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她看清了溫頑的臉,大叫一聲,扭頭就跑。 溫頑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 “何必這樣呢?我真的想救你啊?!睖仡B垂頭喪氣地跳下院墻,沒心情再看外面的事了。 婢女看到她那一瞬間的變臉,給了溫頑一個巨大的心理陰影。 溫頑有氣無力地走回章宣那,她覺得,看會這對母子發呆或害怕的樣子可能都比較有意思。 剛走到門口,她聽到門內傳出姬念大聲嚷嚷的一句話:“游超玄?那是誰?” 章宣溫柔地說:“那是我的師父?!?/br> “哦,那我該叫伯伯還是叔叔?” 章宣沉默了一會,說:“……你叫伯伯吧?!?/br> 溫頑在門口停了一陣,八卦地猜測:伯伯?聽章宣這很有故事的語氣,是該把o改成a發音才對吧?誒嘿,終于有真正的熱鬧能看了?剛覺得丟臉的她立刻打起精神,興高采烈地穿墻而入。章宣和姬念已經相對而坐,正在閑聊。 “怎么我沒見過這個游超玄?”姬念好奇地問。 “他本來也很少來看我?!闭滦淠卣f。 溫頑看看附近沒椅子了,就靠著墻坐下,她看到章宣提起游超玄這個名字時,表情就立刻變得十分復雜,可以說是“且畏且喜”,又有些畏懼,又有些敬仰。 “我們現在是等那個游超玄嗎?”姬念又問。 章宣輕輕點頭,“他已經答應我,今晚會來接我們?!?/br> “我們為什么要等他來接?不能自己走嗎?”姬念問。 “不行,外面很危險,沒他帶領,我們自己出去很容易出事?!闭滦f。 “那他怎么還不來?”姬念不耐煩地追問道。 “他有正事?!闭滦麄榷犞饷娴囊宦暵晳K叫,笑容愈盛,“他是一個要做大事的人?!?/br> 溫頑揉揉鼻子,有正事,做大事,嗯,就是個很能搞事的人唄。 話說回來,如果他就是章宣的師父,那么制作似玉的邪術,應該就是游超玄教的吧? 如果是,她就能理解了,這人果然很會搞事。 那么,當初章宣嫁入姬家,不知道又是不是游超玄的設計? 為了制作似玉,沖著姬家血脈?很合邏輯呀!溫頑的自成邏輯體系再次展開飛速運轉。 有意思。 這個夢果然有意思。 溫頑捏捏自己的下巴,也像章宣一樣,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情深如許(四) 仍是深夜。 外面的慘叫聲慢慢小了。 這并不是說麻煩即將結束, 只能說明被追殺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被減少的人去了哪? 不言自明。 …… 在長久的等待后, 門外終于有了動靜。 姬念早就不耐煩了, “總算來了!”還沒見面, 他已經對這位游超玄伯伯有了惡感。 章宣瞪了他一眼,“待會見到他,你要小心說話?!?/br> “知道知道,您去開門吧!”姬念言不由衷地甩甩手。 “你呀!”章宣感慨一聲,到底還是沒舍得對這個寶貝兒子再說什么重話,搖搖頭走到門前將門拉開。溫頑從未自章宣臉上看過這么諂媚的笑容,堆了滿臉, 眼睛瞇成兩條縫, 微微彎曲像月牙。章宣連語氣都將自己放低到極致,她歡快無比地向門外的人打招呼,“師父, 您終于……你是誰?” 驚喜的聲音瞬間變成驚恐。 從門縫里伸出一條手臂,猛地掐住了章宣的脖子, 將她抓到半空。 這才是大熱鬧??!溫頑馬上從墻根爬起來, 湊到旁邊仔細觀察。她也不敢走得太近, 根據夢里所見所聞, 現在的她算是半個人。為何是半個?因為偶爾能被看見,偶爾不能,比如那個婢女能看到她, 聽見她的聲音, 但是在章宣和姬念眼中, 她就是個透明的空氣。她不敢肯定,門外那人能不能看見她,所以,她一邊偷看,也記得要謹慎地將自己藏好。 章宣雙腳離地,在空中撲騰,脖子也被掐住,完全無法喘息。 她死死抓住那只大手,拼命用力做了個引體向上,才終于得到片刻呼吸的機會。 “你是誰?你怎么能闖進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門外,“你怎么可能進得來?” 整件事越來越有趣了。 溫頑非常激動地縮進墻角,繼續看著眼前的一幕,目不轉睛。 章宣沒有等到那位邪術大師游超玄,卻得到一位陌生的不速之客,其間難道又有什么意外? 真有意思! 就算不提那些復雜故事,光看這個提議砍她頭的女人被掐著脖子吊在空中溫頑也覺得痛快。 門外的人一直沒有說話,他用另一只手扒掉章宣的手,阻止了她想繼續用引體向上自救的行為后,這只手重新用力地掐緊了她的脖子。這個人,顯然比章宣高大許多。章宣痛苦地瞪著雙眼,眼珠子都幾乎要掉下來,她拼命張大嘴呼吸,一只手伸進自己的衣領里掏來掏去。 同樣看著這一幕的人還有姬念。 他絲毫沒有撲上去搶救章宣的想法,姬念和章宣一樣看著門外那人,他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雙腿發軟根本站不起來,救人不能救,逃也不敢逃,傻子似的僵在那。姬念渾身上下也就剩下一只手能動,也和章宣一樣把手伸進衣服里掏來掏去,當然不是瞎掏,顯然是打算從衣服里掏出什么東西。 似玉! 溫頑馬上明白了。 章宣首先將似玉扯出來,她慌張地朝著門外的人舉起似玉。 看到這個動作,溫頑猶豫了一下,難道站在門外的并不是人?否則,章宣怎么會想到用似玉來自救?如今姬念顯然也是一路想法,掏出似玉后迫不及待地舉在面前。被二人高高舉起的似玉玉像上,姬惋的面容如花盛放般靜靜綻開微笑。在這個背景下,嘲諷意味十足。 當章宣與姬念遇到生死威脅,首先想到的竟然是用似玉來擋災。 用姬惋的血rou所制成的似玉。 溫頑冷笑一聲,接著看下去。 能救命就真出奇了。 溫頑在心中已有預料,所以當她看到接下來那一幕時并不覺得意外。 章宣舉起的似玉毫無用處,門外那只手只是掐得更緊,更用力,毫無憐憫,更無畏懼。章宣的雙眼瞪得更大,兩只眼睛幾乎要凸出眼眶。她的嘴巴一張一合,雖然被掐住喉嚨說不出話,但溫頑也能猜到她開開閉閉的嘴巴里想說什么——怎么可能???在幾十天內,城內已經出過好幾起鬼異事件,姬家有人卷入其中,都是靠似玉救命。 似玉證明了自己,所以章宣和姬念也對這寶貝充滿信心。 但它竟然沒能阻止這只肆虐的鬼手? 也難怪章宣會瘋狂吶喊難以置信了。 溫頑倒是知道原因。 在兩千年后。 這似玉是以姬家嫡系的血rou所制作而成,它只保護有姬家血脈的人,即便只有微弱的一絲,也能夠得益,受到庇護。問題是,章宣姬念不是啊——姬念改名,已入姬氏,然而他的血脈顯然不與姬家有任何關聯。無論是章宣還是姬念舉起的似玉,都未曾對她們自己有任何幫助。章宣瀕死時努力蹬了兩腳,腦袋一歪,咽了氣。 看到章宣已死,姬念的眼神變得更加絕望。 他……哭了,哇哇大哭。 大約門外的大鬼也沒想到姬念能慫成這樣,竟然在門外停下,沒闖進來。 溫頑猜它是被嚇呆了。 姬念哭了半天都沒想到要爬起來逃跑,雖然溫頑不喜歡他,也忍不住替他著急。好在很快她就不需要再著急了,因為,門外那個大鬼終于穿過門洞,闖入了房內。這是一個巨大的陰影,徹底黑霧化,剛剛那條手臂不知道是從黑霧的哪里幻化出來,不過,有這種體積的大鬼,只要它想,別說幻化出兩只手,就算幻化出八只手也能自由cao控不在話下。 它沒有幻化出八只手讓溫頑開眼界,而是非常果斷地撲向了姬念。 黑霧中化出一個巨大的嘴巴,張開大口朝著姬念咬下,一口就將他吞了下去。 “啊啊啊……” 黑霧中傳出姬念的慘叫聲,不久,那聲聲嘶嚎便在黑霧的咀嚼聲中消逝。 它把他吞了,還把他吃了。 溫頑看得一抖,忍不住共情地想到如果是自己被吞掉…… “吼!” 大鬼殺了章宣,嚼死姬念,終于注意到一直縮在墻角的溫頑。 “我躲得這么完美你也能看見我?”溫頑氣到捶墻。 行吧,反正被發現了,章宣和姬念也都死了,她自由了!溫頑沒什么心理壓力,換了一個方向朝著背后的墻就準備穿墻而出,誰知道才剛剛走出一步,溫頑就猛然失重,整個人(確切地說是魂)突然凌空飛起,倒飛著沖向了那頭大鬼。又是怎么回事?溫頑一站定就趕緊轉身看看眼前是什么情況,卻發現她像章宣一樣被吊在空中,雙腳只能撲棱。 溫頑看不見背后,但有感覺,她仔細琢磨了一番現下的處境: 她該不會是被叼著吧? 這鬼真的有毛病??? 溫頑看不到背后,也無法回頭,在不能眼對眼的情況下,她嘗試與這位大鬼先生講道理,“你想想,我又不是人,你掐不死我,咬不死我,是不是?你還不如放我走,反正你就算非得要把我留下來,也不可……??!” 大鬼約莫是嫌她啰嗦,啊嗚一口咬掉了她半條胳膊。 人被咬掉半條胳膊可能會當場大出血掛掉,鬼不會——但溫頑也是會痛的。 此刻,她的痛覺忽然復活了。 偏偏在這時? 溫頑從未在心中醞釀過這么多罵人話,也從未如此憋屈,醞釀半天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因為她根本不敢激怒背后那個不知道什么表情的大鬼!萬一它一時興起,又咬掉她剩下半條胳膊,或者另外一整條胳膊呢?何況她此刻痛得除了“啊”和咬牙的“呀”其余任何完整句子都無理智能說出口。 看熱鬧不要堅持到大結局!溫頑再次告誡自己。 雖然以后遇到熱鬧她多半還是會拋下性命前去圍觀。 這是夢。 她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