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林沉畹不在繼續這個話題。 高樹增身后仆從,矮個子喚作阿忠的男人,頭上戴了頂帽子,帽檐壓低,遮掩住小眼睛看向林沉畹時銳利的鋒芒,督軍府的六小姐,林督軍的親侄女,父母雙亡的孤女。 林沉畹帶路,高樹增跟林沉畹在前面走,小楠跟阿忠跟在身后,這個阿忠一路沉默,小楠愛說話,先開口,“你在高先生家做事幾年了?” 阿忠帽檐下小眼睛瞇著,“好幾年了?!?/br> 這人挺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小楠主動問,“高先生家住哪里?做什么營生的?” 大概是嫌這丫頭話多,不耐煩,半天,阿忠才說了句,“北方,做皮貨生意?!?/br> 小楠不滿意他冷淡的態度,快走幾步,不愿意再搭話。 前面走的兩個人,彼此不太熟悉,林沉畹問:“高先生這次回國是暫住還是不走了?” “我這次回國,不打算再出去了,我在琛州找了個差事,一間雜志社的副總編?!?/br> “高先生這么快找到了不錯的差事?!?/br> “朋友幫忙介紹的,林小姐還在念書?那所中學?” “育德中學” “林小姐令尊是做什么的?” “我母親生我時死了,我父親在我九歲時也走了,我住在伯父家里?” 高樹增有點歉意,“對不起,我太唐突了,令伯父從事什么行業?” 林沉畹不想暴露身份,隨口說;“我伯父在政府部門做事?!?/br> 伯父確實替政府做事,不算撒謊。 兩人又談了些別的,高樹增問她平常讀什么書,問老宅還有什么親人,林沉畹說寬伯夫妻,從小照顧自己,跟自己親人一樣。 走下小橋,高樹增突然說;“等我一下?!?/br> 說完,朝一間糕點鋪走過去,一會出來,手里提著幾大包點心,走近,“我不知道寬伯他們口味,我挑了幾樣酥軟的,上了年紀的人吃的?!?/br> 林沉畹心想,他做事挺周到細心的。 林家老宅許久沒有客人來,小姐回來,帶來遠道客人,寬嬸看小姐領一個年輕男士回家,以為是小姐男朋友,非常殷勤,叫男人殺了一只雞,去鎮上割rou,張羅一桌酒菜,倒也豐盛。 寬嬸對這位高先生特別滿意,人長得高高大大,五官周正,溫和禮貌,跟自家小姐般配,當著高先生夸贊自家小姐心善,聰慧,林沉畹知道寬嬸誤會了,解釋說兩個人偶然在車站認識。 寬嬸不以為然,高先生對自家小姐很關心,一頓飯,一直看著小姐,她是過來人,怎么能看不出來這位高先生對小姐有意,便刨根問底,“高先生做什么差事?” “剛找了份雜志社的差事,還沒上班” 雜志社,寬嬸知道就是鎮上報攤上賣的畫報,那是有文化的人才能干的差事,心里很滿意。 “高先生令尊令堂可好?” 高先生教養極好,父母一定是有社會地位的人,果不其然,高樹增答道:“家父和家母身體康泰,在北方一所大學供事?!?/br> “那是大學老師,難怪高先生文質彬彬?!?/br> 林沉畹給寬嬸遞眼色,嫌她多話,對高樹增尷尬、歉意地笑笑,“寬嬸愿意嘮叨,你別介意?!?/br> “老人家都這樣,我覺得挺好的?!?/br> 高樹增不但不介意,反倒心里高興這一對老夫妻把他當成自家小姐的男朋友。 寬嬸背地里跟當家的說,“我看這位高先生不錯,父母都是文化人,看穿戴家境很好,跟小姐站一塊般配?!?/br> 寬伯說;“小姐沒有父母,婚事由大老爺做主,大老爺如今當了督軍,眼界還能差了,一準給小姐物色個好姑爺,你就別瞎cao心了?!?/br> 吃完晚飯,初次登門,高樹增不便逗留太久,告辭,林沉畹送他出來。 兩人沿著古樸青石板小街往前走,送到小橋頭,站住,阿忠和小楠站在離他們五六步遠的地方。 高樹增把一張紙條塞在林沉畹的手里,“這是我在琛州供事的雜志社的地址,我還沒找好住的地方,你回琛州后我們再聯系?!?/br> 接過紙條,林沉畹看了一眼,這家雜志社好像離她學校不遠,小心地踹好。 高樹增看著她的手,纖白細巧,“你什么時候回琛州?” 二十八號那列火車經過琛州,林沉畹打算二十九號回去,學生再過幾天就復課了,她不想耽誤太多的課程,二十九號回琛州的話到嘴邊,又改了,“我回去的日子還沒定下來,看情況,學生罷課,老師被抓,還沒有復課?!?/br> 阿忠聽見兩人對話,上前兩步,“林小姐不如跟我們家公子一塊回琛州,路上有個照應?!?/br> 這個阿忠像個悶葫蘆,一直默默不語,此刻卻突然說了一句。 “林小姐大約要住多久?如果時間來得及,我可以晚走幾天,等林小姐一塊回琛州?!?/br> 夏季黃昏到天黑還有一段時間,橋頭有幾個婦女洗衣服,朝他們這邊看,小鎮地方小,人們思想保守,青年男女在一起說話時間太長,被人閑話,林沉畹不能暴露自己的回程日期,她不了解他,遂推脫,“高先生請自便,我回程日期不確定,三五天或一兩個月,莫耽誤了高先生正經事?!?/br> 這時間跨度大了,防人之心不可無。 高樹增好像很失望,不好勉強,“那林小姐回深州見?!?/br> 林沉畹和小楠看著主仆二人上了小橋,走到橋上,高樹增回頭,看她還站在橋下,晚霞滿天,橋下少女裊娜聘婷,在夕陽籠罩下,更加明艷。 阿忠看他頻頻回頭看,干咳了一聲。 鄉下住著,生活閑適,林沉畹除了看書外,帶著小楠去后山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