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你怎么每回都愛對我啰嗦???”孫小喬將熟食裝到碗里,一邊抱怨。 溫頑默默地把啤酒倒大杯里。 兩罐正好倒滿一杯。 “也就三杯了,真可惜?!睂O小喬舉杯,“來點?” “饒了我吧?!睖仡B搖頭。 …… 如果溫頑早知道孫小喬喝酒之后后果會那么糟糕,也許她會更堅定地阻攔孫小喬去買酒。 …… 并不是說孫小喬酒品差,其實她的酒量也很好??墒敲看嗡鹊脮灪鹾醯臅r候,總是提出一些奇思妙想,往常的奇思妙想最多是將路邊的垃圾桶拆下來搬到對面街,當她喝酒時位于溫頑的家,便開始琢磨著要拆溫頑的家具。當時,溫頑正琢磨要從什么問題說起才不會讓孫小喬更驚訝,于是她說起了床。 這是王鏘唯一判斷為“安全”的物品。 “這張床里總是有怪味,那天我看了床底下卻什么都沒有。被子掀開,床單掀開……”溫頑搖搖頭,“我甚至把床墊都拖到了客廳?!彼蛯O小喬并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對著立起的床墊,她指著它繼續說,“明明怪味是從床里來的,可是它上面下面我全看過了,什么都沒有。我差點以為床底有一窩蟑螂?!?/br> “哈哈,蟑螂?!睂O小喬把第三杯啤酒干了,“你看過床里面嗎?” “床里面?”溫頑沒喝一滴酒,卻被熏得也一樣暈乎,“你說哪里?” “床,里面?!睂O小喬做了個劈砍的手勢,“說不定里面藏著東西?!?/br> “???”溫頑震驚地看著她,“你為什么會這樣想呢?” “這是正常思路?!睂O小喬自信地說,“既然下面沒有,上面沒有,怪味還在……那就……嗝。我想,那一定在里面,頑頑,要不我們把這張床拆開來看看吧?” “得了吧?!睖仡B擺擺手,“我就這一張床?!?/br> “如果壞掉,我幫你重新買個更好的?!彼龍猿终f,“拆開看看,你不是嫌這味道奇怪嗎?” 她認真地抽抽鼻子:“對,我也聞到了?!?/br> “你清醒的時候都沒感覺,現在倒是能聞到?騙我吧?”溫頑不信。 孫小喬已經搖搖晃晃地從沙發上爬起來,“讓我看看……” 她突然鉆進廚房。 “小喬?”溫頑擔心地追過去,卻被嚇在廚房門口。 孫小喬已經從廚房里走出來,她右手抓著一把菜刀。 “喂!把刀放下!”溫頑驚嚇地說。 孫小喬咳嗽兩聲,沙啞地笑了:“你以為我打算干嘛?” “我不知道你打算干嘛,但不管你想干嘛,都別!”溫頑抓住她的右手。孫小喬并沒有掙扎,自然地放開手,讓溫頑能夠從她的手里奪走那把菜刀。溫頑將菜刀搶回到自己手里才真的放心,她驚訝地看著孫小喬,問:“你怎么突然拿一把刀出來?” 孫小喬一字一頓地說:“拆,床?!?/br> “……你真的醉了?!睖仡B決定把她送到房間里休息。呃,房間里的被子,床單,床墊全被扔開。她扭頭看了一眼,如果想把床墊重新搬回到床板上,她可沒那種力氣。還是把床墊直接水平放下,隨便墊個被子,隨便躺一晚吧?溫頑低頭想要把菜刀扔到旁邊,但孫小喬卻又開始移動到她的臥室里。 光看背影,孫小喬已經能完美演繹《行尸走rou》里的行尸。 她飄到臥室的床邊,回頭:“頑頑,過來!” 溫頑想,不用你說我也要過去把你抓回到床墊躺下。 但她剛走出一步,孫小喬立刻做了個站住的手勢:“不止你!那把刀也帶過來!” 溫頑呆在原地,然后立刻搖頭。 “拆,床?!睂O小喬趴在床邊,雙手用力地抓住床柱,“拆,床!” 她像是中了邪一樣翻來覆去只會說這句話。 這場面又一次變得可怕了。 溫頑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好吧?!?/br> 論力氣,如果孫小喬抵死不配合,她是絕不可能拗得過她的。如果孫小喬堅持要拆床,那就拆開這張床給她看看,等她滿意了,應該就肯睡了。反正大不了明天再買一張床,她原本就是這樣想的。這怪味跟著床走,她早就想讓搬家公司把這張床搬走了,明天有孫小喬幫忙,聯系搬家公司一定更方便。 “你真是欠我一張床?!睖仡B拎著菜刀走過去,揮揮手,“別站在這?!?/br> 孫小喬乖乖地走在墻角站著,高興地拍手:“拆!” “你個敗家仔,我要被你氣死?!睖仡B無可奈何地扭頭,她可從沒做過這種事。 也算積累一次拆床經驗了。 做就做吧。 她小聲嘀咕,一狠心,朝著床板用力劈下去?!翱淅?!”木頭碎裂的聲音。 溫頑劈床的時候突然覺得手感奇怪,忍不住收手,用另一只手輕輕敲了敲床板,“空空!”“咦?”她驚訝地低下頭,原本溫頑一直以為自己這張床是實心基地,但剛才隨意一劈就劈開一條縫,再敲擊嘗試更加能確定那個想法——這張床的中間竟然是中空的? 第十七章 秘密的糾纏者(十七) 有夾層? 她再敲了一次。 “空空!” 這夾層體積還挺大。 這下,不用孫小喬鼓勵,溫頑自己也要拆開這張床看看里面有什么東西了。 “夸拉!夸拉!”她低頭看看手中的刀,是書房里最大最鋒利的一把,她馬上接著往下劈。菜刀砍在木板上當然不如砍瓜切菜那么流暢,但也十分輕松。溫頑停不下來,頓時,臥室里只剩下單調且刺耳的響聲,連孫小喬也很久沒再說話?!翱淅?!夸拉!” 溫頑沒什么經驗,但也不會傻乎乎地照著同一個位置不斷砍,她不是跟這張床有什么私人仇恨,而是要拆開這張床看里面有什么東西。她繞著床板的四面下刀,慢慢將其中一個角砍得翹起,撬起這個角后,她立刻將砍成碎片碎屑的邊角料用菜刀刀刃刮開。這把菜刀并不是專門用來干這個的,已經有了許多凹傷,甚至開始卷刃,好在這床板已經被砍得跟床基座本身分開。 她將菜刀扔到角落,抓住被她砍下的木板一角,開始往外拖。 等她拖車模板扔到了角落里,回頭看去,她終于看到了床芯里的東西。 這張曾一直被她認為是實心床的木床,是空心,不僅如此,有一個深深的夾層,這夾層的體積足以讓三個人同時躺進去——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它并非空的,本該空空蕩蕩的大洞中,靜靜地躺著一具骸骨。她無法分辨這骸骨的骨齡,總之,看起來很像是隨時要風化的模樣。 “它”一定很老了。 這是人類的骸骨。 溫頑呆呆地和骸骨空洞的雙眼對視,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心中竟然沒有一丁點恐懼。 對,跟含著蛆的王元千和腦漿流了滿地的變態比起來,一具骸骨,真是不算什么。 但這具骸骨怎么會在她床下? 它什么時候來的,從一開始就在?總不會是制造這張床的廠家塞了個等身骨頭人偶?她竟然一直枕著一具骸骨入睡?溫頑第二個反應是立刻走上前去查看,認真聞了聞骨頭的味道,她終于確信,長久以來一直疑心的怪味,果然是從“它”這里傳出的。它顯然死去很久,所以散發著腐朽的氣息,但又因為沒有掛rou,所以不會有皮rou腐爛的腥臭味,不然她早就察覺到問題嚴峻了。 當然,即使是現在才察覺,這問題照樣很嚴峻。 ——好朋友,背靠背,雖然不是好朋友,也沒有背靠背,但,哈哈哈…… 不,這并不好笑啊。 溫頑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卻忘記自己的手剛剛拖過一塊沾滿碎木屑的木板。于是報應來了,碎木屑一齊滾進了她的眼睛里,溫頑痛得要死,閉著眼睛跌跌撞撞跑到廚房水池前去洗臉。好像喝醉的人不止是孫小喬,也有她。她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潑自己的臉,后面是大門敞開的臥室,她閉著眼睛用力潑臉,想著今天發生的事。臥室里有一張碎裂的床,她親手劈開的;床中有一具骸骨,是無名氏……它到底在她床里面呆了多久……多少年? 溫頑已經搬進這間租屋很久了,這位到底是死在她來之前還是在她搬來后被人拖進去的? 她用雙手撐住洗手臺邊緣,瞪著眼睛,望著出水口發呆。 在她床底下,一直有一具骸骨…… 她的日子還能更慘一點嗎? 溫頑盯著出水口發了一會兒呆,還是選擇面對現實,她往臥室走,想去再看看那具骸骨的情況。一邊走,她一邊想,好像一直有一件事被她忘了?是什么來著?對了!孫小喬!孫小喬還在呢!她立刻沖進臥室,孫小喬看到這一切會怎么想?會不會以為這是她動手殺了人?她腦子里全亂套了,只想馬上解釋整件事情與她無關,這具骸骨更與她無關!可是,她連怎么解釋都沒想到。 可是等她跑回臥室,卻發現孫小喬已經倒在臥室地板上,不知是嚇昏了還是醉昏了。 她趕緊走過去探了探孫小喬的鼻息,溫溫熱熱,還有氣。 那就好。 她苦惱地看回床,真正的麻煩,還沒解決。 那具骸骨依舊原原本本地躺在床中間的夾層里,對,它要是坐起來,那叫詐尸?;蛘f詐骨。 “我該怎么辦啊……”溫頑茫然地坐倒在地上,身前,是狼藉得如同小偷入戶的碎床和骸骨;身后,是暈倒過去不知還會不會記得剛才之事的孫小喬。一個事情等她解決,還有一個人等她說服。她真恨不得自己也暈過去,她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把這張床劈開!撒了一會兒氣,她又覺得這一切沒意義。到了這個時候,她反而冷靜下來,她連鬼都見過,還用得著害怕一串骨頭? 她都不知道嚼過多少斤排骨,還怕一串毫無嚼勁的骨頭? 溫頑爬起來,走到床邊仔細觀察。 這具尸骸看起來有些年頭,已經風化很久,表面微微發灰。 這不可能是她搬進來后死去的人——如果它真的曾經是一個人。 報警。 溫頑馬上想出第一個主意。 她搬入泉城沒多久,這具尸骸的死亡時期說不定比她年齡還大,就算報警,經過檢驗一定知道這具尸骸跟她其實沒有關系。她是無辜的,實在膈應,大不了搬家。話說回來,雖然她已經在這里租房很久,跟房東也定了長約,不過,她可是從自己睡的床底下挖出來一具骸骨,沒跟他討要精神損失費就已經夠客氣了,難道他敢不歸還她交出去的押金嗎?再說,這具骸骨說不準跟房東也有關系。 也許這押金還是警察跟她討回來呢。等她拿到押金,重新找一個距離公司近的地方再租一間新房,其實也不難,實在不行,多墊一點錢。當初她租這里的時候,還是個窮學生,畢業不久,現在在星云制藥賺了不少,租一間精裝房并不用咬著牙省錢??墒?,想重新租屋,擺脫這個糟糕的處境,她首先得真的免除自己的懷疑才行啊。 如果不是她親身經歷,耳聞聽來,她難道不會覺得自己很可疑嗎?她會。 她要怎么解釋自己無端端用菜刀劈開那張床呢?不劈開它,根本不會發現骸骨。 如果她說,她喝醉了,聞到怪味,人家信嗎? 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法自圓其說,即便,她真的沒有說謊。 她連死去的王元千都見過,可這些話在別人聽來,只是天方夜譚而已。 誰也不會信的。 溫頑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仍舊沒有想出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她索性先起身,去拿遙控器開了空調?,F在天熱是,雖然“它”只是一具骸骨,但出于謹慎的考慮,她還是開了冷氣??照{正對著床,涼風一吹,她被激得發熱的頭腦慢慢降溫。降溫之后,她卻更有種索性豁出去的念頭。 但具體如何實施,首先要等孫小喬蘇醒。 孫小喬一向比她主意多。何況,她需要一個人證。 說服孫小喬比說服別人容易得多,至少,孫小喬更相信她是無辜的。人證必不可少,她需要給自己積累足夠的籌碼。雖然她知道自己跟這具骸骨也是第一次見,可是,如果有人不信,一定要矛頭指向她呢?她最近的飛來橫禍還不夠嗎?無論如何,只有解決的骸骨事才能搬家,不能簡單地重新搬一張床進屋就算了。如果有下一個租客搬進來發現這具骸骨,人家說不定要疑心是她殺人滅口。 那時就真的太被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