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葉暮疼的手指尖都麻住了,那醫生檢查了下,旋即微微皺眉說道:“傷口有點深,但還好沒傷到血脈神經,也沒到需要縫的地步?!迸赃叺氖岩宦?,終于松了口氣,葉暮看著那傷口,有些恍惚,微微動了動手指,麻麻的。 剛剛在山上只是稍微清洗了下就緊急包扎止血,沒有消毒,因此當醫生給葉暮用酒精消毒的時候,密密麻麻的疼痛從傷口蔓延而上,疼得他眉頭都快皺到了一起,另一只手放在腿上栓緊成拳,嘴上卻愣是沒啃一聲。 “接下來的時間內不要讓傷口碰水,回去后要定期拆下來上藥重新包扎,過陣子就沒事了?!蹦轻t生一邊包扎一邊交代,話落一抬頭,就發現葉暮臉色依舊蒼白,憑著經驗準確的看出不對勁,“你是不是還有哪里不舒服的?” 葉暮收回手臂,點頭承認,“好像扭到腳了?!?/br> “腳?”醫生一皺眉,直接讓葉暮把鞋脫了,這才看見葉暮腳踝上居然紅腫了一片,傷的不輕,光是用rou眼看就覺得疼。 “在山上和手一起弄到的?” “應該是?!?/br> 葉暮剛剛說完,就被醫生木著臉斥責了一頓,還故作恐嚇的說要再瞎折騰就有廢掉的可能性。 旁邊的石昭一聽,登時給嚇著了,“醫生你別是在開玩笑吧,瘸子???” 醫生是個老醫生,模樣五六十歲,帶著個圓框小眼鏡,長的知識分子十足,訓起人來卻沒一點拖泥帶水。在聽見石昭的話后,又斥責身邊的人居然沒第一時間發現病人腳上的不對勁,讓他頂著腳傷一路從山上自己走回來,把身為助理的石昭說的都羞愧了。 他身為助理居然沒有發現葉暮腳受傷的不對勁,想來的確是有些不合格。 葉暮連忙開口阻止道:“和他們無光,我其實也沒覺得那么疼,所以才……”他話還沒說完,腳就輕輕被按了下,力度很小,可還是疼的他直接倒吸一口冷氣。 醫生只是悶哼一聲,葉暮終于不敢說話了,只能閉上嘴沖著石昭無奈的輕笑了下。 “這腳傷的可不輕,腫這么大,十有八、九可能裂了,得打石膏?!?/br> 葉暮一愣,“這么嚴重嗎?” 老醫生不咸不淡的刮他一眼,“再作就給你整成瘸子了,你說嚴重不?”葉暮眨了眨眼睛,再次乖乖的閉上嘴聆聽醫生的教誨。 這里只是酒店的緊急醫護室,最多處理點小外傷小感冒之類的,葉暮的腳傷只能上醫院再檢查了。不過那老醫生為了防止葉暮再折騰他的腳,往上抹了些藥水后先暫時包扎住。 最后葉暮是走著過來的,跳著出去的。 被石昭攙扶著走出醫護室,剛出門,迎面就碰上了榮嘉欣。 “你腳這是也給傷著了?”榮嘉欣看著手腳都給纏上繃帶的葉暮,驚訝道。 葉暮點點頭,“給扭了,也沒什么大事?!?/br> 榮嘉欣即刻明白過來應該就是掉下去的時候給扭到了,倏地想起在上來包扎完手上的傷后,葉暮自己還主動要求繼續去山頂拍戲,并且在回來的路上頂著腳疼一聲不吭,瞞著所有人回到酒店。 “你還真是……厲害?!睒s嘉欣這次是由衷的佩服起了葉暮的敬業程度,嘆了口氣,“那你需要去醫院仔細檢查下么?” “嗯,不過現在也沒法去,馬上就要走了,到時候回去再看吧?!边@荒山野嶺的開車出去最多只有個小診所,再遠去也麻煩,何況馬上就要走了,倒不如等回去了再看,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 榮嘉欣點點頭,拍了拍葉暮的肩膀讓他好好休息,隨即看了看他身邊,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問了句:“袁晨呢?怎么都沒見到他?” 葉暮搖搖頭,之前下山的時候兩人就沒說過話,更別提現在了。想來估計是回房間休息去了,畢竟那時候掉下去的也不只他一個人,那么高的地方,受到驚嚇是肯定是有的。 榮嘉欣見狀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拍了拍葉暮的肩膀讓他好好休息便離開。 告別了榮嘉欣,石昭攙扶著葉暮走到電梯門口前,葉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自己走吧,也沒多大事,剛剛涂了藥好多了?!?/br> 石昭看出葉暮是不想麻煩自己才這么說,他一臉正色道:“醫生說了,要小心,葉哥你一只腿也不好走,我扶你回房間吧,反正沒幾步路了?!?/br> 都這么說了,葉暮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乖乖的讓石昭扶著回了房間,一開門,就發現房間里坐著一直不見蹤影的袁晨。 袁晨一個人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聽到開門的聲音后,抬起頭,看見葉暮的臉表情一頓,接著立馬收回目光,只是依舊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葉暮告別石昭后,重新關山了門,扶著房間的墻壁慢慢往自己的床位挪去,而剛剛走了幾步,就見袁晨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猶猶豫豫地說道:“你……你的腳怎么了?” “不小心扭了,所以走路有些不大方便?!比~暮看著自己受傷的那只腳,嘆了口氣,手受傷了倒還好,只是手臂上,除了疼之外倒不影響使用,可腳就不同了,估計接下來的一陣子都得這樣瘸著了,幸好山上的戲拍完,要不然可就麻煩了。 袁晨神色復雜地看了眼葉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房間內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葉暮只好率先打破這個詭異的氣氛,“還有事嗎?要不我們坐著說吧?” 終于袁晨點了頭,葉暮小心翼翼的瘸著一只腳坐到了自己床上,屁股剛剛坐穩,就聽見袁晨開口說:“你為什么要救我?” 葉暮怔了下,被這句像電影里的臺詞給問的有些懵圈:“我為什么不救你?” “正常那種情況會跳下去救人嗎?你看你也差點一起摔下去了!” 葉暮看著他,依然覺得懵,那種情況下正常反應不都是下去趕緊把人抓住么?反正他當時還真沒考慮那么多,又不是演戲,從那么高的地方直接掉下去后果不是死就是半殘,反正落不得什么好下場,自然得趕緊救了,多猶豫一秒就是一條人命。 “為什么不救?你要是沒抓住真的摔下去了怎么辦?” 袁晨頓時被堵得啞口無言,他看著葉暮一臉疑惑的模樣,終于明白過來葉暮是真的什么都沒考慮,只是看他掉下去,所以就救了他,直到現在受了傷也沒有后悔。 他當初為了針對葉暮而故意進劇組,利用粉絲讓對方一度陷入被他粉絲追罵的地步,過往在劇組也時不時有故意針對他的行徑,但礙于劇組里禁止出現不和諧的情況而克制,成為室友的這幾天更是無時不刻的故意甩臉色,最初甚至還在背后提出更換房間的明顯排斥…… 之前的種種行為都被今天葉暮突然的行徑所擊破,心中千萬種情緒交織成一團,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了混亂的漩渦,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 而恰好這時候,門板傳來‘叩叩叩’的聲音,只聽見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在門外響起,“葉暮?” 認出是展殊端的聲音,葉暮在愣怔過后連忙應了一聲,剛剛在樓下遇到對方時候說的會來找他,但沒想到這么快。 “你認識的人?”袁晨問道。 葉暮點點頭,袁晨沒說話,只是轉身替他去開了門,看了一眼展殊端后,便收回視線。而展殊端只是瞇著眼粗略刮了一眼對方便快步走進房間。 袁晨一看就知道自己留下是多余了,便道:“那我先出去了,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他頓了頓,深吸口氣,語氣有些僵硬地說:“你要不要吃東西,我給你帶?!?/br> “???”葉暮愣了下,慢慢地點了點頭,“好,那麻煩你了?!?/br> 袁晨看了眼葉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后還是沒多說一句,關了門便離開,將空間留給葉暮和展殊端二人。 第15章 袁晨離開后房間氣氛就再次變得有些尷尬,葉暮看了眼展殊端,發現他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一雙眼睛如深不見的水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葉暮不明白對方這是怎么了,然而面對這幅模樣的展殊端,心中不由得發憷,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好半晌,葉暮率先忍不住,別過視線剛準備開口問對方找他有什么事,就被展殊端搶了話:“你的腳要打石膏?” 聞言葉暮一頓,明白過來應該是石昭告訴展殊端的,抓抓頭發:“還不確定?!痹捯魟偮?,就見展殊端走上前來,他眨了眨眼睛,想到剛剛自己居然讓展殊端那么干站著,有些懊悔,便下意識準備起身去拿個椅子,結果半個屁股剛起來,就被重新按了回去。 展殊端蹙著眉訓斥道:“受傷了就乖乖坐著,少多動癥?!?/br> 葉暮:“……”他就想起來拿個椅子,怎么就成多動癥了? 展殊端無視了葉暮無辜的神情,在他身邊坐下,拉過他受傷的那只手。外套已經脫掉了,重新包扎的繃帶沒有剛剛在樓下電梯門口見到的大片紅色。 指腹在繃帶上頭輕輕拂過,粗糙的觸感刮過皮膚,一想到這下面是條他所未見到的傷口,展殊端的眉頭就不由自主的慢慢皺起。 “剛剛我來的時候碰到了你的助理,他都跟我說了?!?/br> 葉暮感覺展殊端的聲音比平日里的更為低啞些,手臂依然被對方抓著,對方指尖上的溫度似乎透過繃帶傳了過來,原本隱隱作痛的傷口居然生出了細癢的錯覺,讓他不由得把手往回抽了抽,卻再次被抓住。 “你知不知道那是山上,掉下去不是死就是半殘?”展殊端抬起頭看他,黑色的瞳仁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葉暮登時一怔,抿了抿唇,“不過上面也不是直線,還是有坡度的……” “這么說如果是直線你就不跳了?” 聞言,葉暮神色認真的思考了下,接著一本正經地說:“那樣的話可能我去救也來不及?!?/br> 展殊端:“如果你來得及呢?”他眼中滿是正色,看不出一星半點的開玩笑,一時間讓葉暮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 房間內安靜了約有十來秒,葉暮才道:“我真的沒事?!笨闯鰧Ψ绞窃趽淖约?,心中忍不住淌過一絲暖意,他抽回手,晃了晃被繃帶捆著的小臂,柔聲道:“你看,只是一點小傷罷了,過兩天就愈合了?!?/br> 看著葉暮,展殊端終于逐漸冷靜下來,意識到是自己太過緊張。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只是在聽到石昭說葉暮當時直接從山上跳下去救人,在上來的時候還差點沒抓住繩子掉下去,心中就不由得一緊,甚至想到了假如葉暮真的掉下去會如何這種事。 “你跟那個袁晨關系很好?”展殊端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句。 葉暮搖了搖頭,誠實道:“不是很熟?!?/br> 聞言,展殊端眉頭頓時皺起,“那你還那么積極的去救他?” “這種事情和是誰沒有關系?!庇龅竭@種事,第一反應普遍都是去救,哪怕那時候掉下去的不是袁晨,甚至是個無關的路人,葉暮也會下去救他,除非是實在救不到。說他沖動不計后果也好,這只不過是身體下意識做出的行動,又或者說他沒辦法做到無動于衷。 展殊端頓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沉默了半晌,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這附近也沒有醫院,我開了車,先帶你去檢查下你的腳吧?!?/br> 說著就拉起葉暮的手站起身,而葉暮一愣,連忙搖搖頭,“不用了,這邊的戲已經拍完了,劇組馬上就要回去了,而且也不是那么嚴重,睡一覺就沒關系了……” 展殊端看著他,突然問:“你們殺青了?”葉暮呆呆的搖了搖頭,于是他拉著對方的手更緊了幾分,“這就對了,要是拖著留下什么后遺癥怎么辦?!?/br> 慌張之下,葉暮憑著直覺脫口而出道:“展總你放心,我不會影響到工作的……” “你覺得我是在擔心這個?”展殊端瞇起眼睛,臉色兀然變得不太友善起來。 葉暮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么,畢竟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展殊端會這么關心他的理由,就在氣氛正凝結之際,一道鈴聲倏地打破。 展殊端只好收回視線走到一邊去接電話,葉暮一手抓著手腕,眼睛在四下亂飄。展殊端說話的聲音不大,而且隔著距離,根本聽不清對在說什么。 接完電話后展殊端走回葉暮身邊,神情比剛剛略顯急切,嘴上卻繼續剛剛的話題,“我車停在外面,等我去開過來一下?!比~暮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發現外頭不知何時居然密布起了烏云,眼看馬上就要下起大雨。 這里的地理位置偏僻,通往外頭的路都無比狹窄不說,下起雨來路上的危險系數立馬升高,路滑加上有沙子泥濘的,根本就不好出去。 “你要有事忙就快去吧,我真的沒什么事,腳不動也不會疼,而且說不定只是普通的扭傷,過兩天就沒事了,而且現在快下雨了,這里開車挺危險的?!比~暮抿唇勸阻道,展殊端盯著他看了半晌,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 “行吧,那明天還疼的話就去,你好好休息?!痹捖?,他附身在葉暮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只見對方被親的一臉呆懵,想到剛剛那聲生疏的展總,他瞇起眼睛,忍不住道:“私下就不用叫的那么正式了?!?/br> “……什么?”葉暮沒反應過來,然而展殊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別過視線沒再多余解釋,伸手揉了揉對方的一頭軟發,再次囑咐道:“好好休息,不要亂下地,有事情就叫助理或者打電話給我,知道了嗎?” “好的……”話落,他看著展殊端離去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仿佛上還殘留著對方剛剛留下的余溫。 指尖從發梢滑落至額頭,停在剛剛被親的地方,葉暮眼神空蕩蕩的停滯了好半晌,才逐漸回過神,旋即耳根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轉為通紅一片,心臟莫名跳得飛快。 葉暮垂著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后,直接往后栽倒在床上,長吐了一口氣,望著天花板,驀然想起展殊端借的那通電話來,他瞇了瞇眼,隱隱能夠猜到是誰打來的,不出差錯應該就是之前在樓下電梯口遇到的那位與展殊端同行的女人了。 想到這,他翻了個身,雙手揪住已經換上新的被套的棉被,深吸了口氣,心跳終于慢慢勻速恢復平靜,一邊卻忍不住猜測起那位一面之緣的女人和展殊端是什么關系起來。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他就覺得自己想這些純粹是沒事找事,就算展殊端真和人家有什么關系,也與他沒一星半點的關系呀。 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普通的上下屬關系。 當展殊端拿著傘趕到的時候,遠遠就看見自己那不省心的meimei正狼狽的站在一棵大樹下避雨,頭上還蓋著一件外套,正親密的和身邊的外國男人說著什么。 “哥!這邊這邊!”方渺不顧形象的沖著展殊端嚎了一聲,生怕對方看不見她似得。 展殊端黑著臉走過去,刮了一眼那位滿臉疑惑的外國男人,說:“你說的急事就是出門沒帶傘?站樹下避雨,你是嫌天上沒打雷太安靜不夠刺激么?” 方渺無辜的眨了眨眼,“這附近又沒有其余建筑可以避雨,所以我才這么著急嘛?!痹捖?,她接過傘撐起,在回酒店的路人又和身邊的外國男人介紹起展殊端來。 聽到是方渺的哥哥后,外國男人立馬熱情的打起了招呼,展殊端禮貌性的回應兩句后,皺著眉道:“你火急火燎的把我拉到這個地方就為了和這家伙私會?” “我也沒辦法啊,我爸固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和他硬碰硬只會更慘,和叔叔如出一徹的脾氣,真不愧是親兄弟?!彼捯魟偮?,猛地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展殊端,見對方臉上沒什么變化,才松了口氣。 回到酒店后,方渺沒有回房間,而是和她那位外國男朋友在電梯口說了兩句便分開,屁顛屁顛的跑去找展殊端了。 “哥,剛剛咱們碰到的那個人和你什么關系???”方渺一邊喝著果汁一邊好奇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