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她的臉變得蒼白,她的身下覆著紅,她精致的裙尾, 鎏金色的條紋沾染了去不掉的血,鐵褐色,刀一樣刺傷他的眼。 薄嬴從無聲地張了張口,他想說話。 說—— “秧青,這樣的你不漂亮?!?/br> “哥哥送你的車子,你還沒有開過?!?/br> “秧青、秧青?!?/br> “聽哥哥的話,乖乖起來,好不好?” “……拜托?!?/br> 他的唇,在她耳邊,顫抖著。 她的指,在他手中,僵硬著。 他想說話,想說出一腔的話,可他喉間漫著血腥,他的眼前只有蒙蒙一片,他聾了也啞了,他沒有辦法出聲。 他只能,只能眼睜睜,看她走。 * “你瘋了是不是?他是你爸!”周期云咬牙切齒說著,滿眼通紅,他雙手緊緊捏著他的肩膀,看著摯友臉上的漠不經意,他聲音接近沙啞。 “嬴從,那是你父親……”周期云看著沉默著的,低頭翻閱著文件的男人,幾乎頹然般說,“你……一定要做到這樣嗎?” 薄嬴從看著他紅通通的眼,慢慢地抬頭,平靜說:“對?!?/br> 他眼神定定,寧靜得像是一塘湖水,碧綠眼波中,冷冷的眸色像是凍在寒冰千年的翡翠。 “他早該付出代價了?!北≠鴱恼f。 周期云瞪大眼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來,他的情緒一下子崩塌,他整個人都炸起來,炮仗一樣喊著。 “薄嬴從,你知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說你?” “說你沒有人性,說你連你父親的錢都要搶,說你為了錢草菅人命,說你把你爺爺氣到癱瘓,他們是怎么說你的……你真的都不知道嗎?”周期云近乎失望,頹敗地看著他,看他碧綠眼眸中寡淡至極的情緒,他差點想哭。 “他們這么說你……你……”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他們好到能穿一條褲子,能吃一塊蘋果,就連錢都能對半分著花。 周期云實在是不想見到薄嬴從這樣。 這樣冷淡,這樣了無生趣。他不想聽見外人口中對薄嬴從惡意的評價,說薄嬴從與他的父親決裂,說他為了吞下薄岳的事業向薄家的死對頭投誠,說他惡毒說他沒有人性。 周期云從來放蕩不羈,從來性子跳脫,可是在這個時候,他都差點哭出聲來。 他半抹淚,英俊臉上有著頹廢,他低聲說:“你知道嗎,我哥不讓我和你再來往,他說你是個瘋子……” “嬴從,你別這樣了好不好?”從來都是嬉笑著和他插科打諢的周期云,這時候真的忍不住嚎啕。 “……怎樣呢?”他突然開口,眼神平靜,“你覺得我變得怎樣?” “像你哥哥說的那樣,變成瘋子?” 薄嬴從扯動唇角,眼尾彎起,他修長手指在文件夾上輕輕敲了幾下。 “但是,期云,你知不知道?!?/br> 他說:“早在六年前,我就已經瘋了?!?/br> 他的笑容甚至可以說是清風霽月,碧綠眼眸中,溫柔的光芒微微掠過,他淡唇微揚,“期云,在她死后,我就瘋了啊?!?/br> 周期云瞪大眼,看他笑,看他一如尋常般擁抱了下他,聽他說:“就把我當瘋子吧。聽你哥的話,別和我來往了?!?/br> 這是周期云這輩子,最后一次聽到他與他說的話。 再之后……沒有之后。 薄嬴從,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 年幼時候,薄嬴從最喜歡做的事,是和母親一起翻閱繪本。 繪本上畫著很多花鳥魚蟲,薄嬴從很喜歡聽母親講繪本上的故事。 他與母親長得很像,眉眼如畫,美麗幽深。母親是個出色的畫家,她在他年幼時候,總愛將他抱在懷里,一字一句為他講著繪本上的故事。 母親的聲音很好聽,清澈溫柔,帶著猶太人的語調,她為他講述北歐的雪夜,鄉村的夏景…… 她還說起過雪狐的眼,湖泊中停留的白鶴,還有,天上的星星。 薄嬴從有著一雙翡翠色的眸,與母親琥珀色的瞳孔并不相似,但他的母親愛極了他的眼。 她說:“寶貝,你的眼睛和外婆的一模一樣?!?/br> “星星一樣?!?/br> 年幼的薄嬴從并不懂她的話,童稚地仰頭問她:“mama,為什么眼睛像星星呢?” 母親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低頭吻吻他的眼,沉默片刻,才溫柔地說:“因為你的眼睛里有星星?!?/br> “因為美麗。因為我愛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