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那曹步廊也興致勃勃,開講道:“民國三十八年,有個財主,最喜歡勾人的媳婦兒來弄那事兒……” 我聽得暗自搖頭,也不說話,徑直起身走了。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三人仍然講的如癡如醉。下午,隊長來叫人去大隊里做事,我本待自己要去,可是想到把這仨人留家里,不定出什么亂子,便叫弘德支了出去。弘德心中不情不愿,只懼怕我揍他罷了。 弘德一走,馬新社在家里便渾身不自在,聽曹步廊講故事也沒了興致,胡亂轉了幾圈又縮回被窩里去睡了。 我到功房里練過下午的修行后,精神大漲,出來時,看見曹步廊正坐在石凳上看書。我一露面,他便把書給合上了,笑道:“小哥,做完功課了?” “嗯?!蔽移骋娝吹哪且槐緯馄ど蠈懼齻€大字——“厭勝經”。心中暗思:“這本書想必就是記載厭勝術的典籍了?!?/br> 我雖然對厭勝術好奇,但那畢竟是旁門之道,所以也沒有發問。那曹步廊倒自己說道:“我厭勝門中的厭勝術,全在這一本書中了?!?/br> 我又“嗯”了一聲。 曹步廊覷看著我道:“誰要是能拿到這一本書,誰就能學會所有的厭勝術?!?/br> 我默默頷首。 曹步廊道:“學通這本書,下厭、解厭,改風換水,造命排運,無所不能!命術雖然博大精深,卻是以我這厭勝一門為最!” 他一連說了三次,我不好再冷淡相對,便笑道:“那恭喜前輩了,您身懷異寶!” 曹步廊道:“小哥有興致學個一兩招么?” 我連忙搖頭道:“晚輩沒有這個天賦?!?/br> 曹步廊道:“這不難學,只需——” “前輩!”我打斷曹步廊的話,道:“我是相脈中人,這厭勝術隸屬命脈,我自己的相脈本事還沒有學全,命脈是不去學的?!?/br> 曹步廊道:“相脈、命脈相輔相成,學通了豈不更好?” 我微笑搖頭。 曹步廊等了半天,見我再沒說出別的話來,便訕笑幾聲,把那《厭勝經》裝進懷里去了。 此后無話。 直到晚上,我和馬新社、曹步廊都用過晚飯之后,弘德才一搖三晃、唉聲嘆氣的回來了,埋怨道:“使死我了!*******,弘義那個小兔崽子,坑我了一伙,下次別叫我瞅見他,瞅見他,我非打死他不中哩……” “你要是能打過弘義就算是長成色啦!”老爹推著自行車也進了家門。 曹步廊連忙起身打招呼,老爹道:“曹師兄在這里還住的慣?” 曹步廊道:“從來沒這么舒坦過,就是太叨擾了?!?/br> 老爹道:“以后這話不要再提,安心住著就中——新社,你吃好飯了?” 馬新社“嗯”了一聲。 老爹道:“跟我來?!庇謳еR新社去功房里了。 我們三個閑坐,弘德問我道:“大哥,今兒黑是不是要去辦大事了?” 我道:“等會兒看老爹的安排?!?/br> 弘德道:“大哥,能不能帶我一塊去?” 我道:“等會兒聽老爹的安排?!?/br> 弘德白了我一眼。 直到午夜十一點半,曹步廊已經去休息了,弘德也等的不耐煩,昏昏欲睡時,老爹帶著馬新社出來了。 “弘德,走?!崩系溃骸叭ケ瘪R莊?!?/br> 馬新社的臉色白了起來:“現在就去???” 老爹道:“先去馬老煙家?!?/br> 馬新社一愣,道:“去找那小媳婦兒?” 老爹“嗯”了一聲,道:“見著她,你就什么都清楚了?!?/br> 弘德一個激靈起身,嚷道:“我也去!” 老爹伸手朝臥室一指,道:“去睡!” 弘德悶悶不樂的去了。 我們三個立即動身,貓王撇在了家里。 這時辰,路上根本見不到人,一路無話直奔北馬莊,馬新社帶路,去了馬老煙的家里——只有正當中一溜三間破瓦房,東邊土磚堆成的灶火屋,連院墻都沒有,三面爛磚破瓦擺摞摞成半人來高,算是圍墻,斜對屋門有兩扇木板穿著一根鐵棍,當成了院大門。 夜色沉沉,門窗緊閉,屋內院中渾無光亮。 老爹叫馬新社跳墻過去敲門,馬新社翻到院子里,跑到屋門前,敲了起來。許久,屋里才傳來一道怯生生的女音兒來:“誰呀?” “我啊……” “你是誰呀?” “我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來?我!” “你到底是誰???” “馬新社!”馬新社也急了。 “馬新社?”那女人道:“這大半夜的,你敲我家的門弄啥哩?” “你說我弄啥哩?”馬新社道:“你開開門??!” 那屋子里的燈光始終沒亮,那女人的聲音也冷了起來:“馬新社,俺家男人不在家,你來**婦道人家是不是?” 馬新社愣住了。 那女人又道:“你趕緊給我走!要不然我叫喚了,叫全村的老少爺兒們都看看,你到底想弄啥!” 馬新社急道:“前幾黑不還好好的?你忘了咱們擱橋底下弄那事兒了?” “誰跟你擱橋底下——呸呸呸!”那女人怒了:“你走不走?!我喊人啦!” 老爹朝馬新社招了招手,馬新社連忙道:“中中中,我走了!你別喊??!”說罷,氣急敗壞、灰頭土臉的又翻墻出來了。 老爹冷笑道:“怎么樣?人家根本就不是那種人!” 馬新社擦了擦臉上的汗,道:“真是遇見鬼怪了?” 老爹道:“去橋底下再看看?!?/br> 馬新社走了幾步,突然躊躇道:“老先兒,要不,要不別去了?” “不去?”老爹道:“你不去,它也能纏著你!” 馬新社道:“我以后就住在恁家算了?!?/br> “治標不治本,遲早要禍事!”老爹道:“不管是鬼是怪,連根除掉才是正經。你在我家還能住一輩子?再說,這壞東西不害你,也要害別人,我們救你,你不能不出一點力?!?/br> 馬新社無奈,半推半就著被我拉著走。 臨到潁水大橋,老爹道:“馬新社,你自己去?!?/br> 馬新社嚇得一哆嗦,回頭道:“你們不管我了?!” 老爹突然出手,在馬新社后腦勺上一拍,那馬新社渾身一激靈,目光瞬間變得呆滯起來,老爹沉聲道:“去,朝橋底下走?!?/br> 那馬新社呆頭呆腦的,也不言語,便奔那大橋孔洞而去。 我稍稍心驚,道:“爹,他這不會出什么事兒?” 老爹道:“不會,我費了兩晚的功夫,在他身上下了機關。既要保那祟物出水,又要保他安穩?!?/br> 我這才明白為什么每一次老爹帶馬新社去功房,都要那么長時間才出來,原來暗藏玄機! 老爹突然問我道:“曹步廊今天都在家里干什么了?” 我道:“練功,然后給弘德他們講了些下厭的故事,別的倒也沒什么?!?/br> 老爹道:“給你什么東西了沒?” “沒有?!蔽业溃骸熬褪钦f要傳我打鐵釘的暗器本事,又請我看《厭勝經》,我都沒答應?!?/br> “《厭勝經》???”老爹吃了一驚,道:“在他身上?” 我點了點頭,道:“在他身上,他說厭勝術都是從那本書出來的?!?/br> 老爹沉吟片刻,頷首道:“怪不得,他果然是有些話沒有說出來,他的同門師兄弟追殺他肯定不止與異五行有關,那本《厭勝經》才是大麻煩。不過,這么寶貴的書,他故意在你面前顯露出來,是什么意思?” 我愕然道:“他是故意顯露出來的?” “你以為呢?”老爹道:“你會拿著《義山公錄》在外人面前翻看么?” “不會?!蔽乙插崛恍盐?,正心亂時,“呼”的一道風聲驟起,老爹低聲道:“來了!” 只見遠處一股濃煙似的霧氣懸著,裹在馬新社周圍,似乎是簇擁著馬新社在走,一陣陣濃郁的腥臭味鉆進我的鼻孔中,我又驚又奇,死死的盯著馬新社,一步一步挪向東四孔。 那里的水,正泛起一陣陣怪異的浪花,像是鍋里的水滾開了一樣,咕嘟嘟的冒著白泡! 那里面到底藏著什么古怪? 第181章 河怪生精(九) 馬新社仿佛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走到了東五孔下,“嘿嘿嘿”的怪笑著,陰森森的聲音傳到我的耳中,激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瞧著他這副模樣,分明是不正常,我忍不住再次低聲問老爹道:“他真沒事兒?” 老爹無聲無息的搖了搖頭。 我只好沉默。 那邊,馬新社開始脫衣服了——他迅速的把自己脫得赤條條,一絲不掛。 我本待要轉過臉去不看他那樣子,可是月光下的無意的一瞥,我竟然再也沒有“舍得”挪開目光! 因為我瞥見馬新社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圈圈點點的都是些漆黑的墨線! 就像是調皮的孩子用毛筆在白墻上亂涂亂畫弄出來的一樣,緊湊、雜亂且繁復無章的印在馬新社那瘦骨嶙峋的身上,觸目驚心! “爹,他,他的后背上是……”我忍不住問老爹道:“那是您畫的?” 昨天夜里,我瞧見馬新社的時候,他也是光著身子的,可是我并沒有看見他的后背上有這樣密密麻麻、無章可循的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