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計千謀和雷永濟雙人合擊卻落了下風,以他們的身份自然是羞愧難當,但也明白不是叔父的對手,哪肯再繼續自取其辱?只有那薛笙白大叫道:“一起上啊,殺了這個狂徒!” 袁重山、計千謀和雷永濟都看向許丹陽,等許丹陽示下。 薛笙白往前沖了幾步,見只有自己,叔父又冷眼看他,頓時發憷,趕緊又退了回去,憤憤的瞪著叔父。 此時,張易已經不知所蹤。 許丹陽目視叔父,道:“真是好身手,您就是麻衣陳家的陳漢琪陳相尊?” 叔父道:“是我。您就是五大隊的許總首領?年紀輕輕的,就能當這樣的家,真是有成色!比起那些把年紀活到狗身上的人可強太多了?!?/br> 許丹陽道:“陳相尊過獎了?!?/br> 薛笙白卻聽出來叔父指桑罵槐,頓時大怒,道:“許隊長,他是故意放走張易的!他跟邪教徒是一伙的!”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不然可是會死人的?!笔甯戈幊亮四?,道:“江湖上沒見過我的人很多,但是沒聽說過相脈閻羅這個名頭的人卻很少。閻羅閻羅,惡鬼難過!這天底下所有的惡人遇見了我,都得廢!你敢說我跟邪教徒是一伙兒的?” 薛笙白被叔父的氣勢所懾,再加上剛才被叔父震傷了手,其實是外強中干,只嘴上還不饒人,道:“那你干什么攔住我?” “剛才就說了,我想巴結你薛神醫啊?!笔甯咐湫Φ溃骸罢l知道我喊你了兩聲,你都不搭理我。沒想到神醫的名聲沒俺大,本事也沒俺大,架子倒是比俺大得多!” “你!”薛笙白羞怒交加,可也無言以對。 “哈哈……相脈閻羅之名,威震江湖,薛老的名頭雖然也不小,可是到底比不了相尊啊。相尊剛才一出手,真是不同凡響,可讓我們這些井底之蛙大開了眼界!”許丹陽笑著把邵如心從背上放了下來,然后上前來朝叔父深深一揖,道:“另外,還要多謝陳相尊!” “可不敢當!”叔父斜刺里一滑,躲過了許丹陽那一揖,擺手道:“許首領可沒有啥要謝我的?!?/br> “有的,有的?!痹S丹陽道:“剛才在大殿之中,要不是陳相尊手下留情,恐怕我的這只手已經被您的石子給打廢了?!?/br> “哎呀,那許首領可是誤會了?!笔甯傅溃骸拔夷鞘菍W藝不精??!那粒石子是打張易的,可不是打您的!誰知道我的本事不到家,失了準頭,差點誤傷了您!對不住,對不??!還好,許首領本事高強,輕巧巧的就躲了過去,真讓人佩服?!?/br> “哦?”許丹陽道:“那陳相尊怎么又把張易給踢到了大殿外?這很容易讓人誤會陳相尊有意要救張易啊?!?/br> “嗐!許首領又誤會了!”叔父嘆道:“說來慚愧,當時我想的是一腳把那個邪教徒給踢死,誰知道那個兔孫也怪有本事,也不知道使得是啥歪門邪道的手段,反而借著我的踢勁兒,逃出了大殿!哎呀,弄出這種事情,我這張老臉可是沒地兒擱了?!?/br> 許丹陽道:“那陳相尊為什么又跟著逃?” “還是誤會!”叔父道:“我們哪里是逃跑啊,我們是出來追那個邪教的兔孫,好將功贖罪??!誰想到那個兔孫跑的真快,我們仨拼死的攆,好不容易剛抓住了他的肩頭,袁重山那老貨在后面吱嘮一嗓子,嚇得我手一抖,那兔孫又躥了!袁重山,你說說,你沒事兒叫喚啥???” 袁重山氣的臉色發白,不敢吭聲,只喘粗氣。 許丹陽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啊?!?/br> “是??!”叔父道:“誰說不是吶!” 許丹陽道:“那晚輩有些奇怪,陳相尊怎么會在大殿里的梁上藏著呢?” 叔父道:“這就說來話長了。一竹道長和我有些交情,所以我特意帶著侄子來認認這位命術界的前輩。結果,我們剛在殿里說了會兒話,就聽見外面有人來了,趴窗戶瞅了瞅,原來是幾個偷偷摸摸、齷齷齪齪的賊,往大殿里摸。我們仨就想著先藏起來,看看這伙兒齷齪賊準備干啥壞事,這不,沒地方躲,就上了梁?!?/br> “哦?”許丹陽道:“像陳相尊這樣大的本事,還怕幾個小賊?” “唉……好漢架不住人多,猛虎干不過群狼?!笔甯竾@口氣,道:“誰叫人家人多?咱好漢不吃眼前虧,先藏起來瞅瞅再說,這樣也穩當點?!?/br> 許丹陽點點頭,道:“陳相尊真是有經驗!怪不得麻衣陳家獨步江湖一千多年了,仍然聲名不墜,感情是人人都行事小心謹慎啊,這一點,可真值得我們這些后學末進好好學習學習?!?/br> 叔父道:“小心好,小心好,只有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嘛?!?/br> 許丹陽和我叔父,兩人你三言,我兩語,既是話趕話,又是話藏話,問的快,答的也快,看似談笑風生,卻各自暗藏機鋒,聽得我在旁邊暗捏一把冷汗。 也真沒料到,叔父竟還有這等口才,把話說的滴水不漏,破綻全無,到底是相士真傳,鐵齒銅牙,真是無愧“相脈閻羅”中的“相脈”二字,比起來,麻衣陳家上上下下,倒是我的嘴最笨,真是辱沒了祖宗。 眼見袁、計、薛、雷四人各個氣的翻白眼,卻無可反駁,叔父笑吟吟的說道:“許首領啊,雖然那個張易逃跑不是我們的責任,但是也多多少少有點干系,要不,我們幫五大隊追追?” 許丹陽道:“陳相尊客氣了,那個張易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敢勞煩陳相尊,我自有安排?!?/br> 叔父道:“哦,那也好?!?/br> 許丹陽又看向一竹道長:“這位就是茅山派的掌教真人?” “不敢當,不敢當?!币恢竦篱L慌忙道:“貧道一竹?!?/br> “果然是仙風道骨,一派名家風范?!痹S丹陽贊了幾聲,又看向我,道:“這位世兄是陳相尊的侄子?” “對對對?!笔甯附涌诘溃骸笆俏掖蟾绲拈L子,陳弘道?!?/br> “好啊,久聞陳漢生老前輩神斷之名赫赫,卻可惜金盆洗手了?!痹S丹陽嘆道:“不過,這位陳世兄相貌堂堂、儀表不俗,也真是有家族遺風,可喜可賀!” 我說:“謝謝許首領夸獎?!?/br> “今天認識了兩位前輩和一位少年英雄,真是得大于失!”許丹陽遙望天際,道:“時間不早了,暫且別過,咱們后會有期了!” “后會有期!” 許丹陽朝我們拱拱手,然后回顧眾人,道:“咱們走?!?/br> “隊長!”薛笙白嚷道:“就這么走了?這姓陳的,他,他——” “薛老,該走了?!痹S丹陽道:“我相信麻衣陳家的作風,也相信相脈閻羅的為人,別忘了,木堂的烏龜就是陳相尊除掉的,他們怎么可能會是一伙兒的?” 叔父笑道:“知我者許首領也?!?/br> 薛笙白憤憤然,卻也只能默不作聲。 許丹陽背了邵如心,帶著眾人徐步離開,走得兩三步,那邵如心忽然扭過頭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射出陰冷的光來,口中說道:“麻衣陳家!” 我心中一悸,那邵如心已經把頭又轉了回去。 許丹陽一干人越走越遠,終于出了我們的視線。 一竹道長驚魂甫定,長吁一口氣,回顧叔父,憤憤然道:“琪翁啊琪翁,你真是膽大妄為!自來江湖不擾廟堂,你倒好!居然敢對五大隊的人出手!你安的是什么心???” 叔父道:“我安的是熊心豹子膽,咋?!你瞅瞅你那樣色兒,堂堂個茅山派的掌教,膽子比女人還小,你還不如那個四歲的丫頭片子吶!” “我不與你斗嘴!”一竹道長說:“我只問你,你救張易那等邪徒做什么?!” 叔父道:“不救他,難道等著許丹陽殺了他?” 一竹道長說:“殺他也該!” 叔父道:“殺人容易,找人難!往生咒到底是誰弄出來的,你不想知道了?” “嗯?”一竹道長的臉色稍稍緩和,道:“你的意思是,施恩于張易,然后從他那里打聽出來五行教的底細?” “你以為呢?!”叔父道:“好不容易得了個線索,我絕不能叫它給斷了!張易的膽子小,可骨頭不算軟,五大隊那威逼利誘的法子不中,得用我的。我從五大隊手中冒險救了他的命,他總不能知恩不報?”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叔父甘冒奇險,打的卻是這個算盤! 一竹道長躊躇著,說道:“此法倒也可行,只是你冒的險委實太大!就不怕折在五大隊手中?” “富貴險中求,舍不得孩子,哪能套得住狼?”叔父道:“五大隊這幾個人的本事,我在梁上差不多都瞧清楚了,哪一個都有破綻!只要我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各個擊破,易如反掌!” 一竹道長說:“單打獨斗,確實無人能敵得過你??扇羰俏宕箨牶狭⒛銛赖?,你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第148章 滴血木偶(十九) “合力?不可能!”叔父道:“袁重山跟我認識,計千謀是個老滑頭,這倆人都不會對我下死手,許丹陽是五大隊的頭頭兒,為了江湖和廟堂兩股勢力之間不相互敵對,輕易不會跟江湖上的名門大派結怨,對我下手那可是結怨麻衣陳家,甚至是整個江湖正道!他許丹陽下不去手!雷永濟呢,對許丹陽又是言聽計從,只有薛笙白是個信球二桿子貨,可獨木難支啊,我怕啥?” 一竹道長說:“許隊長的手段狠毒,為人確是正直,心胸也大度,念在你是麻衣陳家的人,名聲又好,不跟你為難,算你走運。只是你這行徑,等同于賭命,賭你自己的不算,還連帶你侄子,你就不怕萬一惹禍出事?” 我連忙說道:“道長,我也不怕的?!?/br> 叔父道:“我陳漢琪就是算定自己必死無疑了,也能保我侄子安安穩穩,更何況算準自己死不了?好啦,老牛鼻子真是嘴碎,嘟嚕起來叨叨叨的叨個沒完沒了,煩死人了!你回你的道觀,我和我侄子去找張易!” 叔父轉身要走,一竹道長卻抓住了叔父的胳膊,道:“且慢!你知道張易去往何處?” “當然?!笔甯冈幾H的一笑,道:“你忘了是我送他走的?” 一竹道長詫異道:“我就在近旁,并無聽見他說去往何處啊?!?/br> “哈哈……”叔父笑的得意非凡:“我送他的時候,抓了他的胳膊??!” “那又怎樣?” “我暗中透氣入xue,悄無聲息的傷了他的經脈!” “???這是何故?” “叫他跑不遠啊——剛開始的時候,他肯定是約摸不到的,等跑個一時半會兒以后,他那半邊身子就得麻了,肩磨頭麻,倆手麻,胳膊、腿、腳全都得麻,想跑都跑不掉!” “你,你,你這是貓捉耗子,戲弄人!” “哪兒跟哪兒??!他是個逃犯,跑不動的時候會咋辦?肯定得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免得被人發現!這樣,我不就找得到他了?” “他隱藏行跡,你如何找得到?” “真笨??!跟你還說不清了——我和弘道上山的時候,特意觀察過四面八方的環境,大路小路,山坡草地,泥洼樹林子,哪里開闊,哪里偏僻,哪里能藏,哪里能躲,我都一清二楚!以我透入他身上的勁力和他的道行來算,他應該是在下山之后不久就會發作,他肯定是立馬找地方藏,嘿嘿……他身上濺的還有血,憑我這鼻子,把他扒拉出來,還有啥難處?” 我和一竹道長全都愕然,聽他這一番話,我才知道叔父的心思究竟細膩到哪種地步,簡直是可怕可怖! 一竹道長搖頭嘆息道:“琪翁啊琪翁,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真的服了你!” 叔父“哈哈”大笑:“你以為我這名聲是白給的么?老道,好好活著,咱們后會有期!” 與一竹道長作別之后,我和叔父便往山下趕去。 路上,我和叔父都十分留意,怕再碰上五大隊那幾人,好在沿途都不見他們的蹤影。 又走不多時,叔父臉上便有了笑容,開始往山腳下的一片荒林里拐。 我知道是叔父發現了張易的蹤跡,盡管地上不見什么腳印,但是跟著叔父走了片刻之后,我便也嗅到了股淡淡的血腥味兒。 須臾,叔父在一顆大樹下停住,說道:“張易,出來?!?/br> 四周并無動靜。 我原以為張易是在樹上,但是往上瞧了瞧,也不見蹤影。 叔父微微笑,腳下一擰,踢出塊石頭,“嗖”的平飛出去,穿過臨近地上亂長的幾片荒草叢,只聽“哎唷”一聲叫,有個人影窸窸窣窣的從草叢里爬了出來,正是張易! 只是他的動作十分奇怪,是右手和右腳撐地,像螃蟹似的,橫著爬了出來。 我看的忍不住好笑,那自然是叔父暗中透勁兒的“效果”了。 張易左右瞧瞧,見只有我和叔父,略略放心,道:“您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叔父道:“我嗅到你身上的血腥氣了?!?/br> 張易吃了一驚,道:“那五大隊的人呢?” 叔父道:“他們可沒這本事?!?/br> 張易這才放心,連忙道:“剛才多虧了您出手救我,您這是再生之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