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好多人都說新上任的牙宿巡守是個怪人……真是太怪了……算了，我們還是別多管閑事。

    于是眾人繼續保持封鎖的站姿，好像這里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牙宿坐在地上，雙手抱在胸前，依舊沉思。

    不對啊，他不可能在我眼前跑路的啊……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這個術式是什么原理？可以透過“無寐鏡”的幻覺系術式絕對不一般，我得做好記錄……

    另一端，梁左帶著青子推開最后一扇房門，外面就是廣袤的“星空”，黑漆漆的夜空之中，只有夜魂散發出的星星點點的螢火，這是自由的疆域。前方就是“無妄界”，眼下兩車的軌跡必定會被玉京山封鎖，再去乘車折法實在太危險，恰好梁左有經歷無妄界，所以很清楚通過這條“小道”是能夠偷渡回到蓬萊的，不管怎么說，夜魂總是比玉京山的人要友好一點。

    他終于松了一口氣，抓得緊緊的手也松開來。

    “走吧?！?/br>
    梁左看向青子。

    青子卻沒有往前走，看著他說：“那個龍，還能召喚出來嗎？”

    “怎么？”

    梁左之前使出的自然是他在方寸山學會的絕技飛龍之術，一瞬間突破了封鎖，身體大幅度暴走，帶著青子突破重圍，好在牙宿并沒有來得及追上。到了這邊通信無效的無妄界，他絕對不敢追擊過很。

    “我們騎龍飛過去?！?/br>
    青子眼睛里亮亮的。

    梁左想說飛龍之術是消耗很大的，不過為了她開心也只好認了。

    原本不存在的生物再次在風中浮現巨大的影子，梁左坐上龍影，朝青子伸出手。青子高高興興被他拉上去，東張西望，甚至想要蹲下來摸摸“龍鱗”——梁左只好告訴她，這并不是真正具有實體的生物，只是自己當初根據地球記憶凝造出的虛幻印象。

    不過哪怕如此青子還是很驚喜，橫著腿側身坐在梁左身后，看著遠處星星點點的夜魂。

    “你為什么要救我??？”

    梁左不由覺得好笑。我不來怕你是要記恨死我了。

    “我不是說過嗎？我們是朋友啊。而且，我以前答應過你，會去玉京山看你，可是一直被鎖在方寸山里，也算是食言了，算是補償吧?！?/br>
    青子將頭靠在梁左后背上，打了個哈欠。

    “你覺得你一定會做對嗎？”

    “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圈套……”

    一根冰涼的金屬尖刺頂在梁左的下顎處。

    青子冷笑，原本天真無邪的容貌透出一股黑色病態笑容：“你還是這么容易上當啊，傻瓜?！?/br>
    第367章 追殺原委

    “你看來記憶力不太好，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是蒼苔的職業殺手，什么叫職業殺手，那就是無論接下的任務是殺誰，我都會動手，”青子手中的兵器正好鎖定了梁左顱骨中的大腦，她手指很穩而且有力：“前不久，我接了一個任務。有人高價購買尾指銀戒梁左的人頭，我就想，反正是有人要殺你的，為什么不能是我呢？”

    她自顧自說著：“所以我就接下任務，自己人下手，總是會有一些優待的對吧？所以我會干凈利落干掉你，然后把你的腦袋處理一下，放在我家的玻璃柜子里，這樣我們天天就能見面了。我會把你的腦袋好好清洗，定期保養，絕對像是才長出來一樣。所以不用擔心死后的生活，梁左?！?/br>
    聽著青子說著有些讓人皮膚發麻的話，梁左不由一把拍下她的手。

    “別鬧了?！?/br>
    青子睜大眼：“你怎么知道？”

    梁左看向她，無奈道：“如果你要動手就不是這時候……”

    青子的話里有一個最大的漏洞，那就是時機不對。

    上一次針對白子駒的刺殺可以說是蓄謀已久，先是獲取梁左這個新丁的信任，然后一步步熟稔之后慢慢靠近，直至最后投奔梁左。哪怕有了見到白子駒的機會青子也沒有貿然下手，而是繼續等待，直到一個最好的時機。由此可看，青子絕不是如同她透出古里古怪的性情那么隨性，在她內心對計劃對目標都十分清晰。沒有把握絕不胡亂下手，只是可惜還是低估了白子駒的實力，所以失敗。

    如果青子真的是和玉京山預謀好，或者是她自己接下的刺殺梁左的任務，最好的時機是梁左和牙宿力戰脫身的那一刻，正好是梁左消耗最大，最不容易提防咫尺之遙的青子的時刻。

    所以梁左判斷，青子純粹是喜歡玩兒。

    “沒勁?！?/br>
    青子一臉沒意思，收起手中的尖刺。這尖刺就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平時完全看不出來，梁左都很驚訝，甚至有種想法把她衣服掀開，看看里頭的武器到底有多少……當然只是想想，絕沒有別的意思！

    “你還沒回答我，你這樣做代價很大的?！鼻嘧油蝗徽f：“以后你進出昆侖就有被玉京山襲擊的風險，而且的確是有不少賞金獵人會去抓捕我們這樣被通緝的人去兌換賞金。其實不值得的?！?/br>
    梁左看向前方，黑漆漆一片的無妄界總是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仿佛隨時都可能鉆出一只怪物。

    “其實也不只是為了你，你大概不知道，三年前玉京山襲擊了我們老板，這次必須給玉京山見識一下，我們五指戒也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拿捏的。這也算是我們的反擊?！?/br>
    這個蹩腳的借口讓青子撲哧一笑。

    “可以，這個理由還是比較新穎?！?/br>
    緩了緩，青子問：“你不問我為什么被玉京山通緝嗎？”

    “不問?！?/br>
    問了又怎樣？

    梁左從來不認為應該干涉每個人的自由，無論是生理上還是精神上。不同人的人生觀是截然不同的，以前在學校也有很多人無法理解梁左，總是覺得他是在用不斷旅行去裝酷，可是梁左甚至照片都很少拍攝。他享受的是那個不斷接觸到新鮮事物的過程，和別人傳遞過來的干巴巴文字不同，你能夠從實際場景之中發現很多不一樣的東西，帶來截然不同的體驗，時不時刺一下有些被陳舊觀念束縛的大腦，感覺很好。

    后來進入昆侖，梁左接連認識了雷振，韓靖，由小路，陳又廷……

    雷振的心機與演技讓梁左吃了個悶虧，不過他很快也釋然了，雷振這樣能夠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人，某種時候才是志同道合的人很可靠的同伴，因為你知道他具有那種能力和決心。韓靖韓少爺，第一次見面梁左簡直以為他是變態瘋子……不過漸漸接觸之后梁左看到了他身上與其他人都完全不同的一點，他的思考冰冷無情，幾乎很少被感性影響，在他心中世人險惡，用利弊來衡量得失，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不過和他一起你就很少有吃虧的時候。而且韓少爺破釜沉舟起來也是什么人都拉不回來的。

    由小路，專業打火機，對梁左一點一個著，有時候梁左看他像諧星，有時候梁左又覺得是否自己在他眼前也是諧星……

    陳又廷，真正和梁左戰斗中打出來的感情，太極傳人，看似溫和其實內心是真正的驕傲，他也是激勵著梁左不斷前進的人之一。

    每個人都有各自軌跡，不必強求他們和你一直走在同一條路上，變成雷左、韓左、由小左，陳又左……

    有緣自會再見，志同道合之人總會有再次協同前進的時候。

    梁左從來都深信這一點。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你?！?/br>
    青子雙手撐在龍影上，眼睛看向前方：“玉京山有必須抓我的理由，這次不同于以往，他們絕對是認真的，哪怕我回到蓬萊他們也會想方設法來抓我的?！?/br>
    “為什么？”

    梁左扭頭看去，青子此時臉色沉靜，和平時的歡脫截然不同，一雙眼里似乎藏著某種無法言說的秘密。

    “因為我不是人?！?/br>
    青子側臉，眼睛和梁左的雙眼對視。

    梁左一愣：“你是夜魂？”

    “??？你怎么會想到夜魂……”青子也吃了一驚：“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們不一樣，你聽過‘轉生之術’嗎？我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

    梁左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轉生之術”是昆侖對抗以太人戰爭時期研制出來的極端科技，轉生之術制造出和陣亡戰士一模一樣的“人”，讓他們再次趕赴前線，抗擊以太人。這項禁忌技術很快就被昆侖下定封印起來，禁止流出。這些梁左都是從不少人嘴里聽過的。

    可眼前的青子，這么具有活力的女孩子竟然是一具人造人？

    他很難接受。

    注意到梁左復雜的神色，青子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看來你也知道轉生之術是什么樣的技術……沒錯，我就是被這種技術制造出來的人?！?/br>
    青子第一次對梁左講起了自己的私密過往。

    那是青子最不想回憶的畫面。

    第368章 殺手青子（一）

    醒來第一個感覺是頭好沉，她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有一面巨大的橢圓狀落地鏡。

    鏡中是一個女性身軀，擁有一頭柔軟的栗色頭發，一雙睜大的眼睛里帶著幾分無神，她的臉很秀氣，身上只穿了一件粗大青色長衣，裸露出纖細的小腿，還有下意識扭動的腳趾。冰冷的觸感讓她大腦恢復了不少，視野也變得明亮和寬闊了起來，她能夠看到周圍的景象。此時她身處一間密閉的小房間里，頭頂有一盞金屬八角燈，原本她是躺在中央一張鋪藍色床單的床上，這間小房子里只有床和那扇固定在地上的落地鏡。

    她閉上眼，腦子里想到了一個名字。

    青子。

    我叫……青子。

    青子睜開眼，腦子里無數問題在發酵。

    我是怎么了，我為什么會在這里，這里是哪里，在我身上發生過什么，為什么我記憶這么亂，頭好痛……

    她忍著眩暈和頭痛整理了一番腦子里所想，總算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自我認知。

    她叫青子，是蓬萊的一個殺手組織“蒼苔”的成員，日常生活就是接納組織的人物去刺殺目標人物，回來銷案，獲取報酬。由于青子向來優秀，所以一直是被蒼苔團長極為信任的伙伴，可是前不久一次刺殺她吞下了失敗苦果，不僅如此還害死了兩名組織成員，幾乎是拼命才逃脫了近乎被殺的命運。剩余的事她記憶就比較混亂，似乎是回來之后一段時間情緒低落，然后去找了某個人。

    記憶畫面就此戛然而止。

    正當青子胡思亂想著，外面突然有人進來——打開了一扇原本不存在的門。

    青子警惕地看向對方。

    人影一點點往前，終于暴露在燈光之下。

    “醒了？”

    對方說。

    青子先是瞇起眼睛，而后睜大：“你……你……”

    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只是她一身黑衣，將身體完全包裹起來，直到對方主動放下兜帽她才看清楚。

    青子忍不住求助于旁邊的落地鏡，鏡子中兩個同樣容貌和身材的女人面對面站立，距離只有兩米。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子只覺得眼前景物又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對方溫柔地扶著她，將她抱回到床上，輕聲說：“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告訴你，你只需要知道一點，我們原本就是同一伙兒的，我對你沒有任何敵意?！?/br>
    青子沉沉睡去。

    幾天后青子一點點恢復，意識變得越來越清醒，觸覺視覺乃至于聽覺都敏銳了起來，她清晰體會到肚子里小蟲鉆腹一樣的饑餓感。

    另一個自己仿佛預料到了這一切一樣，再次出現。

    她帶了一個盒子，里頭都是各種精致的點心，青子猶豫片刻就抓起往嘴里塞，美味讓她幾乎停不下來。

    看著她吃得專注，對方也不急，只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