的頭。他們在佛羅里達有個秘密軍事基地,專門進行各種生化研究,可能跟喪尸病毒爆發有著直接的關系?!?/br> “那他們為什么要抓你?” “……不太清楚?!?/br> 周戎低頭,恰逢司南抬頭,兩人嘴唇險些擦過。 霎時周戎心底不安分地一跳,但司南卻茫然無所覺察:“我腦子受了點傷。他們給我打了過量的針劑,導致我想東西一時有點困難……” 周戎張了張口,突然發現了自己不對勁的感覺源自于哪里。 ——司南的視線,竟然直直落在他嘴唇上! 因為距離太近反而看不清楚,但周戎敢肯定的是,司南眼錯不眨的目光中有點迷迷糊糊的東西,不能說是完全無意,但也并不很清醒;硬要形容的話,仿佛像是某種下意識的反應。 “他們好像問我什么箱子,”司南夢囈般喃喃道,“什么圍巾……” 周戎低聲提醒:“司小南?” 司南閉上眼睛,片刻后睜開,恍然向后坐直:“怎么?” ——方才那曖昧到極點的氣氛頓時打破了。 “剛才在說什么?”司南不知道自己一直盯著人家的嘴巴看,認真道:“我要是能想起來的話一定告訴你。我現在……腦子有點亂,很多線索記不清了,他們給我打的藥劑可能過幾天才能過勁?!?/br> 周戎略有些遺憾,伸手揉揉司南的額角,笑道:“想不起來別想了,慢慢來。戎哥相信你?!?/br> 司南被他寬厚火熱的手掌一揉,又有點反常,竟然條件反射地仰頭,就像貓科動物在追逐舒適的撫摸。 但那只是剎那間的事。 司南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不對,硬生生卡住了,抓起勺子往嘴里填了一口菜rou粥。 周戎:“……” “真好吃啊,”司南冷靜道,每個音節都充滿了僵硬的欲蓋彌彰。 “……”周戎關切叮囑:“小心噎著?!?/br> · 周戎本來的打算是,反正司南既不清醒又黏糊人,晚上摟著他睡一張床就行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洗澡洗到一半司南竟然醒了,這下晚上的睡覺安排就成了非常尷尬的事。 “你還沒恢復,你睡床?!敝苋挚赃昕赃臧迅舯谖莸纳嘲l拖了進來,拍拍手道:“我睡沙發就行,咱倆一個屋,夜里要是發生意外也方便示警?!?/br> 司南歪在床頭,挑起一邊眼皮,望著周戎忙里忙外,仿佛那修長結實的背影似乎有種磁力,讓他在睡意昏沉中挪不開視線。 毫無阻擋的alpha氣息充盈鼻腔,他卻開始覺得這味道很好聞,猶如溫軟輕厚的云層包裹住全身,令身體舒服得發軟。 司南趴在枕頭上合攏眼皮。 臨睡前最后的景象是周戎躺在對面沙發上,黑暗中眼神亮晶晶的,向床鋪這邊看來。他似乎想做什么,但翻了個身又最終沒做。 沒有做什么呢? ……好像缺少一個明明這幾天來都很規律的晚安吻。 司南呼出一口氣,意識旋轉著墜入了深眠。 “晚安,司小南,”周戎在黑暗中輕聲道,“新年快樂?!?/br> 半夜。 周戎在動靜響起的第一時間睜開眼睛,神經繃緊,刷然起身。 星光從窗外投進臥室,只見司南睡眼惺忪地拎著枕頭,搖搖晃晃走過來,往沙發上一擠,那意思是讓周戎往里面縮縮,然后兜頭倒下。 周戎這一驚非同小可,用手肘支著上半身瞪視半晌,試探道:“司南?……司小南?” 司南的柔術肯定練到已臻化境的地步了,這么狹窄的空間內,竟然還能背對著周戎,蜷縮成團,抱著枕頭睡得非常安穩,甚至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你投懷送抱么,司小南同志?” 臥室里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他。 周戎心底發熱,不由微笑起來,打橫把司南一抱,兩人裹著毛毯一塊兒睡到了床鋪上。 朦朧間司南感覺到太陽xue上微微溫熱,那是他倆今夜缺少的晚安吻——他意識不清地呢喃了幾句,也聽不清想說什么,把頭抵著周戎赤裸結實的頸窩,舒服地睡著了。 第47章 翌日。 周戎在晨光中醒來, 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低頭在司南熟睡的臉頰上親了親,神清氣爽, 翻身下床去干活。 他把能利用的工具都帶上, 食水按天分好份, 拿出地圖詳細規劃出行進路線和可能的物資補充點。陽光略微探出個頭,旋即隱沒在厚厚的云層后, 周戎站在前院中感受了下空氣濕度, 覺得大概是要下雪了。 山林、河流和遙遠的村落,都籠罩在陰沉沉的云霧中, 天地間安靜到了極點。 要是趕上下雪就不好出發了。 周戎隨便吃了個罐頭, 用煤氣小火烤好面包, 用熱水沖了甜奶粉給司南當早飯,去喊他起床;然而到床邊一看,司南根本沒有醒,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他最近確實非常嗜睡, 可能是身體虛弱到一定程度后的自我修復——在化肥廠時他每天都睡不到六個小時, 而且即便在睡夢中都非常警惕, 只要有人稍微接近,就立刻會被驚醒,和現在攤在周戎眼皮子底下小小打鼾的模樣判若兩人。 周戎捏捏他的鼻子,低聲叫了幾句,司南卻啪地把他手打開,翻了個身, 露出身下壓著的一截軍綠色布料。 周戎目光落在上面,怔住了。 那是他昨晚脫下來的t恤,明明掛在門口,今早起來卻遍尋不著,沒想到被司南拿走了,團成一團藏在被子里。 “小毛賊,”周戎笑道,伸手去抽那t恤。 抽不動。 ……還抽不動。 周戎嘲道:“小司同志,你這是在強行索要定情信物么?”然后改抽為拔,剛一用力,突然司南迷迷瞪瞪起身,摟住了周戎的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