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五姐,你忘了去年我也長了兩個癤子,后來好了,一點看不出來,千萬別撓,抓破了落疤?!?/br> 從林秀瓊屋里回來,林沉畹看了眼西洋鬧鐘,七點半,她攤開書本,復習功課,十點鐘,哈氣連天,收拾睡覺。 育德中學是一所私立學校,民國時期最早男女同校,是省內一流的中學,能進育德中學讀書的學生,都是家里條件優越。 第一堂下課,林沉畹沒出教室,她回鄉下老家,已經耽誤了很多課程,班級的男女學生都到cao場活動,教室里就剩下她一個人看書。 一個女同學跑進來,“林沉畹,方同學在cao場等你,找你有事?!?/br> 合上書本,林沉畹走出教室,一出教學大樓,看見學校cao場前一顆大樹下,方崇文等她,林沉畹走過去,叫了聲,“崇文哥?!?/br> 方崇文盯著她,“昨天,陳蓉的大哥找你有什么事?” “問點事?!?/br> 即便是跟崇文哥好,有些事還是要瞞著他,沒人相信有前世,她如果說了,大家會懷疑她精神有問題。 他明顯松了一口氣,“是我多想了,我怕他對你不利?!?/br> 剛說兩句話,上課鈴聲響了,林沉畹往回走了兩步,回頭,“崇文哥,放學別等我了,我坐府里的汽車回家?!?/br> 方崇文站在原地,看著她跑遠。 放學時,督軍府的車等在校門口,程東林坐在副駕駛位,林沉畹上車,汽車駛離學校,程東林問;“六小姐今天放學晚了半個鐘頭?!?/br> “教我們國文的沈老師,前一段時間鬧學.潮時,被抓起來了,放出來后,身體不好,今天頭一天來上課,放學后同學們圍著沈老師問候?!?/br> 司機劉師傅說;“連老師都被抓,誤人子弟?!?/br> 程東林說:“前陣子六小姐出門,學生鬧得挺厲害,被警察廳抓了幾個領頭的,聽說里面還有個姓白的女學生,還是你們育德女中的,楊廳長主張殺一儆百,后來還是陳二爺出頭,保了出來,奇怪,陳二爺怎么管起這事來了?!?/br> 不消說,姓白的女學生,一定是白妤薇,否則,陳道笙管這等閑事,哪有這個好心。 “陳二爺真是個大善人?!?/br> 也許是林沉畹不知不覺話里透出嘲諷,程東林詫異地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納悶六小姐不是刻薄的人。 梅杜爾是一家考究的法國餐廳,正中地道的法國菜,按禮儀吃西餐穿校服太隨意,離約會的時間還早,林沉畹先回家換衣裳。 林沉畹繞過客廳,沿著回廊往后院走,看見三少爺林廷銘鬼鬼祟祟從客廳另一側繞過來,林沉畹悄悄走到他背后,叫了一聲,“三哥?!?/br> 林廷銘嚇了一跳,回頭看是她,“六妹,你走路這么輕,想嚇死人?” “你又做了什么壞事?” 林廷銘把手背后,“六妹,你三哥可是個好人?!?/br> 看跟前沒人,林沉畹小聲說:“三哥,我聽說你交往一個女朋友,老實交代?!?/br> “你聽誰說的?”林廷銘咳嗽一聲,神情緊張。 林沉畹看他這副模樣,十有八九已經到手了。 “三哥,你別管我聽誰說的,不許欺負人家?!?/br> 林廷銘不以為然,“六妹,男女平等,戀愛自由,你小孩不懂,三哥走了,三哥還有正經事?!?/br> 兩人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林沉畹回屋里,許媽趕著過來,“六小姐回來了,我這正跟小楠說,小姐不是要請客,四小姐方才打發人來問小姐放學沒有?!?/br> 林沉畹在衣柜里撿了一身洋裝,這還是去年跟五姐去百貨商場買的,式樣保守。 剛換好衣裳,四小姐林秀瓊跟楊麗娜進門,“六妹,好了沒有,別讓陳二爺久等?!?/br> 小楠遞給她手袋,林沉畹接過,三個人一道出門。 華燈初上,霓虹璀璨,汽車開到梅杜爾法國餐廳門前,門口站著兩個穿制服的仆歐,跑過去,拉開車門,汽車里下來三位年輕的小姐。 頭一個下車的年輕小姐穿電藍水漬紋緞旗袍,衣領只半寸高,領口別著一只碎鉆鑲藍寶石的胸針。 隨后下車的是個長卷發的年輕小姐,嘴唇涂得亮汪汪的,嬌紅欲滴,穿著一襲洋裝,外面罩著黑呢斗篷,蹬著細高跟鞋,摩登時尚。 最后下車的小姐年紀還小,打扮素凈。 , —————————————————————————————— 育德中學正門前一條馬路,往西走過一個街口,靠道一幢老式的二層公寓,這幢老式建筑已經有些年頭,缺點是窗戶窄,屋里白天光線還好,到傍晚時分,屋里光線不足,變得昏暗,坐在窗旁看雜志的一個年輕男子,伸手扭亮了身旁的臺燈。 老式厚重的實木雕花門推開,木質地板發出咯吱聲,一個矮個男人進門,順手把門關上。 抓起頭上的氈帽放在圓桌上,“督軍府的六小姐已經回來了?!?/br> 年輕男人倏忽抬起頭,臺燈的光落入他眼底,異常明亮,“林小姐從鄉下回督軍府了?!?/br> “她應該早就訂下返回日期,沒有告訴你?!?/br> 高樹增不以為意,“她一個年輕小姐,出門在外,現在這么亂,我跟她萍水相逢,她不相信我,我能理解,不怪她?!?/br> 矮個男人看著他,“她回來兩三天了,你給了她雜志社地址,她大概不會去找你?!?/br> 高樹增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見東面育德中學大樓,這里距離她上學的地方很近,樓下馬路上不時有學生經過,一樣的校服,即使她走在里面,不容易辨認出來,但他總覺得她是不一樣的,最特別的,如果她出現,他一定能認得出。 臺燈光照射范圍有限,阿忠站在陰影里,“前幾天槍殺一批人………” 阿忠的聲音極低,冰涼,沒有任何感情。 半缺月掛在天空,清輝灑落,地面慘淡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