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
李大姑娘溫柔一笑,“當初在咱們書院門前虛虛見過一回,很是位俊俏的郎君?!?/br> 李二姑娘直率些,道,“我聽說,連陛下都贊紀公子為玉樹呢。誒,也就他那相貌,方不玷污這倆字?!惫倩氯思业男〗?,消息亦是靈通的。 阿曦道,“珍哥哥自小就生得俊?!?/br> 蘇冰幾人偷笑,打趣阿曦,“你是不是從小就看上人家了?” 阿曦才不怕人打趣,她與紀珍認識十一年了都,阿曦坦直道,“那倒沒有,珍哥哥雖然俊,不過,我哥也不差啊,雙胞胎也好看。我跟你們說,要說最俊的人,我跟李大jiejie李二meimei都沒見過,不過,阿冰是見過的?!?/br> 李家兩位姑娘聞言都往蘇冰這里看去,蘇冰道,“不能吧,我二哥多酸啊,我一想到他做的那些小酸詩,就有換牙的沖動。再說,我二哥論相貌還不如你哥呢?!?/br> 阿曦正色道,“我當然不是說的蘇二哥了,我說的是阿冰你祖父蘇老大人,聽說,蘇老大人年輕時號稱玉人,是不是?” 李家兩位姑娘可是頭一遭聽說這等逸事,紛紛問蘇冰,“阿冰,還有這事?” 蘇冰很不好意思,她道,“我做晚輩的,哪里知道長輩這些事。阿曦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啦,我問家里叔叔的,以前我覺著我哥跟阿珍哥的相貌,也算有一無二了。有一回說起來,我一位叔叔與我說,同蘇老大人年輕時沒的比?!卑㈥匕素缘?,“還說,蘇老大人年輕時,哇,那一出門,不知多少人爭著送他衣裳鞋襪,他騎著馬在朱雀街上一走,好多女娘拋鮮花香果。還有一回,有一個水果店的老板娘,見著蘇老大人,激動的尖叫一聲就厥了過去?!?/br> 李家兩位姑娘都聽傻了,蘇冰有些不有置信,“真的?” “這還能做假,你想想,蘇老大人現下相貌如何?” 蘇冰道,“雖不好議論長輩相貌,不過,我祖父縱年邁,也頗為儒雅?!?/br> “這就是了。聽說當年朝廷還為蘇老大人出臺了一項律法?!?/br> “啥律法?”三位姑娘等著聽呢。 阿曦娓娓道來,“就是說有一年蘇老大人外任回帝都,當時,朱雀大街上是人山人海,都是出來看蘇老大人的。有一位婦人,抓起鋪子里賣的椰子就砸了出去,蘇老大人沒防備,一下子就給從馬上砸下來了。后來,帝都府抓人,蘇老大人還為那婦人說情,如此,帝都府就沒為難那婦人,將她放了。不過,后來帝都府也說了,不許再隨便拿大果子砸人,容易出事故?!?/br> 李家兩位姑娘聽到一半兒就哈哈大笑起來,蘇冰忍不住也笑出聲,啐道,“你少編排我祖父,定沒這事的?!?/br> “哪里是我編排的,真事兒。你要不信,只管回去問蘇大人,這還能有假?!卑㈥卣?,“所以說,有蘇老大人這般珠玉在前,誰還敢稱美貌呢?” 李二姑娘道,“那也未必,聽說當年蘇老大人只是帝都雙璧之一,還有一人與蘇老大人齊名?!边@位姑娘也跟著八卦起來。 阿曦就好奇了,“還有這事,誰???” 李二姑娘道,“聽說是現永安侯之兄,吏部尚書李尚書。說這位李尚書年輕時,相貌半點兒不比蘇老大人遜色,因他們相貌出眾,才華過人,當時人稱帝都雙璧?!?/br> 阿曦問,“二meimei,你見過這位李尚書不?” “我們雖與祖父母在帝都住過些時日,哪里就能見到吏部尚書呢?”李二姑娘亦頗是遺憾,道,“但能與蘇老大人齊名,可見其人年輕時容貌了?!?/br> 李二姑娘道,“不過,阿冰,你哥是不是不像你祖父???” 蘇冰不樂意聽這話,卻也沒法,她家就祖父生得最好,出眾相貌完全沒有傳給后人,不過,有這樣貌美的祖父,蘇冰相貌自也不差,只是離傳聞中蘇老大人帝都雙璧的境界就太遠了。蘇冰道,“我哥生得像我舅,我生得像我爹,我爹像祖母。不過,我姑姑生得極美,姑姑家里有兩位表兄,我只見過大表兄,不是我吹牛,大表兄的容貌一點兒不比紀公子差的?!?/br> 李二姑娘感慨,“可見我們見識之淺,真真是井底之蛙了?!?/br> 四位小姑娘就在阿曦的閨房里嘀咕了一通東穆美男史,直至侍女奉上飯食,宮媛過來陪著她們用飯。阿曦這里是極清靜的,基本上就是自己家里人過來看看,擔心女孩兒們害羞吃不好飯。最熱鬧忙碌的是前面的席面兒,男人們就是吃酒說笑,女人們還要求見一見這位金口玉言的“玉樹”紀公子。 江夫人自然是在主桌,聞言笑道,“今天都沒外人,那就讓阿珍過來給你們見個禮?!?/br> 蘇夫人笑道,“這可是聞名不如見面了?!?/br> 李夫人亦道,“是啊,阿曦也是咱們看著長大的,這樣大喜的日子,可是得見一見您家公子?!?/br> 紀珍過來敬了諸位夫人太太一杯,諸人都贊,“玉樹之名,名不虛傳?!?/br> 重陽等人都打趣紀珍,“以后干脆不叫你阿珍,喚你玉樹算了?!?/br> 阿曄壞笑,“反正阿珍還沒取字,不若就以玉樹為字吧,多雅呀?!?/br> 紀珍早就給“玉樹”這倆字麻的不輕,也就是皇帝陛下說的,你只能當贊美。紀珍一向不怎么重容貌的,連忙道,“這如何使得,萬不敢如此驕狂的?!边€有,阿曄你以前可是叫阿珍哥的,怎么我這剛跟阿曦一定親,你就阿珍阿珍的了,這個,不大好吧? 阿曄可沒覺著不在好,紀珍既與他妹定親,自然就是他妹夫,以后就是叫哥也是換紀珍叫他了。 重陽大寶等要灌紀珍酒,阿曄看他喝的不少,還攔了一攔,眼神中很是關心紀妹夫,待酒宴散了,紀妹夫告辭的時候,阿曄還專門吩咐紀妹夫的小廝,“回去給阿珍備些醒酒湯,他今日吃的不少?!边€要加一句,“莫要放太多醋,用梅子來煮,加蜂蜜那種?!?/br> 江夫人私下直與閨女道,“我看阿曄實在是個細致人,可惜沒第二個閨女,要是再有個小閨女,說給阿曄,當真有福?!?/br> 江贏笑,“你這兒子娶人家閨女,閨女嫁人家兒子,豈不成換親了?” 江夫人一笑,“這不再沒閨女了么,我也只一說,阿曄這孩子,當真不錯?!边B贊兩次不錯,可見阿曄實在合江夫人心意。 江贏道,“雙胞胎也很有意思,我這生孩子就像娘你,打生了大妞,接連都是兒子。要不,我早與子衿jiejie做親家了,這親事就輪不到阿珍了?!?/br> “要是你在兒女事上像我,那你同子衿是做不了親家的?!苯蛉穗y得這般歡喜,道,“看阿珍,這些天那嘴就沒合攏過,見誰都是笑呵呵地?!?/br> “可不是么。光那身海棠紅的袍子,我就見他試了三百回,真擔心親還沒定,把衣裳試壞了?!?/br> 江夫人大笑。 親事剛定,第二天,紀珍就又往江家去了。 他要隨母親回北靖關,過來跟岳家辭行。 何子衿道,“你母親一向事務多的,何況,現在你們都過來,留親家一人在北靖關,我們這心里也怪放心不下的。且眼瞅著就快過年了,早些回去也是應當?!?/br> 紀珍陪岳母說了會兒話,待傍晚接了阿曦meimei放學,就在岳家用的晚飯。用過晚飯,因紀家人就要回北靖關了,紀珍想同阿曦說幾句私房話,何子衿也允了。 紀珍就去了阿曦閨房,倆人先甜甜蜜蜜的說了會兒昨日定親的事,紀珍就說到了大寶身上,“這幾天看大寶眉宇間似有些郁色,可是有什么事我不曉得?” 阿曦在膝上鋪了塊小帕子,拿了個黃澄澄的桔子剝皮,道,“大寶哥很中意隋jiejie,隋jiejie不中意大寶哥,大寶哥可傷心了。當初為著隋jiejie,大寶哥還被江家舅舅揍了一頓呢?!?/br> 紀珍細問此事,阿曦大致同紀珍說了說。紀珍道,“大寶這不是單相思么?!?/br> “也不算單相思,我覺著,大寶哥就是太自信,他覺著,他一提親事準成呢,不成想,隋jiejie根本沒相中他?!卑㈥氐?,“我覺著隋jiejie挺好的,不過,江家舅舅、舅媽就擔心隋jiejie的身體,擔心大寶哥以后沒孩子。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隋jiejie那意思,根本不中意大寶哥。大寶哥又很難受,我想替大寶哥說話,又覺著對不住江家舅舅、舅媽。我娘也說,大寶哥現在年輕,就怕他一時沖動,以后有負隋jiejie,反是坑了隋jiejie一輩子,倒不若將事情放一放再說。好在隋jiejie現下也沒成親的念頭,現在就這么著呢?!?/br> 紀珍別看年紀較大寶略小,他在帝都這幾年,人情世故頗有長進。紀珍道,“不是我懷疑大寶對隋姑娘的真心,這事,還真如岳母說的,略放一放的好。隋姑娘的情況與別個姑娘不大一樣,不要說她不能生養,多少能生養的女子,先時男人濃情蜜意,轉眼就物是人非也是有的。女子與男子不同,男人在這上頭,縱略有瑕疵,只要有出息,人都會說瑕不掩瑜。女子不一樣,特別如隋姑娘這樣的女子,倘不能遇到一位能看破世事的衷情之人,我還真擔心大寶不能善始善終?!?/br> “我覺著,大寶哥不是你說的那樣人,大寶哥可真心了?!?/br> “十幾歲時的真心,同二十幾歲的真心,可不一樣?!?/br> 阿曦瞇著眼睛,問紀珍,“那你二十幾歲真心就與現下不同了?” 紀珍肅容道,“我豈是那樣的俗人,這些年,我在帝都,也算有些見識。不論豪門,還是官宦之家,或者平民之家,各種各樣的事都有,有一些是我親見的,有一些是我聽說的。曦meimei,我要不是想得清楚,怎敢向你提親。別人看咱們的親事,只覺熱鬧體面,我卻是想得清楚明白,方敢向父母提求娶你之事的?!?/br> 阿曦抿嘴一笑,唇角邊兩個淺淺梨渦,道,“這話我記得,待二十幾歲時再問你,你可不許忘?!?/br> “一準兒不忘?!奔o珍道。 阿曦遞瓣桔子給珍哥哥,托珍哥哥,“珍哥哥,你不如去給大寶哥提個醒,鼓鼓勁兒?!?/br> “這事要如何說呢?鼓勵他再繼續追求隋姑娘?” “不是追不追求隋jiejie事,是讓大寶哥看開些。我看大寶哥白考了舉人,其實笨的很?!卑㈥氐?,“那種送點心送衣料的路數,只要不是眼皮子淺的,誰會為點兒東西就真個去傾心一個男人呢??慈硕际强雌沸?,大寶哥先時幫隋jiejie不少,隋jiejie當時雖拒絕了大寶哥,也真心勸他向上的。大寶哥這人,很有些死心眼兒。要我說,即便不做夫妻,他要是真心,隋jiejie好,他也當高興的。眼下就有一樁事可做,都說隋jiejie不能生養,這北昌府最大的名醫就是竇叔叔了。何不求竇叔叔幫隋jiejie診一診,要真是隋jiejie身子不好,用藥調理一二,有沒有用的,也是大寶哥的心意。以后縱使無緣,他也為隋jiejie盡過心盡過力了。隋jiejie人很好的,她是那種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人,她與我說,倒不是大寶哥不好,只是大寶哥條件太好,她才不敢嫁。要是換個人,大寶哥有這心意,估計早就答應了。哪怕江舅舅家不樂意,大寶哥現在正是心熱,什么法子沒有呢。隋jiejie就不屑于那樣的事,所以江家舅媽提親,她才拒了。自從拒了大寶哥這親事,哪里還有媒人敢上門,人家媒人都說,年輕舉人尚不樂意,不知隋jiejie樂意什么樣的呢?” 阿曦嘆口氣,“大寶哥只想自己的委屈,他也不想想隋jiejie也有難處。他倆都是好的,這事兒成不成的,我還是希望他倆都能好好兒的?!?/br> 紀珍聽得心里暖暖的,覺著曦meimei心地真正好,既是曦meimei請托,紀珍當然會照辦,私下同大寶長談了一回,大寶沉默半晌,道,“以往我總覺著讀書上不輸人,就算出眾了。重陽哥說的沒錯,我其實最是個笨的,我這眼里,總是看到自己多一些,也不怪她不樂意。倒是曦meimei,比我這個枉稱一腔深情的想的更周全?!?/br> ☆、第437章 北昌行之一二五 紀珍走之前又寫了很厚的一封信給曦meimei, 這次江岳父根本沒有翻閱的**, 直接就轉交給了阿曦。兩家因成親家,自然更添一層親近,紀家人回北靖關時,阿念要去衙門沒空,何子衿帶著阿曦親自相送。 依依惜別后, 紀珍一上車就從袖子里取了個巴掌大的紅木匣子出來,江夫人與兒子同車, 見這東西不禁問, “是什么?” 紀珍喜滋滋的,“曦meimei給我的?!?/br> “原來定情信物啊?!苯蛉巳⌒σ痪?。 紀珍道, “娘, 我跟曦meimei都定親了, 這該是定親信物,怎么能是定情信物呢?” 江夫人就著兒子打開盒子的手, 見里頭是鵝黃緞子包著個什么東西,江夫人取出來, 竟是一件簡簡單單的平安扣。說是簡單, 是因時人多喜于平安扣上雕些流云蝙蝠已增吉祥之意, 而這枚平安扣就是簡簡單單的素凈玉環, 不過, 雖則素凈簡單,亦可見刀功飽滿俐落,可見雕得此玉的定是位雕功不凡的玉師, 所用玉質亦是上等羊脂玉,當真是白若截肪,內蘊雅光。北昌府的冬天多冰雪,今日亦是陰天,車窗閉的緊,壁掛一盞琉璃燈,那平安扣上編著一段簇新紅繩明顯是用來佩帶的,江夫人一笑,拈起紅繩,墜子一晃,江夫人見墜子另一面仿佛有字,再將墜子拈在手里,湊近琉璃燈,見上面是四個刀削斧鑿的小字:平安如意。 因平安扣不大,故而,字大小有限。但這樣小的字,且寫的是平安如意這樣的內容,硬是讓人看出刀光劍影之銳意,江夫人不禁贊一聲,“當真好字?!辟p玩一番,看兒子眼巴巴望著這墜子呢,江夫人一笑,將平安扣還給兒子,道,“這是塊老玉了,既是阿曦與你的,你好生戴著?!?/br> 紀珍心說,他本就是要隨身戴著的。 待他娘把玉安扣仔仔細細的看了個遍,紀珍忙接回來,珍而重之的掛在頸間。江夫人幫兒子整理下頸間衣領,笑,“阿曦這孩子,當真不錯?!?/br> 紀珍笑,“曦meimei的好兒,還不在這上頭?!币堑氖切牡睾?。 江夫人一樂,這些天聽兒子夸媳婦,真真是耳朵聽出繭子來。 阿曦覺著定親后的生活與定親前也沒什么差別,她雖然定親了,因年紀小,依舊在女學上學,平日里除了學里課業,就是幫著她娘打理下家里內宅之事啥的。 倒是隋姑娘找她說過大寶的事,“以前都是竇大夫來我家給我爹診病,這回突然就來了老竇大夫,還給我開了許多藥?!?/br> 阿曦道,“竇大哥的醫術都是跟竇伯伯學的,jiejie既有緣遇著竇伯伯,這可是難得的機緣,要是別個大夫給你開藥,吃或不吃的我不說什么,倘是竇伯伯開的,jiejie可得按醫囑服用才好?!?/br> 隋姑娘瞧著阿曦,阿曦一幅平靜模樣,看不出有何破綻,隋姑娘是個爽快人,就直接問了,“你與我實說,是不是大寶請的老竇大夫過來的?!?/br> “誰還為善不與人知啊,要我做好事,定要叫jiejie知道。再者,這診病不比別個事?!卑㈥卣J真道,“竇伯伯醫術極好的,有一回,他一見我就問我是不是有些上火,都還沒診脈,他就瞧出來了。我那會兒可不是上火么,嘴里起了好幾個口瘡,疼的很。這好大夫,一望之下就有知人是不是身子需要調理,我看jiejie有些瘦削,吃些補藥沒什么不好?!?/br> 隋姑娘道,“我也略讀過幾本醫書,多是溫補之物,我以前也吃過一些,不怕你笑話,并無效驗?!痹挼阶詈?,隋姑娘頗是隱晦。 “jiejie既讀過醫書就當知曉,這方子跟方子,縱只差一味藥,藥效就大有不同的?!卑㈥匾膊皇鞘裁垂諒澞_的人,“再說,調理身體又不是治病,無非是看哪里似欠缺些,補一補罷了。把身體調理好,難不成就只為了以后成親給男人生孩子不成?身體好了,方能將事做好,不然,縱有千般本事,身體不好也無濟無事?!?/br> 隋姑娘笑嗔,“這定了親,越發沒個遮攔了,如何將生孩子這樣的事也說出口呢?!?/br> 阿曦遞個桔子給隋姑娘,道,“本來就是啊。其實我早就想勸勸你了,就是不曉得當如何說?!?/br> “你直說就行,咱們又不是頭一天認識?!彼骞媚飫儌€桔瓣放在一畔的果碟里。 想了想,阿曦方開口道,“我娘說,這世上,雖則女人不能為官作宰,但女人能做的事也不少,婚姻看起來或者會貫穿女人的大部分人生,其實,這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雖說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可想一想,倘能遇到嚴父慈母、恩愛夫妻、孝順子孫,自然是一輩子的福分。但人這一輩子,哪里就有樣樣順利的。這世上,被父母發賣、聯姻的女孩子也多了去,縱嫁了男子,多少糟糠之妻苦苦掙扎著供養得丈夫出息,轉眼卻被逼下堂。及至兒孫,貧寒之家,為著仨瓜倆棗,父子成仇兄弟翻臉都不稀罕,便是豪門大戶,所謀之利不過更大而已。所以,咱們女人這一輩子,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可靠。除去人性勢利外,人本身也是庸俗的,這世間自不乏將兒女皆視為性命的父母,但是不是,相對于可隨時用過利益交換的兒女,再勢利的父母的都會更加尊重那些才干出眾,能給父母,能給自己帶來更好未來的子女。相對于只知付出的妻子,再如何善變的丈夫忠誠于不能辜負也不敢辜負的妻子的可能性更高,因為辜負的成本巨大到負擔不起,所以,計較得失間,男人就會克制自己。對于兒女,若做父母的不能養兒子養育的足夠出眾,開闊他們的眼界,讓他們明白兄弟姊妹間的情義比利益更加珍貴的道理,怎能怪兒女鼠目寸光呢?!卑㈥氐?,“所以,我娘說,身為女孩子,當更為出眾才是。因為女孩子面臨的許多處境,都非常容易被犧牲?!?/br> “所以,隋jiejie,何必計較是不是有人為你請的大夫,以后你好了,這些因果,自能報償?!卑㈥氐?。 隋姑娘心下一震,說是醍醐灌頂可能有些夸張,但江曦的確令她刮目相看。她先時只覺著江曦就是運道好又善與人交往的小女孩兒罷了,仿佛突然間發現,人家不只是運道好,更不只是命好,隋姑娘得承認,她十三歲時還在閨房繡花,在廚下為父母弟弟燒飯,她十三歲時想的不過是相夫教子安分一世,倘不是秦家有負于她,她或者一輩子沒機會明曉這樣殘酷又真實的道理。 或者,她已開始明白,不然,她不會破釜沉舟的與秦家和離。但,如果不是江曦這樣明白的說出來,她怕是還要許多歲月方能想得如此清楚又明白吧。 隋姑娘忽然發現自己矯情的不合時宜,她自嘲一笑,“阿曦,你會不會覺著我很好笑,有人對我好,我還要拿捏著架子,左思右想與你深究?!?/br> 阿曦笑道,“這正是jiejie的可貴之處,換我是jiejie,也會多想。只要是善意的幫持,暫收下又何妨?” “你說的是?!彼骞媚锇档?,有人希望我好,我自己未嘗不希望自己好,今有此機緣,不妨先領此恩德,待日后再做報答就是。 隋姑娘想通這個,她本也不是個扭捏人,就大方的受了老竇大夫這樁恩情,去小竇大夫藥鋪里抓藥時,看這藥算得相當便宜,亦暗暗領了這樁人情。 隋太太對于閨女服藥之事很是看重,雖則閨女在女學住的時候多,也時常要問她的,知道閨女一頓不差的在吃隋太太此方放心。用隋太太私下同隋夫子的話說,“雖則這閨女不曉好歹,非拒了大寶這樁好親事,只要她身子能好,另尋個穩妥親事亦不急?!?/br> 隋夫子聽到江家親事不禁微微皺眉,對老妻道,“此事不消再提,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大寶那孩子,心性自是不錯,可他到底年少,阿囡的顧慮也有道理。阿囡在這親事上本就坎坷,就是再尋親事,我也不想給她在外地尋的,就在北昌府,亦無需如何富貴人家,就是平平淡淡的小門戶便好?!?/br> 隋太太輕嘆,“何嘗不是這個道理,只是,這丫頭牛心左性的,先時有媒人上門,她都推了,弄得現在媒人都不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