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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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孫兒知道了?!壁w宇澈說道。 “皇帝還有事嗎?”簡寶華問道。 簡寶華的眼神淡漠,仿佛在看微不足道的螻蟻,她巴不得自己快快離開。作為帝王,從來都是萬人之上,群臣贊他,后宮之人圍簇他,而她作為自己的母親,卻讓自己離開?隆欽帝的心中升騰起了惱怒之意,他佇立不動,只是看著簡寶華。 雖然太后開口趕人,可是站著不動的可是當今的圣上。永壽宮的下人們,眼觀鼻鼻觀心,全當做聽不到。 簡寶華的心中難免有些發冷,她看向了隆欽帝,他在惱怒?她生下他,他卻一直以猜忌之心待她,如果不是她本身性子恬淡并不是爭名愛利之人,恐怕五臺山清修的那些日子就已經將她逼瘋。而他現在先是逼迫她,又用這般受了萬千委屈的眼神看著她? 簡寶華的目光掠過隆欽帝,放得更遠一些,仿佛這樣可以穿過永壽宮厚重的門扉,看見那百日青天,越過高高的城墻,倦鳥歸林遠去。 隆欽帝沒有注意到簡寶華的倦意,只是神情冰冷,“朕就是想告訴母后一聲,秦老夫人去了?!?/br> 秦老夫人? 簡寶華一瞬間意識到,去的人是簡寶珍,那個與她并無血脈關聯,卻同一個姓氏的meimei。 想到了初次見她時候她怯生生的笑,像是枝頭上含著露的花,風一過花枝招展,似笑又含著淚。鼻尖也縈繞著梅花的香氣,她這個meimei是素愛梅花的。想到了雪后,她穿著大紅色的披風,濃墨重彩是那最美的華景。 她也去了啊。 熟悉的人,認識的人,一個個老去,一個個的死掉,留著她保存那些空冷的記憶。 “皇祖母?!壁w菡曦的聲音小小的,語氣里滿是對簡寶華的擔憂。簡寶華的眼神太過于縹緲,飽含著數不盡的憂傷與悵然,這種情緒是簡寶華素來少表露的,這讓趙菡曦有些擔心。 “我沒事?!焙唽毴A聽出了她的擔憂,彎唇聲音溫和。 隆欽帝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曦兒馬上也要嫁人了,若是沒事,少來永壽宮?!焙唽毴A讓他不悅,他便讓他的女兒少來這永壽宮。 趙菡曦的身子一僵,整個人像是受了驚的小鳥一般,眼神也流露出無措和倉皇來。 隆欽帝見著嚇到了女兒,想到了她即將要嫁的人,是他極其欣賞的臣子,雖說是尚了公主,便做不得閣臣,但他那個弟弟也是個人才,經濟學問極好,是可以留給趙宇澈的。想到了這里,他緩了緩語氣,道:“要嫁人了,跑來跑去像個什么樣子,若是你沒事,可以和容妃學學禮儀,她是極好的?!?/br> 容妃? 簡寶華聽言幾乎要笑了,隆欽帝是個多情的帝王,妃嬪眾多,這之中他最愛的便是容妃了,生得是明艷美麗,媚骨天成,一雙含情目看著隆欽帝,像是一把小鉤子,牢牢勾住他的心。容妃是最最沒有禮儀可言,剛入宮的時候,勾得皇帝夜夜笙歌誤了早朝,那朝臣的奏折雪花般涌向她這里,第二日請安時候,容妃為了爭寵,還刻意露出承歡的痕跡。要知道,來她這永壽宮請安的,還有未長成的小公主。 這般作態的容妃,能有什么出身可言?能有什么禮儀可言?讓她養的曦兒和容妃去學禮儀? “永壽宮就不用來了,容妃那里她也不必去。過些日子,她和幾個小姐妹要結詩社,有的忙的?!?/br> “一個女子還學什么男子,弄什么詩社?”隆欽帝的聲音十分不悅。 簡寶華就算是知道隆欽帝的脾性,此時心中也難免涌現出巨大的悲涼之意。 為了打壓她這個太后,他籠絡了一個儒生,著書貶低女子,意思是女子生兒不如男,安分守己是女子的本性,還弄出了烈女、牌坊等物。她那次被驅至五臺山,也是因為執意要罰那儒生。隆欽帝借機發作,讓她去清修養生。 簡寶華看著隆欽帝,這是她生得兒子…… 第3章 回到兒時 “母后?!币驗楹唽毴A一直看著自己,隆欽帝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 簡寶華卻沒有挪開自己的視線,她當真生了一個好兒子。如果說先帝在時,還要有昌盛萬物皆新的氣派,等到了隆欽帝,事情都變了。他故意與自己作對,凡是她先前所支持的,他都反對。就像是一株被掏空了的大樹,從外面看是枝繁葉茂,郁郁蒼蒼,其實內里已經被掏空了。 “束縛了女子,對你又有什么好呢?”簡寶華輕輕地說。 她的聲音太過于縹緲,是最早的春風溫柔滑過水面,一丁點的漣漪都不曾掀起。風過后,都讓人懷疑,那剛剛的風,許是錯覺。這微弱的聲音,隆欽帝自然是沒有聽到的。 “什么?”隆欽帝往前進了一步,想要聽清楚簡寶華的呢喃之語。 “皇祖母說的話,兒子不敢復述?!甭J帝雖然沒有聽到,五皇子卻捕捉到了那細小的聲,父王對皇祖母的厭惡幾乎是放在了面上,于是他便大著膽子說道。 隆欽帝令他說,五皇子請罪之后,便說道:“皇祖母剛剛說得是,束縛了女子,對你又有什么好處呢?!?/br> 有什么好處? 隆欽帝的雙目幾乎要冒出了火,他一瞬間想到了簡寶華把持朝政的那些日子,冷哼一聲,“有什么好處?好處就是讓女子安分守己,少做些不切實際的空夢,少把手伸得太長,管好后院的一畝三分地,前堂的事情,與女子有什么干系?” 簡寶華嘆息一聲,她是有些后悔那一聲的感慨,或許是聽到了舊人離世,才會驀的如此。她已經是一只腳邁入棺材的人,何必這會找不自在,聽到這里不中聽的話。 “我累了?!焙唽毴A淡淡說道。 隆欽帝的怒火只掀開一個小口,還不曾噴薄而出,見著簡寶華如此,憋氣拂袖而離開。 隆欽帝離開,趙宇澈也緊跟其后,偌大的永壽宮在兩人離去之后,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剛剛的熱鬧非凡,簡寶華是不想要的,等到兩人離開之后,空氣才復又緩緩流動起來。 “皇祖母?!本殴髟G訥的,想要說立儲的事,又想要說剛剛隆欽帝說過的事,父皇那般的說辭,皇祖母傷心了罷。 “扶我起來?!焙唽毴A的一只手輕輕搭在趙菡曦的手腕上。 趙菡曦看著簡寶華露在外的手,也染了蠟黃,滋潤的纖手沒有了往日的光澤,她的目光挪向了簡寶華的面,神色不喜不悲,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她或許不想要說剛剛的事,趙菡曦瞬間了然。 “我想透透氣,”簡寶華說道,“可惜身子不大好,見不到外面的景了?!?/br> “怎么會?”趙菡曦小心翼翼地扶著簡寶華。 窗只推開一個小縫,幸而雖然是隆冬,這會兒并沒有風,雖說無風,永壽宮過于溫暖,那寒氣打著旋兒探入到宮殿內。 才下過雪,所有的景都被雪覆蓋,白的讓人眼暈目眩,因為簡寶華的吩咐,永壽宮的粗實小太監,只掃出一條小供人行走的小徑,旁的地方是不掃雪的。紅色的宮墻上停留著白雪,院中的紅梅梅花花蕊里頭,也小心翼翼捧著一點雪。 “梅花開得真好?!?/br> 簡寶華喃喃說道,“真好看?!彼恢勒f的是景好看,還是想到了那個人。 如果是其他人說花好看,定然是要折枝養在瓶中,趙菡曦知道簡寶華的性子,她只是純粹感慨花開枝頭燦爛。 忽的起了一陣風,遠處的松柏上停駐的雪簌簌落下,也有些許輕薄的雪重新被風揚起,紛紛揚揚被風卷裹去遠方,抖落了積雪的松柏,如釋重負抖了抖枝,渾然一清。 簡寶華眼底最后的窗外的景,便是如此。起風之后,鶯兒上前閉攏了窗,阻隔住了風,也遮住了景。 “小姐,小姐,該起了?!?/br> 嗡嗡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她聽到音,想要睜開眼,上下眼皮卻如同黏住了一般,無法睜開。她許久沒有睡這般沉沉的覺了,順著身體的意志,她便不再睜開眼,想要繼續墮入黑甜之夢。 誰知道那人在喊她不醒之后,又搖起了她的身子。 簡寶華幾乎覺得有些好笑了,做了許久的太后,宮里頭可沒人敢這樣待她?是誰帶了小公主小皇子來鬧她?想要睜眼看一看是哪個調皮的,依然是睜不開眼,小小打了一個哈欠,便放棄了。 悉悉索索的衣裙摩擦聲響,另一個聲音清脆利爽,道:“你這樣可不行,看我的?!?/br> 原本是出于一片的黑暗與混沌之中,“哎呦?!迸廛浀穆曇繇懫?。簡寶華覺得自己的臉霎時間冰涼,長睫驀地掀開,黑黝黝兀自有些迷惘的瞳仁就打開了。 “你看,小姐這不是醒了嗎?”第二個說話的丫鬟,說話的語氣輕快。 “你呀……” 如蝶翼般的長睫顫抖,簡寶華的面上冰涼一片,意識仍是懵懂,仰頭望著床帳,杏粉色的幔帳,繡樣是野鴨吸水,繡著的圖案,不像是給她睡得,而像是哄孩子呢。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低頭看著手指碰觸的錦被,上好的蜀錦,大朵的牡丹怒放著,蜷曲的枝葉蔓生舒展,蜀錦的料子,她已經許久不用了。 她的手…… 簡寶華張開手,她看著自己的手,細膩柔滑不再有皺紋,胖乎乎的小手,還有幾個小rou渦。這樣孩童的手,又怎會有老者所生的皺紋? 忽的感覺整個人被人從背后托起,簡寶華的視野就換了模樣。托起她的是那個無奈嘆氣的丫鬟,梳著單螺,烏壓壓的發里只用幾粒珍珠墜著,發髻繞著一根天青色的發帶,隨著她嘆氣微微晃動,“小姐,已經到時辰了,要去給老夫人請安嗎?” 簡寶華看著她,她的聲音與尋常女子相比顯得有些低沉了,身上是馥郁的桂花香氣,她已經死了嗎?怎會夢到染春,她做姑娘時候,第一個大丫鬟。 “我是在做夢嗎?”簡寶華開口。 她開口之后,聲音軟糯的把自己嚇了一跳,小胖手在被里攪來攪去,面上露出了倉皇無措的神情。 染春被簡寶華的神情嚇了一跳,“小姐怎么了?”她用額頭抵住簡寶華的額頭,感知她的溫度,“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有沒有鏡子?!焙唽毴A說道。 “有的?!闭f話語氣輕快的丫鬟,簡寶華也認出了她,她聽到簡寶華的吩咐,立即就去梳妝臺去拿鏡子,她穿著的是杏色上襦,猩紅色的馬面群,裙子上繡著的是折枝梅,梳著雙丫髻,兩根素銀簪子斜插在鬢發里,簪子墜著琉璃珠,垂在耳畔,晶瑩剔透十分可愛?!捌庀??!彼p輕地說。 “恩?”柒夏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小姐,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把鏡子往旁邊的案上一放,上前一步,手中的帕子就搭在了簡寶華的臉上。 “哎呦”手帕涼沁沁的,讓她立即就叫了出聲,也恍然,剛剛那女童的聲音,赫然便是自己的。 “你在胡鬧什么?”染春的聲音里滿是怒氣,從簡寶華的面上拿下了冰涼的手帕,“小姐才生完風寒,才好沒多久,你就這般胡鬧,讓小姐再生病了,如何是好?” “小姐的身子好著呢,一點事都沒有?!逼庀耐峦律囝^,對著簡寶華說道:“小姐,你是不是整個人都清醒了?!?/br> 簡寶華長長嘆了一口氣,她當真是真個人都清醒了過來。伸手拿了手鏡,水晶鏡里清晰的映出她的面容,鏡子里是一個六歲女童的面容,臉圓乎乎的,是小時候的自己。簡寶華仿佛可以窺見,她如何一步步消卻了面頰上的rou,露出尖尖的下巴,杏眼眨呀眨,最美的一泓秋水盛在其中,又往后,那秋水般澄澈的眸子里染了旁的顏色,一點點暗淡下去,柔軟的肌膚被風霜雕琢出皺紋,皺紋越多,她的面容也就越威嚴。 而現在…… 簡寶華的手指輕點手鏡里眼睛的位置,瞳仁黑而亮,是初生的太陽,和煦溫暖,不染世間的沉。 柒夏以為簡寶華在玩手鏡,便笑著說道:“就算是水晶鏡稀罕,小姐也不能總是把玩,說好了今個兒要給老夫人請安的,若是再耽擱,就白起來這么早了?!?/br> 給老夫人請安。 腦里一下變出現了外祖母的面容,簡寶華的脊梁骨挺直,“服侍我起來罷?!?/br> 柒夏看著簡寶華的眼,本想談笑兩句,說小姐十分有氣勢,只是那一雙如同黑曜石般的眼,淡漠而疏離,高高在上,上位者的氣息十足,就像是她最厭惡,又渴望成為的那種人。 染春并沒有覺得簡寶華的動作有什么不對,她們做下人的,本就是要伺候主子的,“小姐,若是等會不舒服了,就告訴老夫人,給老夫人請安是孝心,但是勞累自己生病了,反而讓老夫人擔憂了?!?/br> 胖乎乎的小臉鄭重點頭。 見著簡寶華聽她的,染春笑了笑,手腳利落給簡寶華換了衣裳,而柒夏也回過神,把早已經準備好的巾子浸潤到熱水里,溫熱而不燙。 簡寶華閉著眼,任由柒夏給她擦臉。 如果兒時的她,閉上眼便一點點犯瞌睡,但是這會兒她雖然閉目,整個人卻無比清醒。 原本在垂垂老矣的身軀里的靈魂,陰差陽錯回到了年幼的身體里,那干枯的靈魂在軀體里迅速舒展,少了疼痛與禁錮,眉心也不再蹙起。 足下被小心翼翼換上了繡鞋,簡寶華輕巧落地,站在了地上。 腳踏大地的扎實的感覺,讓她的唇揚起一抹笑,眼睛也如同明珠般熠熠生輝,洵美且異。 第4章 懷念的時光 簡寶華迫不及待就推開了門扉。吱呀一聲響,初秋的景就入了眼,風也將她纏繞,溫柔的拂過她的身子,拂過她的發梢。熹微的光足以讓她看清楚院子里的景致,小小的水池,里頭養著金與紅的錦鯉,假山上的青苔絨絨的,是蜻蜓最愛停駐的地方。水池旁有幾株瀟湘竹,有一株被她刻了名字,留下斑駁的傷口。假山有有一個小角,與院子里的水是連通的。 “小姐,慢些?!比敬哼B忙把披風披在她的身上,簡寶華不等著染春給她系好系帶,兩手拉住了披風的角,扯了扯披風,往前奔去。裙擺微動,露出了繡鞋上圓潤的明珠,小巧繡鞋踏在鵝卵石的小徑上,腳底那微妙的觸感讓她懷念,這真真是京都里外祖的家宅。 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并不長,只短短繞了一小圈,是外祖母執意建造的時候安置的,每一顆鵝卵石都圓潤而光潔,用外祖母的話來說,每日只消在鵝卵石蒲城的路面上走一遭,解乏又對身子好。 簡寶華的腳步輕快,擺脫了蒼老的身軀,她在年幼的身軀里有了新的活力。作為一個六歲的孩童,自然是比成人矮小許多的,她幼時居住的院子,與她年長后再看,便不大一樣。視野新鮮的有趣,這一切太過于美好,她腳步越發輕快,不顧身后染春讓她慢些的呼喚。 簡寶華行得很快,衣裙摩擦是悉悉索索的聲音,披風微動地揚起,她的動作驚了早起吃蟲的雀兒,撲棱著翅膀飛出了院落。簡寶華也站在了院門口,她閉上眼,前些日子下過雨,園里有淡淡的土腥味道。 “小姐,跑快了等會出一身的汗,小心出了風寒?!比敬焊蟻碇?,急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