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好了?”蔣書杰喜出望外。 “廢話!”蔣赫地說:“有我在,能不好嗎?別扯淡,趕緊去埋人!” 幾個漢子又小心翼翼地抬棺,這一次,毫無異狀,棺材不重也不落,蔣書杰等人大喜,抬著棺材健步如飛的去了。 “弘道,走?!崩系f:“回去之后,收拾收拾,你就得出趟遠門了?!?/br> “你叫弘道自己去太湖?”蔣赫地一下子就聽出了老爹的意圖:“讓他自己去找鬼嬰?” “不然呢?”老爹說:“我現在公職在身,不便外出,子娥在家照管族中事務,漢琪和漢昌又都出了遠門,弘德是個廢物,不叫他去叫誰去?再說了,他今年虛歲已經二十,也該出去歷練歷練了?!?/br> “公職在身……”蔣赫地撇了撇嘴,說:“天天拿這幾個字壓人,說的冠冕堂皇,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在以前叫什么?” “什么?” “朝廷的鷹犬!血滴子!” “老蔣,你信不信我弄死你?”老爹瞪眼說:“你曉不曉得什么叫身在廟堂,心系江湖!” 蔣赫地屈服于老爹的yin威,只敢哼哼,不敢反駁,說:“走,走,我也不留你們了,趕緊找到鬼嬰是正事,免得夜長夢多,再生變故。我倒是想跟弘道一起去,弄死那個害我女兒的賤人,可惜這里又脫不開身?!?/br> “對啦?!崩系f:“叫明瑤跟弘道一起去。既然他們兩個已經定——” “爹!”我趕緊打住老爹的話頭:“明瑤妹子沒相中我?!?/br> 老爹先是一愣,隨即恍悟,他是何等精明的人,也不多問,也不再提。 倒是蔣赫地欣喜的拍拍腦門:“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叫明瑤跟弘道去啊,明瑤正兒八經的應該去找她的仇人嘛!就這么定了,我回去跟明瑤說。弘道你可別急著走啊,等明瑤和你一起!” 我和老爹面面相覷,蔣赫地已經歡天喜地的躥了出去,老爹看著他的背影,說:“這老猢猻,真能順桿爬!” 回去的路上,老爹問我:“是不是你說什么話傷了明瑤的面兒了?” “沒有?!蔽野丫刃咽Y明瑤之后的事情給老爹說了一遍。 老爹認真的聽完之后,點點頭:“明瑤是個好姑娘,她這是顧及你的感受!你一個大男人,要以情義擔當為重,萬萬不能因為顏色容貌而輕她!這次去太湖,你就同明瑤一道去。聽見了嗎?” “是。爹,您放心?!?/br> 我和老爹回到村子里的時候,已經是夜里十點左右了,剛過村口,便有一道光束掃射而來,遠遠的看見一個人影頭頂上帶著個礦燈帽,開著亮,一走一擺頭的晃悠著。 “是劉昌?!蔽野櫫税櫭碱^。 老爹也厭惡地啐了一口吐沫:“不要搭理他?!?/br> 劉昌是陳家村里有名的無賴。他的祖籍并不在這里,他祖上是陳家的佃農,土革時分了地,就入了陳家村的戶。劉昌從小不學無術,專好吃喝抽賭,把家里敗的精光,反倒是定了個貧農的成分,這幾年來,積極投身革命,還在革委會里混了個職位,斗死了兩條人命,據說還騙了個女青年,搞大了肚子又逼人上了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劉昌又專一好找陳姓人的事兒,說是要算祖上的賬。也就是他畏懼我爹,不然早鬧到我家頭上了。 “喲!在城里當大官的人回來了!”我和老爹不想搭理劉昌,他倒是迎上我們了,我瞥見他腰里還別著家伙,一把砍刀,一把打兔子的土,不由得心生疑惑。 劉昌已經開始絮叨了:“弘道也跟著啊,弘道,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下了學以后,也不說干點啥事,天天就待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跟個大姑娘似的,這會中?大好青年,要投身到波瀾壯闊的革命洪流中去,毛主席說了,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雞斗,其樂無窮……” “與雞斗?”老爹打斷他的話:“這大晚上的,您手里提著電燈,腰里別著刀,就是準備去跟雞斗?” “你真會開玩笑,我這是去養雞場??!”劉昌說:“現在整個陳家村的養雞場都歸我管!” “喲,都升這么大官了!”老爹點點頭:“能扯不少蛋?” “那是——哎,啥叫扯蛋啊,是收蛋,收雞蛋!” “你收蛋還帶著家伙?” “村里招賊了?!眲⒉f:“從上個星期開始,養雞場里就丟雞,一連丟了八天,少了三十多只!這是多大的損失??!這些偷雞賊簡直就是喪心病狂!絕不能輕饒!打殘打死都不虧!對了,弘道,你跟我一起去抓賊,立了功勞獎勵工分!也能給你爹長長臉?!?/br> 我氣鼓鼓的,本來想拒絕,可是老爹卻突然說:“行啊,今晚就叫弘道跟著你,學兩手,也為大隊里出點力!投身到革命事業中嘛!” “到底是在城里當官的,思想覺悟就是不一樣!”劉昌高興的說。 老爹說:“你先頭里走,我交待兒子幾句話?!?/br> “中,快點??!”劉昌吊著屁股往前走了。 “爹,你怎么叫我跟他去?”我說:“他擺明了是要使喚我?!?/br> “烏云遮月,各掩一邊,星散于野,流光慘淡。你瞧這天象——”老爹仰面看看,又四處瞧瞧,然后低聲說:“是晦氣臨村,吉兇參半之兆。劉昌滿臉殺氣,又滿臉死氣,手里要犯六條命,又要賠上自己一條命!我看今夜村里要出大事!” 我大吃一驚,看了一眼劉昌走在前面的背影,陡升寒意。 “他手里有刀有,又是個流氓無賴,面帶殺劫,不可小覷!”老爹囑咐我說:“我要回去辦點要緊事,只能叫你去跟著了。你該出手時就出手,別叫他****無辜?!?/br> 我點點頭:“知道了,爹?!?/br> 老爹拍拍我的肩膀,轉身朝家里走去。我也去廝跟劉昌。 村南有十余畝地,都被籬笆高墻圈了起來,里面蓄養著數百只雞,是歸陳家村第八分隊所有的集體財產。 我就是第八分隊的戶口。 當我走到養雞場的時候,劉昌剛打開籬笆門,嘴里嘟囔著:“大了個蛋,有人來了,這鱉孫賴種狗也不說叫喚……” “這里面有狗嗎?”我也走到了籬笆門前,可是根本就沒有聽見里面有狗的喘息聲,更不用提狗叫了。 “有啊,雞子天天丟,夜黑才弄回來了三條大狼狗,專門放進來看著雞場?!眲⒉f著,拿起電燈往里面照。 燈光橫掃之際,我猛地看見,十余丈外的地上鮮血淋漓,三條大狼狗仰臥橫陳,一動不動! “狗死了!”我心里一沉,急忙往里面跑去。 “乖乖??!”劉昌也跟著跑了過來。 湊近了看,三條狗無一例外,盡數斃命! 都是脖子上被割開了一道口子,三寸多長,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致命傷,而地上流出來的狗血多的嚇人,顯然這三條狗都是血流光了才死的。 “我****八輩祖宗!”劉昌驚怒交加,罵了一句,然后從兜里掏出來一個手電筒拋給我:“快一起找!偷老子的雞,還殺老子的狗!別叫老子逮住你,逮住了叫你個賴種吃子!” 我接了過來,只見劉昌已經把提在手中,“咔咔”的填——農村里打兔子的,都是那種裝散彈的土,一放出來,能打四五十顆,覆蓋面積極廣,威力驚人。缺點是攻擊距離很短,裝填也很麻煩。 劉昌裝好了就開始瞪著眼環顧四周,頭上的礦燈帽亂晃。 我說:“你先別照了,雞場里沒有人?!?/br> 劉昌狐疑道:“你咋知道沒人?” “用耳朵聽?!蔽艺f:“這里面只有咱倆的呼吸?!?/br> “看把你能的,還就咱倆的呼吸,那雞子的呼吸就不算了?”劉昌不信我:“幾百只雞子都不喘氣了?” “人和雞的不一樣!”我懶得和他糾纏:“你愛信不信!” “對了!”劉昌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叫道:“我得去查查雞子丟了沒有?!?/br> 劉昌往圈養雞子的鐵網那邊去了,我則蹲下身子,用手電筒照著,仔仔細細的看那三條狼狗脖子上的傷口。 這三條狼狗形體都非常大,立起來幾乎有成人高低,腿粗、嘴長、背闊、腰壯,兩三個人都近不了身,居然被人劃破了喉嚨! 而且從地上的痕跡來看,三條狗斃在一起,倒在同一片血泊中,死的時間應該相差無幾! 第25章 白影綠芒 我正在探看,劉昌跑過來罵道:“****娘的,雞子又少了三只!” “就少了三只?”我吃了一驚。 “咋,你還嫌少?”劉昌不滿的撇撇嘴:“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三只雞養起來得費多少糧食……” “確實嫌少?!蔽艺f:“偷雞的人來這里,殺了三條狗,就只為了偷走三只雞?” 劉昌一愣:“對啊,弄走一條狗都比仨雞值錢,這來偷雞子的是不是信球?” 我沒搭理劉昌,我感覺他才像是個信球。 再仔細看看三條狼狗脖頸上的傷口,每一處都是右端有刺透的痕跡,像是用鐵鉤所劃! 三處傷口,整整齊齊,無一絲毛邊,入里深淺也幾乎一模一樣! 我心中不禁駭然,這一定不是普通的村民干的,這手段更像是混過江湖的高手! 混江湖的高手居然來偷雞?實在是匪夷所思! 我急忙又查看血泊,血泊中沒有人的腳印。 我打著電燈,仔仔細細地找遍了整個雞場,也沒有看到絲毫人跡! 雞場之內,土地松軟,要是有人前來,殺狗偷雞,不可能不留下腳??! 猛然間我腦海中靈光一閃:難道是來人練氣的功夫已經練到了踏雪無痕的地步? 想想又啞然失笑,踏雪無痕,就連老爹和二叔都未必做到。 “你干啥呢?”劉昌跟著我跟了半天,忍不住說:“看你走走停停發發呆,一會兒皺皺眉頭,一會兒又笑,你傻了?” “你就沒有發現整個雞場里都沒有人的腳印嗎?”我說:“除了你和我的?!?/br> “???”劉昌呆了半天,然后臉色一變:“難道是鬼?” “你還信這個?”我冷笑:“你不是與天、與地、與雞斗,其樂無窮嗎?” 劉昌哭喪著臉:“沒說與鬼斗其樂無窮啊?!?/br> 一陣風起,呼呼作響,雞場里種著幾棵樹,葉子“嘩啦啦”的一起亂響,就像是暗處有人在笑一樣。 劉昌一哆嗦,看了看地上的狼狗尸體和猩紅的血跡,不由得拉了拉我的衣服:“弘道,要不咱們先回去?等日頭出來了,再說?” 我想起來老爹走之前說過的話,心中也是忐忑,劉昌要是能回家,應該就不會傷人性命了? 想到這里,我說:“那好,走?!?/br> 為了叫他不要再出來作亂,我又嚇唬他:“回去之后,你可千萬別再出來了,我總覺得有雙眼睛就在暗中盯著咱們呢,背后發毛?!?/br> “別說了!”劉昌擼起袖子:“你瞅瞅,你說的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暗暗好笑,轉過身,準備往雞場外走。 就在此時,一片樹葉輕飄飄落地的聲音悄然傳來。 我習練六相全功已十六載,耳聞、目視、口言、鼻嗅、身觸、心感無不遠超常人,這一聲輕微的樹葉飄落動靜,沒有引起劉昌的注意,卻驚了我! 我立即循聲望去,赫然看見雞場的盡頭閃爍著兩點腥黃妖異的光,在這蒼茫的夜色里幽幽閃爍,仿佛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大吃一驚,立即抬起手電筒掃去,借著光,準備細細打量,卻不料光束剛剛掃過去,那雙眼睛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