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一時之間倒是所有的憤憤不平都被壓到了心底,說到底,是個女生就愛攀比,如今有個比她更不堪的在墊底,好像連爬山也沒這么累了。 黑心的安顏會這樣想自然不奇怪,但是林漪的狼狽落到楊屹之的眼里必然又是別樣光景。 小姑娘抿著唇顫巍巍地往上爬的樣子格外的堅韌不屈,他好像都能看見撐著她脊梁骨的那一口氣,那種名為倔的精神分外的入他眼。她明明就是應該喊苦喊累的大小姐,現在卻寧可咬著牙堅持,兩條腿都站不穩了還倔強地不吭一聲,足見小姑娘有著非??少F的攀巖精神,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相比之下,雖然也一樣不太好的安顏便被貶到了塵埃里。潛意識里,他大概就是覺得安顏太會裝了,所以現在看著安顏總覺得她還沒到極限。 安顏也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典型例子。她總是喜歡畫蛇添足,楊屹之是失憶又不是傻,真心假意要還分不清他的軍功也是白打了。 當然,如果他要是知道林漪在心里早就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十幾遍,也不知道他是否還能保持這樣的欣賞之情。 沒多少時間,在楊屹之的督促下,三人順利爬到了山頂。 此時俯瞰整個c市郊區,只覺得胸中濁氣都清了個干凈,林漪抬頭挺胸,此情此景,只覺得豪情萬丈,氣勢凌云。 她剛要做點二逼的事情,準備對著山外“啊”那么兩嗓子,就被楊屹之看穿了心思。 楊屹之嫌棄地瞥她,“你最好別干蠢事,等我和安顏走遠一點再說?!?/br> “啊咳咳咳咳……” 林漪一鼓作氣都憋在了喉間,嗆得臉頰通紅。 安顏笑的前仰后合,將水瓶遞給了她,“漪漪,你別聽他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林漪喝了兩口水,皺皺鼻子,并不打算再干蠢事。安顏看她回順了氣,又自顧自地去看風景。她雖然是c市人,但是爬山這事兒已經很久很久沒做過了。 此時風景獨好,她難得爬上山,得好好欣賞才是。 看林漪好像放下了方才的拘謹,楊屹之不自覺跟著彎眼,正經道,“這山頭太小了,什么都看不到,你真要想喊喊,最好還是去爬爬泰山、衡山之類的,屆時俾睨天下,肯定比你現在豪氣干云得多?!?/br> 林漪捋順了頭發,老實道,“我還是算了吧,要爬泰山我肯定得雇個轎子往上抬了,不然我真怕爬到一半滾下來?!?/br> “嬌氣!”楊屹之敲敲林漪的頭,竟帶上了寵溺之色。 林漪立刻垂下眼觀察安顏的動靜,看她還在遠眺,這才舒了口氣。 楊屹之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逾距,連忙收回手,背到了身后,站到了山邊假裝看風景。 兩人之間隔著一層朦朧的曖昧,就像霧里看花。林漪不會去戳破,而楊屹之約摸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此時正好氣氛尷尬,誰都沒有再找話題。 下山的氣氛比上山的氣氛詭異了不少,兩人掩飾的好,安顏只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最后歸結為三人爬山爬累了。 林漪低垂著頭往前走,她看起來像是藏著心事,楊屹之觀察著她的動靜,心思也跟著起伏。 安顏還有力氣找楊屹之聊天,東一句西一句的,他回答得敷衍至極,神思早飄到了天外。 “屹之,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安顏拉住了楊屹之的手臂,迫使他正眼看她。 楊屹之不耐煩地剛要抽手。就聽見前頭的小姑娘驚叫一聲,他轉回頭,只看見林漪踉蹌著往下滑,電光火石之間,已經跌下了好幾層的臺階。 楊屹之一皺眉,趕忙甩開安顏去追。 還好棲霞山作為旅游勝地臺階都修得極為平坦,每隔開一段還會修個平臺。林漪摔的并不嚴重,就是尾椎骨撞的生疼,腳踝崴了使不出力氣。 “你還好嗎?”楊屹之眉頭皺的更緊了,他拉住了林漪的手臂,讓她借力站起來。 林漪疼的眼淚在打轉,驚慌失措地對著他,“楊、楊哥哥,好疼……” 這下又變成楊哥哥了。 楊屹之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他強行拉起林漪,半扶著她的腰。這時候安顏也趕了上來,詢問林漪要不要緊。 林漪怯怯地看著二人,眼淚要落不落,手上身上都是爛泥,“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是我沒看好路……” “都什么時候了還說對不起?!” 楊屹之嗓門突然大了起來,嚇得林漪發抖,安顏趕忙安撫地拍拍楊屹之的臂膀,“屹之,漪漪受傷了,我們先把她帶下山,你別嚇唬她?!?/br> 楊屹之本來就是無心的,懊惱之余,只能死鴨子嘴硬道,“我來背你下山!別再出什么幺蛾子!” 林漪被嚇得一抖,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楊屹之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前半蹲下/身,看她沒有動作,又不耐煩地吼道,“還不快上來?要等到太陽下山?!” “……”林漪含著眼淚爬上了寬闊的背脊,身子都竭力縮成一小團。 安顏在旁邊看著,一只手拉住林漪的小手,語氣溫柔地安慰她,“別怕,屹之也只是擔心你?!?/br> “什么擔心?凈添麻煩!” 被人識破了好心,楊屹之虎著臉搶白。這下又堵了安顏的話,忒不給她面子了,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安顏一個氣急,甩開林漪的手幾步走在了前面。 林漪攬緊了楊屹之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脖頸里,眼淚撲簌簌地順著他的脖子往衣領里鉆。 “你……” 他一開口,林漪下意識便是一縮。 懊悔地閉了嘴,楊屹之只覺得脖子里又癢又燙,都蔓延到了臉上,其實,他也只不過是擔心她,反倒是把人家嚇壞了。 楊屹之走了兩步,托了托背上的小姑娘,再也沒有開過口。 他在心里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為自己的莽撞,向小姑娘道歉。 ☆、第四十六章 教官口嫌體正直 棲霞山一游過去了一個多星期,林漪自從那天和他們分道揚鑣就失去了聯系。 楊教官雖然還在帶著軍訓,但是心早就奔向了別處。 他在想,是不是需要去看看小姑娘,到底小姑娘也是喊他一聲哥哥的,而且,兩家都是有所走動的世家,總應該去看看吧。 去看她的理由可以有千百種,可是楊教官想想那天被她淚濕的衣服,心里又不自覺地打起了退堂鼓。 還是算了吧,他都把人嚇哭了。 無往不利的特種兵隊長頭一次發現自己在某些地方也是笨拙的厲害。不知怎的,竟覺得失落。 在糾結中又過了兩個星期,楊屹之帶的軍訓也算是完了,他也要跟著部隊離開學校,回到聯隊去了。 不過他還有另一重身份,尤其最近總是有些許片段在腦海里閃過,他打算順著記憶回溯從前,好去探查蛛絲馬跡。 給隊里告了假,他根據記憶回到了原本租住的小屋。租的地方是普通的公寓房,坐落在大學城的附近,極其掩人耳目。 他打開門,門里一切如常,沒有被翻過的痕跡,四處檢查之后也沒有看見攝像頭。他松了口氣,小心翼翼進了大門。 等把門關閉,他才皺著眉思索到底有什么東西藏在這里。 這個屋子他很熟悉,他很肯定有重要線索在屋里的某個角落,可是按照他的性子,必然是放在一個別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么問題就來了,別人意想不到,他現在也想不起在哪里,這下可就難辦了。 楊屹之想的頭疼,扶著額頭冷汗涔涔,過了片刻,他站起身,先檢查了各個凳子有沒有夾板,又開始檢查瓷磚有沒有松動,最后所有邊邊角角都找了一遍。 出租房就那么大,只有五六十平米,每個屋子都是一目了然,他實在想不通到底在哪里。 樓道里傳來了腳步聲,特種兵的警覺告訴他應該快速撤離。 他抹去了所有痕跡,快步出了屋子,門砰的一關,那個腳步聲已經到了樓下,眼見著就要上來。 楊屹之蹙眉,從容鎮定地敲開了隔壁房門,邊敲邊喊,“開門開門,還不放老子進去!小娘皮的,給你點顏色你還開起了染坊?還不快給我開門!” 他氣急敗壞地踢了房門一腳,誰成想門還當真開了。 楊屹之手心全是汗,臉上卻還保持鎮定,他計算著腳步的速度,打算等門開全了先奪門進屋。 房門開了一條小縫,久違的小姑娘探出了腦袋,見了他之后,警惕的神色都放松了,“楊哥哥,你怎么……” 楊屹之拼命給她打眼色,林漪眼角一瞟,余光掃到轉彎上樓的人影,立刻恍然大悟,配合道,“老娘偏不讓你進門,你想咋地!拔rou無情還有理了?現在被人甩了倒是想起老娘的好了?要錢?沒有!要命?哼哼!” 小姑娘從斜縫里伸出了一把削皮的水果刀…… 楊屹之一口老血梗在喉嚨口,他無力地扶額,不知道該怎樣接茬。 “哎喲,小兩口吵架就吵架,別動刀子??!這是要鬧出人命的!” 上來的是個微胖的婦人,手里拎著菜籃子,約莫五十歲上下,笑瞇瞇的一張臉,乍看上去和藹可親,很難讓人有危機感。 楊屹之并不放松,冷哼一聲,“人家的家事,你也摻和?這小蹄子是要謀殺親夫!你看她兇器都拿出來了!” “誰是親夫?你要么是jian/夫!”林漪推開了門,叉著腰指著楊屹之的鼻子罵,“還了得了你?當初追我的時候花言巧語連哄帶騙,把我哄到手了就拔rou無情翻臉不認人!現在被人騙光了錢倒是知道回來找我了?老娘還要給你貼?你能耐了唄?!” “我……” “你什么你?大娘你來評評理,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他哄去了身子,我這虧吃的多冤吶?本來以為就是他的人了,誰成想這人狼心狗肺人面獸心,轉頭就把我甩了。我這以后還怎么見人!” “這……” “大娘您別看他穿的人模狗樣的,實際上就是個斯文敗類,是個吃女人軟飯的小白臉!我、嗚嗚……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這下好了,香的臭的都被林漪說完了,楊屹之的俊臉紅中發黑黑中透青,氣壓低得好像要把林漪吞了。 大娘緊了緊菜籃子,不打算摻和家務事,只擺擺手,喊她們讓道。 林漪還要張口,氣急敗壞的楊教官一個發威逮住了小丫頭就貼上了那一張一合的紅唇,順手便把人給推進了屋里。 房門還沒關,大娘斜眼瞥過,只道了句,“現在這風氣啊,小年輕怎么都成這樣了……” 門從里面被拉關了嚴實。 楊屹之把林漪攏在胸前,眼睛還不忘從貓眼里探查外面的情況,等確定人已經上樓關門了,他才低頭看著懷里的小姑娘。 林漪的眼睛閃閃發亮,眸子里帶著一股興奮勁兒,楊屹之看的啞然失笑。他的手把她攔在了門和自己之間,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呼吸都能噴到臉上。 后知后覺的楊屹之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親吻了林漪嫣紅的唇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力道太大,小姑娘的嘴唇都是嘟嘟的泛著水漬,倒叫人怪臉紅的。 楊屹之抽回了手,干咳著松開了包圍圈。 林漪猶自興奮,雙手還握著拳頭絞緊在胸前,“楊哥哥,我剛剛演的好不好?有沒有嚇唬到歹徒?” 楊屹之被氣了個仰倒,想想她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只覺得臊得慌,“你從哪里學來的昏話?小小年紀知不知羞?” “小說上人家和渣男撕逼都是那么說的呀?!绷咒羿阶?,不開心地拉住了楊屹之的衣擺,“我覺得自己演的棒棒噠!楊哥哥還不快夸我!” 現在倒是不怕他了。 楊屹之無力扶額,退回到了客廳里兀自倒了杯涼白開壓壓驚。 小姑娘沒有得到應得的表揚,氣鼓鼓地往單人沙發上一坐,盯著楊屹之目不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