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其實損壞了也沒有太大關系,她的記憶力很好,完全可以重新默寫一遍,只是這里頭的東西有點多和雜,要重來一次著實太麻煩。 梁玨滿口應允,他本來就不是什么破壞狂:“這個你放心就是,我只是看看而已?!?/br> 他迅速的把那小本子扒拉到自己跟前,從第一張開始翻閱,翻了半天,上頭的每一個字符和文字他都認識,但是湊到一起,他卻完全理不清楚里面的含義和邏輯。 在大致的翻閱了整體后,他停了下來,遲疑了一下,又問沈孟:“這些是妻主寫的人的名字嗎?” 其實根據這些奇怪的圖形的排列規律,他也大致能夠猜測到沈孟指代的什么,只是具體是什么,他就沒有辦法了解了。 沈孟坐在他對面,一只手撐在桌子上托腮看他。等到梁玨發問了,她才慢悠悠地說:“夫郎素來有聰慧的美名,你覺得是這樣,那就是這樣?!?/br> 梁玨有些失望地看著她,眼睛顯得有些濕漉漉的,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甘心:“連我也不可以嗎?” 沈孟一字一句地道:“連你也不可以?!?/br> 梁玨想知道的東西,有些她可以隱約透露給他知道,但目前的情況,她不會把所有的秘密都交付出去。 現在的梁玨到底還是和前世的不一樣,她們沒有幾年的相處,只有長久的磨合,才可能讓她把足夠隱秘的東西交付出去。 雖然這聽起來著實讓人有些寒心,但捫心自問,她不信沈母,不信沈李氏,也同樣還不夠信任這一世的梁玨。 從另一方面來講,她守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關系到她上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而在沒有查清楚之前,它就像是一把懸在她頭頂的死亡之劍,隨時都有可能砍向她脆弱的脖頸。 而短時間內,她并不打算讓梁玨參與進來,一是維護,二是不信。 ☆、 第032章 沈孟不想說,梁玨便很識趣的沒有再過多追問下去,他來回又翻閱了兩遍,憑借著強大的記憶力把那些符號牢記在了心里。 他在腦海中推算了一番,指著上面某個符號問沈孟:“這指的可是工部的左侍郎左云?” 沈孟心下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她也沒有說對或者是不對,只又指了別處的符號問梁玨:“那這個呢,你說是誰?” 梁玨眸光瀲滟,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最終只搖了搖頭道:“目前我暫時還不能猜出來?!?/br> 沈孟細細打量他的容色,見梁玨所言不似作偽,心下松了口氣,想來梁玨猜出這個名字有巧合的成分在,她的秘密還不至于在他面前一覽無余。 她剛這么想著,說完了話的梁玨,卻又默默地把那本涂滿了東西的小冊子推了推,一直推到她的面前。 等到沈孟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他才開口說話,語氣顯得還挺嚴肅:“若是這東西涉及到妻主的身家性命,,這個東西你且收拾妥當,以后切忌莫這般隨便攤開擱置在桌子里了?!?/br> 看的時候他眼巴巴盯著看,不說不能隨便看,看完了反倒教訓起她來了。沈孟覺得好笑,雖然知道他也是為自己著想,反問他:“那你知道不能看,怎么又看了呢?” 梁玨便理直氣壯地說:“妻夫本一體,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是不能脫身的。我又不是別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郎,你的東西,不管是什么,我都是能看得的,這是兩碼事?!?/br> “是是是,所以我這不是給夫郎你看了?!?/br> 梁玨又道:“你有秘密瞞著我,我也不強求你告訴我。反正咱們的時間這么長,你想說的時候遲早會告訴我知曉。但有一點,若是真的是關乎身家性命的事情,你莫要瞞著我?!?/br> “這是自然?!笔裁丛捘苷f,什么話不能說,她心里當然是有把秤的,只要梁玨不強求,她沒有什么不能是的。 沈孟一口應下來,又問他,“先前這名字確實是左云,你說的事情,我也可以應允你,不過還勞煩夫郎告訴我,你是如何猜出來的?!?/br> 她自認自己的符號挺是獨特,光靠瞎蒙,是決計不可能猜出來,即便是猜,那也需要理由。 梁玨道:“很簡單,妻主的云字用的當是南珠語,在這種語言里,這個符號代表的是云朵的意思,而這個圖形是一位佩戴著瓔珞的女子,女為尊,左也為尊,連在一起,自然是左云了?!?/br> 沈孟記錄這些事情的時候,確實是按照類似的思維設立了一些獨特的寫法和圖形。 她當初會用一些南珠語,是因為這種語言甚少有人學過,即便是有,也很容易和另外一國的語言混淆。 除了這種甚少有人會的文字外,她還摻雜了一些自己獨創的文字圖形,確保絕對沒有任何文獻里出現過的那一種。 按理說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夠看得懂,但梁玨卻一語道破其中機密,容不得她不糾結。 她先是夸贊了梁玨一句:“夫郎學識淵博,學過南珠語,認得這個是云字不錯。但天下帶了云字的人何其多,你又是如何得知這代表的是左云呢?” 梁玨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怎么就這么能夠肯定是這個圖形代表的是左字。云字只要知曉南珠語的人,多看幾眼猜出來不難。 可另外一個字梁玨給的理由,雖然很貼切她當時的想法,但聽在外人耳中,簡直像是在瞎扯。 比起相信對方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她寧愿相信梁玨是隨便猜猜出來蒙她的。 梁玨指著另外一個和左字圖形相似的符號道:“的確有猜的成分在,但我有八成的把握,妻主寫的這是左云左大人?!?/br> 八成,基本就意味著蓋棺定論了。沈孟追問到:“怎么個說法?” “妻主平日將這冊子看護得十分小心,想來它對你而言定是格外重要之物?!?/br> 梁玨頓了頓道:“一般被珍藏的東西,要么價值極高,要么有其特殊意義。像這種書冊,要么為重要之人所贈,要么就是記錄了秘密的賬冊或者是名單?!?/br> 他修長的食指點了點書冊上的字跡:“若是故人所贈之物,妻主絕不至于在上面胡亂涂改。若是賬冊,會有大量的金額,即便是妻主你用了特殊的字代替,重復的字和圖形,也應當很顯然這上面的東西并不符合?!?/br> 沈孟頷首:“你說的有理,這確實是本名冊?!边@當然不僅僅是簡單的名冊,上頭記錄了她記憶里所有本朝會發生的大事。 她重生的時間越久,上輩子的諸多事情就變得越模糊,趁著她還有記憶優勢,她特地尋了本冊子把這些都一一記了下來,以便到時候能夠避開所有。 也因為她不可能一下子記起來所有的事情,很多零碎的記憶她都是被某件事觸動才想起來的,所以這冊子上的內容也是極其散亂。 “既然這里是人名,我自然是聯想和妻主相關的人了?!?/br> 沈孟很贊許他想事情的邏輯,但有些事情她還是不解:“你這么想倒是不無道理,只是你如何知道我認識的人中有多少個名字里帶了云的呢?” 便是讓她短時間把她認識的人里帶了云字的全部說出來,她都指不定可能遺漏那么一兩個,莫說這一世,梁玨嫁進來的時間才不到一年。 提到這個,梁玨的面色便陡然變得有些紅撲撲,愣是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還是在沈孟眼神的壓力下,他才垂著頭,用蚊吶一般的聲音說:“妻主應當記得,這門婚事當初是娘親主動上門為我求來的?!?/br> 不同于先前理直氣壯要求她的樣子,他這會倒像是個柔弱好欺的軟包子,細長白皙的脖子縮在 沈孟自然沒忘,“為妻自是不曾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家母父先提親都是一樣的?!?/br> 她歡喜梁玨的程度確實沒有對方深,但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不會覺得做男兒的主動些就是不知廉恥。 怕梁玨不自在,她還特地解釋了兩句:“說起來,為妻還當謝謝夫郎才是?!?/br> 梁玨原本忸怩著呢,她這么一說,他立馬順著她的話茬接著問:“你謝我作甚?” “自然是謝你讓我娶到了這么好的夫郎?!?/br> 這人真是,真是一點也不正經。梁玨嗔怒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嗔遠多于怒了。 不過這么一來,他倒是放松許多:“以前我尚在閨中時,娘和長姊長議朝中事,自然知道一些朝臣的名字,前后聯系了一下,名字中帶了云的,也就是三位大臣,一個是三個字的,另外兩位當中只有左大人符合這個條件?!?/br> 梁玨說的是輕描淡寫,但要能夠確定這么一個人,首先他得了解所有朝臣的姓名,除了這些之外,他還得了解擁有這些名字的人分別是什么情況,才能夠如此篤定的說出來答案。 雖然當今圣上對君后十分敬重,但本朝一直以來女子地位始終凌駕于男子之上,后宮也不容許干政,一般來說,也沒有那戶人家會刻意培養兒子從政的才能。 沈孟眼神復雜地問:“這些東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先前說了,娘親和長姊偶爾在家里會提及一些,聽得多了自然就記住了?!绷韩k想也不想的答完,等說完了,他才察覺有些不妥,又小心翼翼地問沈孟:“怎么了,是有什么問題嗎?” 隨便聽聽也能有到這種地步,真不知道若是生為女子該會有何種成就。沈孟搖了搖頭道:“我方才只是在想,夫郎嫁與我真是屈才了?!?/br> 沈孟向來是惜才之人,只可惜梁玨是她夫郎,就是她想幫他施展才華,也沒有那個條件。 梁玨啞然失笑,他極是認真的道:“于我而言,能在妻主身邊,便是莫大幸事?!?/br> ☆、 第033章 沈孟自認自個已經夠直白,不曾想這一世的梁玨比她還要來得直接許多。他向她展露著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面貌,熱烈,直白,就像是炙熱的太陽,源源不斷的向外散發著熱度。 她久久不曾說話,只定定地看著梁玨。后者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耳朵都染上紅撲撲的顏色,方開口問她:“我說的是有什么不對嗎?” 他可是發自內心這么想的,滿滿都是真情實意,而不是刻意說的甜言蜜語。 沈孟伸手摸摸他發紅的耳朵尖,看著那紅得近乎透明的耳朵微微都顫抖了一下,她又把手伸向梁玨烏黑的的腦袋。梁玨顯然把頭發護理的很好,手下一頭青絲格外柔順。 她隨手揉了揉,揉亂了一頭青絲才收了手:“你說的這話為妻很是受用,那冊子里到底寫了些什么,等到了時候,我自會完完整整地告訴你?!?/br> 她把那本對她而言十分重要的冊子鎖進一個裝幀精美的木匣子,干脆又拉了梁玨下來和他討論起朝中局勢。 這是上一輩子絕對不可能發生的畫面,倒不是因為她瞧不起男人,覺得男子頭發長見識短。 即便是僅僅居于后宅的男人,也可以把自以為了不起的女人耍得團團轉,她從未小瞧過男人的本事,也不覺得男人就比女人差到哪里去。 只是在上一世,她只知道梁玨能夠有那個本事把她的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知曉他善于謀劃,且功于心計,卻并不知曉梁玨還有這方面的才干。 沈孟大致地給梁玨介紹了一下朝中的情況:“當今圣上膝下有三位皇女,左相為首的文臣支持的是大皇女……這些夫郎可都知曉?” 梁玨頷首:“這些母親都曾講過?!?/br> 沈孟用手指沾了些許茶水在桌子上頭寫字:“那這個呢?” “知道?!?/br> “這個呢?” “這個也知道?!?/br> 沈孟的手指在桌面上頓了頓,又收回手來:“你都知道的話,我似乎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好向你介紹的了,先說說你知道的情況吧,也可以同我講講你的見解。不用有所顧慮,我都想聽?!?/br> “我是這么想的……”梁玨原本還是有所顧慮的,一開始的時候用詞也是經過了心里斟酌再三的。發表言論的時候也說得格外委婉,盡量不顯得出格。 畢竟信息有限,梁玨建立在以往消息上得出的推論有不少是并不適用現在的。 但梁玨的想法有很多處新穎有趣的地方,而且觀點獨特,讓她有種醍醐灌頂之感,原本一些沒有想通的地方也茅塞頓開。 可惜的是有些東西不能用紙筆留下來,她只好讓梁玨說慢一點,在心中細細斟酌。將有道理的話掰開來,嚼碎了,牢牢地記在心里。 和梁玨談完了,她便將自己關在書房中兩日,直到休沐的日子過了,才十分不舍地從房間里出來。 因了這個由頭,沈孟連回家的日子都比往日準時許多,不為別的,只為了能和梁玨探討一二。除了必要的應酬,同僚相邀時,她一概以家中有夫郎等候的理由推拒。這半年多的工夫過去,沈孟甚至還落下了個懼內的名聲。 不過沈孟自個倒不覺得這是什么不好的名聲,當今圣上看重的是才干而不是虛名。莫說她實際上并不怕夫郎,就算是怕,那也是因為做妻主的敬重正君,而不是因為她怯懦怕事。 妻夫兩個感情在日漸融洽,外人也是瞧在眼里。做主子的能夠如此受寵,底下的小廝自然是高興。 艾葉在梁玨出嫁前就是做他貼身小廝的,被叮囑的多,想得也比梁玨這個做主子的還要多些,正好這幾日梁玨正向他學打荷包的絡子,看著他還算心情不錯。 他便先夸了梁玨兩句:“公子著實聰敏,這才幾日的功夫,這最難的絡子便打得有模有樣的,若是少夫人瞧見了,怕是要歡喜得不得了。也不枉費您費這么多工夫了?!?/br> 梁玨嘴上數落他,面上卻帶了幾分笑意:“這絡子打成什么樣我心里頭有數,這要是送出去,妻主她怕是都沒有臉拿出去吧?!?/br> 艾葉忙道:“您可別這么說,您這要是也算是沒有天賦,我這面上怕是要往下淌水了?!?/br> 梁玨笑道:“就數你會貧嘴!說吧,怎么突然夸起我來了,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