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么對自己說的,也認真地跟曹輝修復關系,他看著曹輝興沖沖地考警校、興沖沖地跟著趙麒麟回到淮昌、興沖沖地告訴他自己遇到了心愛的女孩、興沖沖地走進結婚禮堂…… 他站在伴郎的位置上看著曹輝滿臉幸福地親吻新娘,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這么多年來介意的到底是什么,自己面對曹輝時總需要多一重偽裝才能坦然面對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這幾年來陸冬青自虐一樣看著曹輝高興地抱著新娘離開教堂,看著曹輝興奮地等待兒子出生,看著曹輝時不時地給自己炫耀兒子的聰明,慢慢地也就放下了。感情不可能占據一個人的全部人生,無望的感情更不可能,陸冬青這一次來奉泰就是為了從那里面走出來。 他要迎接新的未來。 陸冬青笑著對方成倩說:“我可是頭一次自己出來干,得先把班子搭起來才能考慮接下來的發展。我從淮昌那邊帶了幾個陸氏老下屬過來,他們都在省會那邊住下了,明天就會去找辦公的地點,過幾天還得再招聘一批新人來完成前期準備工作??梢哉f整個子公司都還在草創階段,短時間內可能沒法走上正軌,要是方姐你真的信任我的話,等詳細方案做出來以后我一定主動找你商量?!?/br> 聽到陸冬青坦誠地交待子公司的情況,方成倩笑了起來,說道:“重逢后能讓阿樂高興成這樣的人我當然信得過!” 熬到這個點大家都沒有睡意了,方成倩索性就跟鄭馳樂商量起閱兵的事。因為泯嶺那邊也參了一腳,關靖澤很快也加入討論。 夜色越來越深,周圍那些房屋里亮著的電燈陸續熄滅,黑黢黢的建筑群仿佛都在沉睡,只有鄭馳樂家里這么一點燈火跟天邊那彎新月遙相輝映。 第216章 愛恨 在滄浪這邊徹夜長談的同時,遠在省會的李見坤也迎來了一個特別的客人。 李見坤晚上當值,換完班后也懶得走,直接在休息室和衣而睡。 沒想到剛睡下沒多久就有人來找,不是急診,而是老朋友——準確來說只能稱為認識了很久的人,畢竟李見坤跟誰都沒多少交情。 這個人叫徐觀鶴,是黃震軍的心腹,年齡跟黃震軍差不多,都是年過半百而且還要往上數的人了。 黃震軍在黃韜開始往好的方向轉變時,就把徐觀鶴派到黃韜身邊當老師。 李見坤還是許多年前跟徐觀鶴見過面,而且那時候還鬧得挺不愉快的,所以見到人后有些認不出來。 等徐觀鶴開口喊“見坤”,李見坤才想起這人是誰,他慢條斯理地扣起衣服的扣子:“徐觀鶴?你來有什么事?” 徐觀鶴說:“震軍他的狀態很危險,我想你能配合著拉他一把?!?/br> 李見坤差點沒笑出來,他說道:“我幫他什么?我能幫他什么?” 徐觀鶴說:“你是震軍最在意的人,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br> 李見坤哼笑一聲,并未接話。 他如果是黃震軍最在意的人,那只能證明黃震軍的“在意”有多不值錢。 徐觀鶴說:“奉泰已經不能再拖了,見坤,賀正秋的能耐你是知道的,關家直接插了一手,葉家、韓家也在伺機而動,第二次軍改必然要開始。震軍要是不能堅定立場加入進去,很可能就會——” 李見坤眼都沒抬,淡淡笑道:“他會怎么樣,跟我有什么關系?”他瞥了徐觀鶴一眼,“你倒好,一把年紀了還跑在最前面,難道是覺得死了一個兒子還不夠,想要多死兩個?” 徐觀鶴的兒子徐景照是當年很多人都非??春玫暮妹缱?,可惜當年徐觀鶴跟著黃震軍一心要搞大動作,觸動了很多人的利益。 徐觀鶴一動,牽連到的人就憤怒了,當時徐觀鶴還很不成熟,一下子就下了狠手,逼得他們無路可退,直接破罐子摔破地對徐觀鶴展開報復。 徐景照就是死于那場報復。 當時徐觀鶴都做好了死拼到底的準備,徐景照給他留下的孫女都直接交托給徐景照的好友林良生,決心要跟對方來個魚死網破。 可不知怎么回事,那次聲勢浩大的軍改無聲無息地停止了。 奉泰這么多年下來,竟是再也沒動過。 李見坤若有所思地看著徐觀鶴。 聽李見坤提起自己死去的兒子,徐觀鶴臉色氣得發青:“李見坤,你不要不知好歹!” 瞧瞧,這嘴臉就出來了。 李見坤可沒忘記當初這些人是怎么對待自己的,一個兩個就是這樣罵他“不知好歹”,都覺得黃震軍肯跟他好是看得起他,非勸他“別給臉不要臉”。 真是忠心耿耿的一伙人。 煩透了! 多看一眼都煩。 李見坤說:“我就是這么不知好歹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彼屏诵煊^鶴一眼,不耐煩地趕人,“你要是沒別的事,就趕緊回去吧。就算當初我跟你家主子真有什么,這么多年了難道還能拿出來說事?你有時間找我,還不如好好想想有沒有別的突破口?!?/br> 徐觀鶴神色復雜地看著李見坤。 李見坤也沉默地對上徐觀鶴的視線。 徐觀鶴說:“你太小看你對震軍的影響了?!?/br> 李見坤說:“是你們高估了我對他的影響才對?!?/br> 徐觀鶴有些激動:“見坤,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李見坤靜靜地望著徐觀鶴。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玩這一套。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是因為你們什么都瞞著嗎?現在倒來怪我毫不知情,你們還真好意思?!彼B連搖頭,“你們的事情我從頭到尾都沒資格摻和,所以你們也別來找我?!?/br> 徐觀鶴抓住李見坤的手腕說:“你知道那一次軍改為什么雷聲大雨點小,落得無疾而終收場嗎?” 李見坤將徐觀鶴攫住自己手腕的手指一只一只掰開,淡淡地說:“你是想告訴,是因為有人拿我威脅黃震軍嗎?” 徐觀鶴說:“就是這樣,當時有人跟震軍說我兒子的死只是個警告,他要是再執意將軍改執行下去就會對他最在意的人下手?!?/br> 李見坤說:“嗯,這我也知道。不過那時候他大兒子黃毅才十幾歲,就被人抓了去當人質。救回來后黃毅已經奄奄一息,黃震軍為他找遍了奉泰的醫生,最后要送到首都去才穩住病情?!彼抗馇迕?,“有家業的人自然就有了牽掛,他為什么而妥協不是很明白了嗎?自己沒辦法堅持自己的選擇,就不要扯別人當借口?!?/br> 徐觀鶴說:“不,對方找出你了!即使是阿毅生命垂危,震軍也沒有退讓半步,接到阿毅的病危通知時他還咬著牙跟我們商議下一步動作!直到對方寄來一批被子彈射穿的你的照片,震軍才變得沉默!” 李見坤看著徐觀鶴:“你要我說什么?要我說我很感動嗎?算了吧,早過了那種年紀,現在我跟黃震軍之間早就沒有半點情分可言?!?/br> 徐觀鶴哪會不了解李見坤的脾氣,這人年輕時看起來就像是個什么都好商量的人,但那時候就已經擰得很!以前黃震軍就常常跟他感嘆:“我這么死皮賴臉地纏著,就算是石頭都應該捂暖了,怎么這家伙還是跟一開始沒什么兩樣?” 到后來李見坤跟黃震軍翻臉,黃震軍將李見坤逼得很死,幾乎阻斷了李見坤跟所有人往來的機會,偏偏李見坤就是不肯服軟。交不上朋友他也不在乎,反倒順水推舟地養成了如今這古怪脾氣,逢人就刺上幾句——生怕得罪的人不夠多。 如果李見坤肯放軟態度——哪怕只說一句軟話,黃震軍再怎么都不會變成像現在這種模樣。 當然,李見坤也并沒有錯。 這人活了快六十歲,卻并沒有像他們這樣被世事染得太黑,他有著理想化的思想和觀念,黃震軍永遠都無法取得他的認同。 年輕時徐觀鶴是黃震軍的擁躉,凡事唯黃震軍馬首是瞻,確實有過覺得李見坤“不識抬舉”的想法??呻S著歲月流逝,李見坤和黃震軍各自的堅持都讓徐觀鶴感到心驚,原來李見坤不是假清高地說說而已,而是真的不打算再回頭;原來黃震軍也不是一時氣怒想報復,而是真的不肯放手。 要不是前段時間醉酒后黃震軍意外說出了上次軍事改革徹底停滯的真正原因,徐觀鶴永遠都猜不出黃震軍是真的把李見坤這人放在心尖上。 以前對李見坤,言語奚落他沒少做過、落井下石他也不甘落后,偏偏這時候能讓黃震軍重新站出來的卻只有李見坤。 這是在太諷刺了。 徐觀鶴都覺得自己該臉紅,但他還是來了,還是開口懇求李見坤配合:“我并不是要你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他如果來找你,你能見他一面,并表達你希望他進行第二次軍改的期望?!?/br> 李見坤閉起眼:“軍事改革搞不搞,跟我有什么關系?” 徐觀鶴說:“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你外甥、你連襟那些人為什么要到奉泰來,奉泰已經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了!奉泰這邊即將開始的變革是勢在必行的,任何阻攔都是螳臂當車!如果震軍硬扛著,不過是拖延了奉泰的發展,對誰都沒好處!”他說出最能說服李見坤的理由,“你meimei唯一的兒子就在這邊發展,你難道就不想他接下來的路走得更順利一點?” 李見坤說:“不愧是黃震軍的軍師,好口才?!?/br> 徐觀鶴說:“你答應了嗎?” 李見坤說:“好,我答應你,他來我就見。但是見面后會發生什么事,我沒法保證?!?/br> 事實證明這么多年來李見坤跟黃震軍每一次重逢,最終結果都是鬧得不歡而散。 李見坤怎么都不覺得自己跟黃震軍見了一面就能改變黃震軍的想法——要是真有那么容易,當初他們還會鬧崩嗎? 李見坤暗笑徐觀鶴一把年紀了還這么天真,目送徐觀鶴離開后卻站起來打開窗,看向那無垠的夜空。 往昔的回憶像是潮水一樣紛至沓來,李見坤心頭泛冷。 他們都是親歷了越戰的人,在那片幾乎變成焦土的土地上感受過戰爭的可怕、感受過國土被人踐踏的屈辱和痛苦,那時候黃震軍就對他說:“邊境一定要抓好,我回國后哪都不去,就留在奉泰,就守邊關!”當時黃震軍還說過很多話,但到最后,只有“留在奉泰”這一件事他實現了,其他都是說說而已。 早些年黃震軍確實搞過軍事改革,聲勢還挺浩大,再加上他岳家的幫忙,似乎真有那么一點“大改革”的架勢。 可惜那次的軍事改革終究還是無疾而終,奉泰始終延續著如今這模樣,這么多年來一點變化都沒有。 是什么侵蝕了他們的堅持? 是什么毀掉了他們的理想? 為了愛? 為了恨? 李見坤猛地合上窗子,回身躺回了床上。 整個人陷入枕頭和床褥里面之后,他抬起頭看向漆黑的天花板。 就當是為了看到外甥和鄭馳樂沿著那條路走下去…… 就當是為了看到自己沒能完成的事情被他們完成…… 就當是為了早已死去的年少的念想、年少的自己…… 試一試吧。 第217章 顛覆 在徐觀鶴的堅持之下,黃韜邀請黃震軍來參加閱兵。 雖說這么小的閱兵儀式并不需要勞動黃震軍,但黃韜一心想為方成倩撐面子,積極地求黃震軍過來。 黃震軍這幾年來對黃韜越來越喜愛,方成倩這準兒媳他也很喜歡,問了日期之后就答應下來。 黃震軍還順口問了黃毅的意思。 黃毅當時正跟劉啟宇在一起,聞言面色陰沉,拒絕道:“爸,我最近走不開?!?/br> 黃震軍那邊也不勉強,掛斷了電話。 劉啟宇見黃毅神情沉郁,捏了捏他的下巴,問道:“怎么了?” 黃毅說:“黃韜那個賤人,這幾年倒是越來越有能耐了。不僅把爸哄得暈頭轉向,還死纏著方成倩那女人獻殷勤?!?/br> 劉啟宇高深莫測地笑問:“怎么?吃醋了?” 黃毅說:“吃醋?吃什么醋?那個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她分明也是個賤人,明明就瞧不起我,偏偏還要用黃家兒媳的名義去辦事……” 劉啟宇說:“你還沒把她手里的把柄拿回來?” 黃毅眼神怨毒:“要不是這樣,我怎么會放棄那一片的交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