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節
三姑娘接過兒子奉的茶,吃了半盞,笑道,“你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就得比女孩子大度才好。這事兒你也不要急,咱們兩家原本不大熟的,如今宮姑娘正在議親,你爹把咱家的意思稍稍露了些過去,人家總要考慮一二的。過幾天你姨媽設宴,請宮姑娘過去,我也過去,與她說說話。咱家的好處就擺明面兒上,宮家要是樂意,自然是樂意的?!?/br> 重陽道,“成?!?/br> 別看重陽一見到宮姑娘總要拌嘴,他到底不是個笨人,尤其三姑娘還叫丈夫指點了兒子一回。說到這追求姑娘家,胡文完全是具有跨時代的進步性的,想當年,他與三姑娘根本不認識,就是集市上他被擠倒,三姑娘扶他一把,他對人家一見鐘情。從打聽到三姑娘家在哪兒,就毛遂自薦的上門道謝,自此厚著臉皮,去了一趟又一趟,去了一趟又一趟,生生刷出了何家人的好感。三姑娘都覺著胡文心誠,可不就嫁了他么。 “我同宮財主稍稍暗示了些,你也要記得過去表現一二?!焙慕虄鹤?,“你中意誰,不能總挑人家的不是,你得哄著人家些。人姑娘喜歡吃什么,你就買什么,人姑娘喜歡穿什么,你就送什么。這送東西呢,也有講究,初時送東西,不能送太貴的,除非是那等眼皮子淺的人家,不然,東西太過貴重,反顯得生分疏離。再者,咱兩家,誰家是缺東西的呢?要緊的是你這份兒心。你這真心如何叫人家知道呢,你得有眼力,你喜歡人家,以后人姑娘家的親人,你一樣得當親人待。雖比不得自家親人,也得知道多關心,這才成?!比缓?,胡文就很自得的同兒子講起當年他如何從不認識到娶得媳婦回家的過程,聽得重陽大為佩服,豎著大拇指拍他爹馬屁,道,“姜還是老的辣??!”又說,“爹,我可是真服你了!” 胡文嘿嘿一樂,打發兒子去了。 重陽回屋琢磨半宿,若有所悟。 重陽開悟后行動很快,先是一次偶遇后就同宮家大郎交上了朋友,好吧,重陽在是江知府跟前的小紅人,想跟他交朋友的不計其數,宮大郎自然是其中之一。宮大郎與重陽交往幾次后,回家還忍不住贊了重陽幾句,說他年歲雖小,卻是個穩重性子。 借著與宮大郎相交,重陽就時不時的去宮家拜訪了。 重陽這一登堂入室,宮太太雖說沒有把閨女遠嫁的意思,還是不由自主的多打量了重陽幾眼。這一打量不要緊,宮太太真愛他愛的跟什么似的。先說小伙子相貌就俊郎,濃眉大眼,高俊挺拔,家里有錢,穿衣裳卻很低調,一點兒不花里胡哨,可你細看吧,精致都在細處呢。再說小伙子說話,實誠中又帶著那么些個分寸,也不知他從哪兒曉得的宮太太喜歡吃蜜糖糕,就時不時帶些來,除了蜜糖糕,還有些是家里做的,重陽道,“我家里曾外祖母上了年紀,這是姨媽尋的方子做的糕,里頭加了茯苓、白扁豆、蓮子rou、薏米、淮山藥、芡實,還有麥芽和山楂。蜜糖糕是甜口的,這個因有山楂,帶了絲酸甜。伯母嘗嘗?!?/br> 宮太太一聽是知府太太尋了方子做來孝敬何家老太太的,又聽里頭這些好料,也曉得這糕是好東西,難得她有福氣嘗上一嘗。宮太太甭提多喜歡,私下與丈夫道,“這胡大公子當真不錯?!?/br> 誒,更矛盾了好不好! 到底要不要把閨女嫁胡家喲。 重陽一面在宮家刷好感,也開始改進自己在宮姑娘面前的表現,宮姑娘都發現了,怎么她每次來找阿曦都會遇到這胡家公子??! 宮姑娘還同阿曦打聽呢,“你哥不是在師公身邊當差么,怎么休沐日還過來???”何山長是老師,于是,江知府就成了師公。 阿曦裝得沒事人一樣,道,“今天我娘要親自下廚,重陽哥可不就來了么?!笨吹街仃柛缡掷镞€捧著枝梅花。想著重陽哥為著見宮jiejie一面也夠拼的,只要宮jiejie來,就總是送東西。 重陽捧著一枝半米高的半開的臘梅走來,俊郎少年映紅梅,這景兒也挺好看。重陽很注意的與紅梅擺了個英俊的身姿,方不急不徐,盡量顯得很坦然的模樣,道,“經過太平寺,跟寺里老和尚討的,給你們插瓶吧?!?/br> 阿曦很識趣滴,“我不要,我屋里好幾盆紅梅哪?!?/br> 重陽就望向宮姑娘,笑道,“那就給宮姑娘,以前咱們年歲小,時常拌嘴,如今都大了,這個就當我為以前的事賠不是?!?/br> 宮姑娘本就喜歡梅花,見重陽這枝梅花不論造型還是審美都很過關,心里就喜歡。重陽又說出“賠不是”的話來,宮姑娘也不是那得理不饒人的,輕輕一笑道,“哪里就用賠不是了,這花兒很好,我很喜歡?!本兔经h接了。 重陽趁機道,“我也喜歡梅花,冬天供一枝在屋里,能香好些天,比什么薰香都好聞?!?/br> “這是梅花的自然之香,自然與香料的香氣不同了?!睂m姑娘不與重陽多言,同阿曦道,“太平寺的梅花開了,估計也要開始炸油果子了?!?/br> 阿曦連忙點頭,還不待阿曦說話,重陽就參與了話題討論,道,“已是開始炸了,老和尚送了我一籃子,我已交給丸子姑了,一會兒就能吃到?!庇仲澨剿碌挠凸诱ǖ暮贸?。 阿曦道,“可不是么,又香又脆?!?/br> 宮姑娘道,“別的地方也炸,就沒太平寺炸的這味兒?!?/br> “是啊?!卑㈥匾采钜詾槿欢?。 宮姑娘道,“太平寺在城里,離得近。其實,城外三十里地的高北鎮有個平安寺,他家的醬豬頭是一絕?!?/br> 阿曦沒聽說過這個平安寺,就與宮姑娘打聽起來,宮姑娘細阿曦說了平安寺的情形。 當天在何山長這里吃飯,雖然重陽很想跟阿曦meimei一席,但自己也曉得自己一把年紀的外男,尤其阿曄都去男席兒,他實在沒理由在女席這里賴著,只得依依不舍的去男席了。 不過,宮姑娘下個休沐日就吃到了平安寺的醬豬頭,重陽天黑了才送到宮家,嘴上還道,“有個伙計出門,見這寺里的醬豬頭味兒好,就帶了幾個回來。前番聽宮meimei提過,我就給meimei、伯娘送來了?,F下還溫著,眼下天兒冷,還是在灶上熱一熱再吃的好?!彼蜕厢u豬頭,重陽就要告辭。 人家這特意給送個醬豬頭來,宮太太哪里就能讓重陽這樣走呢,死活留他在家吃飯。 這醬豬頭吧,據宮財主說還有一樁典故,有一年宮財主出去販鹽,大冬天的,因記掛家里將要臨盆的媳婦,就想快些趕路回家,偏生不巧路上下了大雪,一行人都要凍死了,就瞧見了平安寺。在平安寺住了一夜,吃了一碗平安寺的醬豬頭rou,也是稀奇晚上就夢到一頭小豬在他懷時拱啊拱,結果,一回家,媳婦就生了長女,便是宮姑娘。 重陽聽這段典故險沒笑噴了,一面給宮財主把酒滿面,一面笑道,“夢到豬好啊,豬是財神。屬豬的人也多有福?!?/br> 宮財主道,“可不是么,我家大丫就是屬豬的?!?/br> 宮姑娘恨不能把她爹的嘴給堵上,怎么啥都往外說??! 宮財主心情很不錯,與重陽多吃了幾盞,最后還是重陽說明兒一早要去衙門當差,宮財主方放下了酒盞。一進秋天,天黑的便早,在宮家吃過飯,重陽就告辭了。 吃過重陽送的醬豬頭,宮姑娘算是明白了,胡重陽這定是瞧上自己了??!那天她故意一說,這到休沐日就巴巴去弄了醬豬頭來,還說什么伙計帶來的,要是打發伙計,啥時候不能去,怎么還非要到休沐那日啊。一看就是重陽自己親自去的。 確定了胡重陽的心儀之意,宮姑娘心里覺著怪怪的。 怪道對她這樣好,又是道歉又是送花的,這要不是重陽有家有來歷,宮姑娘又得將他當成拐子不可??! 也不想想宮姑娘是啥人,這位姑娘少時便為北昌府的打拐事業做出了貢獻。重陽對待她的態度一反常,宮姑娘就有所察覺。 好吧,想同一個有打拐經驗的姑娘戀愛,就是這么難。 幸而重陽沒直接對宮姑娘表示出來,這在宮姑娘同她娘打聽此事時,宮太太如實說的話,讓宮姑娘對重陽并無惡感。宮太太道,“胡財主在你爹那里微微露過一絲口風,近來我見著胡太太,胡太太待我也很親切。胡家是真心真意的,他家與咱家,也算門當戶對,說句老實話,論家財,咱家不遜于他家,但論底蘊,就要差一些了?!遍L女一向聰明,宮太太也不瞞閨女,與閨女道,,“胡家頗是心誠,胡財主都委婉同你爹說了,他家門風與咱家一般,家里就是清清凈凈的倆人過日子,再沒有多余的事?!泵肯氲竭@里,宮太太就覺著胡家這門親事不過,只是,宮太太望著女兒秀美臉頰,又道,“胡公子人品,你也瞧見了,穩妥又細致。就是一樣,他家畢竟不是咱們北昌府人,咱家就你們兄妹四人,我就怕他家以后萬一要回老家,那可是蜀中,我如何舍得?!笨偟脕碚f,就是宮太太滿意胡家滿意重陽,就是舍不得閨女。 宮姑娘一思量,見重陽是先請父母出過面,就知他不是那等唐突浪蕩之人。在宮姑娘看來,親事自當如此,對誰有意,就得先知與父母知曉,不說正式提親,也得雙方父母心里有數,這才算正經人。在這一點上,重陽還算不錯。 宮姑娘正想著重陽呢,就聽她娘道,“前幾天你二姨媽過來,知曉此事,也是說令你遠嫁不妥呢?!?/br> 宮姑娘一聽二姨媽就心煩,道,“娘你又不是不曉得,二姨媽想我給她做媳婦。眼下還有桃表姐的親事未定,你與二姨媽說這個,說不得二姨媽得說,我不好遠嫁,叫桃表姐去應承胡家的親事呢?!毕氲竭@里,宮姑娘更心煩了。 “我又沒應承你姑媽,何必為這個惱來著?!睂m太太連忙道。 宮姑娘道,“我是說娘你有事尋明白人商量才好,二姨媽那人,哪里是個能商量事的?!睂m姑娘的二姨,嫁的是個姓陳的小雜貨商。陳家也不是過不下去的樣子,可就因宮家有錢,陳太太是一年四季的到宮家打抽豐。宮姑娘不喜歡這樣兒的人,更甭提陳二姨早就有兩家做親的意思。當初就想把閨女嫁給宮二郎,宮太太沒應。眼下又想娶外甥女做兒媳婦,這個真是……宮姑娘一想到陳二姨就心煩。 “就是她趕得巧,那天不是重陽帶了那八珍糕給我么。你二姨哪里見過這糕,一氣吃大半盤子,把我給心疼的。她又打聽這糕是誰送的,我就說了?!睂m太太絕不承認,當初她很有些小顯擺的意思同meimei說的重陽送糕的事兒的。 宮姑娘便沒再多說,不想陳二姨當真是動了把閨女許給重陽的念頭,來宮家來得越發勤了。 鬧得宮太太都有些煩meimei,誒,我可沒拒胡家親事哪! 宮太太不想重陽瞧出陳二姨的那念頭,這得叫人家孩子如何想呢。再加上重陽這總送東西過來,宮姑娘道,“娘你別總收人家東西,這也不大好?!?/br> 宮太太道,“這要是他送什么金珠玉寶的,咱不好收,可每次來,不是帶糕點,就是送些吃食,這怎好推辭。放心吧,我都叫你二哥回禮了?!?/br> 宮姑娘望向她娘道,“看吧,就知道咱家得回禮,這一來二去的,豈不就親近起來了。你和爹又沒將我許與他的道理,這兩家來往的這般親熱,人胡家不曉得,還以為咱家樂意這樣事呢?!?/br> 宮太太連忙問閨女,“你真不樂意???” 宮姑娘不答反道,“娘你不是說不舍得把我往遠處嫁么?!?/br> “是啊,可你說重陽這樣相貌好,人也懂禮,行事也周全,心還誠摯,家里還清明的,有幾個?”宮太太也有為人母的難處,當娘的,誰不想給閨女說一門頂頂好的親事。宮太太為了栽培女兒,那真是不遺余力,江太太那女學初辦,宮太太就把閨女送去念書。閨女也爭氣,如今到了說親的時節。宮家有錢,但就像宮太太說的,富一代,沒啥底蘊,又是商賈之家,想給閨女尋個書香門第吧。上等書香門第,人家肯定看不上他家的商賈之家。而那些窮家破戶的秀才啥的,倒愿意娶財主家的閨女,宮家也舍得把閨女拿去糟蹋。還有陳二姨這種,便是親戚,宮太太也不能叫閨女去親上作親。所以,高不成低不就。好在,宮姑娘自己也沒那攀高枝兒的心,往商家尋吧,這范圍就大了,宮姑娘生得好,上過好幾年女學,北昌府的商賈門第,沒幾家不樂意她的。別人樂意宮家,宮家也有自己要求啊,第一,起碼不能太窮吧,不然,養不活妻兒,難不成闔家去喝西北風。第二,這是最要緊的,得家風清正。宮太太可不打算把閨女嫁到那亂營似的人家去。就這兩條,第一條還不是那么打緊的,畢竟,宮家有錢,只要人好,到時多給閨女陪嫁些則個。就第二條這一個條件,想挑個出挑的公子,就難得很。 宮太太這冷眼選好幾個月,也沒選出個真正稱心的來,直至重陽上門兒。 唉喲,重陽這簡直就是按宮太太心目中的標準而生的好女婿人選??! 盡管舍不得閨女遠嫁,但有重陽這么個女婿人選擺跟前,宮太太越發相不中別個人了。 宮家左右為難,胡家覺著進展神速。 就如宮姑娘說她娘的那話,“總這般你來我往的,兩家越發親近,人家可不就得以為咱家愿意么?!?/br> 是的,胡家就是這樣認為的。 三姑娘去何子衿那里說話,何子衿夸起重陽送來的醬豬頭味兒好,還說呢,“聽說是從城外老遠地方弄來的?” 三姑娘含笑,“這小子心實,人家宮姑娘就提了一句,他就巴巴兒的弄了一車回來?!?/br> 何子衿這才知道醬豬頭還有這等緣故,不禁笑道,“看來,咱們沾了宮姑娘的光?!?/br> “可不是么?!比媚锏?,“不過,的確醬的不錯。那天這醬豬頭弄回來,重陽就給宮家送去了一個,宮家留他吃飯來著?!?/br> 何子衿問這親事如何了,三姑娘笑,“我瞧著宮家是樂意的,不然重陽這總是去,他家也沒說什么,反是每次重陽送東西,都有回禮。我與宮太太也能說到一處,你姐夫同宮財主亦是投緣。我正琢磨著,要不,就請個媒人上門提一提這事。重陽年紀也不小了,今年把事定下來,明年就好成親了?!?/br> 何子衿也說,“要是宮家也有意,不妨提一提?!敝仃栠@般殷勤,有眼睛的估計都看出來了。此事含糊著,對重陽倒沒什么,主要是對宮姑娘不大好。沒名沒分的,算怎么一回事呢。 三姑娘便請媒人到宮家提親,宮太太這時真后悔吃了人重陽那么多點心和那醬豬頭,宮太太倒也機伶,與媒人道,“此事我一人做不得主,待我家老爺回來,少不得與老爺商議一二?!?/br> 媒人笑道,“那我就等太太的好信兒了?!苯又职褍杉乙煌?,尤其是夸完兩家還著重夸了宮姑娘與重陽,直把兩人說的天造地設,好話不斷。關鍵是,那些話吧,宮太太聽著竟也深覺有理。 宮太太與宮財主心里那一番掙扎喲,宮大郎宮二郎也舍不得meimei嫁到蜀中去,宮家兩個媳婦遠了一層,反沒這么多心思,故而,態度更加客觀。宮大奶奶與丈夫道,“胡家公子這樣的殷勤,何況他又是這般的人品,往日間,胡公子與大爺交情就好,哪怕咱家舍不得meimei,也該叫胡公子知道咱家的難處,莫因此叫胡家誤會方好?!?/br> 胡大郎頜首,“你這話在理?!庇值?,“誒,真是極好的親事?!?/br> “可不是么?!焙竽棠桃采钜詾槿?。想著,也就婆家這般疼閨女的,換第二家,怕早巴不得把閨女嫁過去呢。 人胡家正經八百的請媒人來說親,宮家想婉拒,這樣的事,自當一家之主出面的。 宮財主親自在北昌府最大的酒樓太平樓設宴,請胡文吃酒。委婉的說了不想閨女遠嫁的心思,胡文接到帖子時就猜到這親事或者有些意外,不然,宮家當是直接請媒人答復他家,更不必到太平樓設酒。只是,胡文卻也沒料到宮家是因這么個緣故。胡文道,“要是別人與我這般說,我定會說這是托辭。老兄你的話,我卻知是真心?!币驗?,如果要托詞,比這個有理有據叫人說不出別個來的托詞太多,唯獨這舍不得女兒遠嫁,是最不似托詞的了。 宮財主十分懇切,道,“我十分喜歡重陽這孩子,說真的,就是再給我家閨女尋女婿,也不一定有重陽這樣好的了?!?/br> 胡文道,“我沒閨女,可我想著,倘是我有閨女,定也是跟老兄一樣的心?!?/br> 這話何其熨帖,宮財主越發覺著胡家是再好不過的人家。就聽胡文道,“其實要我說,老兄你想得多了。我這做生意與阿念做官不同,他做官得聽朝廷的,朝廷讓到哪兒到哪兒。我做生意,好容易在北昌府打下這一番基業,哪里就輕易放棄呢?要說我們回老家的事,老兄你更是想的遠了。重陽跟在阿念身邊,只要阿念做官,怕是回不了老家的。再說他日后的前程,不論是回來接掌我這里的生意,還是他有別的打算,我都隨他的。我也不能保證他以后就在北昌府呆著。但眼下,他是在北昌府的。而且,老兄你想想,不論你為閨女尋什么樣的婆家,若是商賈之家,商賈沒有不出去跑生意的理。倘是書香門第,但有出息的學子以后都要考取功名,朝廷規矩,沒哪個能留在老家為官的。北昌府不是沒有守著家的子弟,恕我直言,縱咱兩家不做親,賢侄女的出眾,我也是有所耳聞的。倘不能為賢侄女尋一樁堪配她的親事,豈不是委屈了她?!?/br> 胡文身子微微傾向宮財主,推心置腹,“再者,你我皆是不染二色之人。我說句實在話,嫂夫人與老兄你都是縣里人,按理說離北昌府不遠,今老兄你們在府城,嫂夫人與娘家人可時常相見?何況,女人這一輩子,過得好是不好,還得看嫁得人好與不好?倘因日后重陽可能不在北昌府之事,而另選他人,老兄不會遺憾嗎?”胡文對兒子還是很有信心的,對自家也極有信心,他相信,宮家拒了他家,短時間內絕對是找不到比他兒子再好的了。 好吧,胡文能與三姑娘做夫妻,在這種出奇的自信上,夫妻二人頗是相同。 胡文一席話,竟把宮財主說的,險沒一口將事應承下來,宮財主苦笑,“我本就很喜歡重陽,老弟你這樣一說,我更不舍他了?!?/br> 與宮財主說話間,胡文已有了法子,他微微笑道,“老兄為人父之心,我深知啊。我倒有個主意,老兄不妨聽聽看?!?/br> “老弟請講?!?/br> “老兄不舍愛女遠嫁,除了舍不得她之外,怕就是擔心以后離得遠,閨女有什么事幫不上忙,或者閨女在婆家受欺負,娘家不曉得?!焙牡?,“賢侄女是在女學念過書的,何家表妹正是賢侄女的山長。若老兄愿意,不妨我牽線,讓賢侄女認何表妹做個干親。如此,以后縱賢侄女不在你跟前,也有何表妹為她做主。如何?” 胡文這腦袋,宮財主都得佩服,想著到底是書香人家出來的,咋滴這般機敏哩。 胡文這主意,宮財主都覺著猶如被打通任督二脈,胡文這就相當于給他閨女尋了個靠山哪!雖然何家與胡家是實在親戚,宮財主也相信閨女不是那等笨到讓人欺負的。但,有知府太太做靠山,就是令人覺著有底氣了好不好??!人胡家都說到這份兒上,胡家這樣的人家,重陽這樣的人品,配自家閨女也配得上,宮財主一咬牙,“就依老弟?!?/br> 胡文大樂,拊掌讓伙計撤下殘席,再換一席新酒。胡文笑,“今日當不醉不歸?!?/br> 宮財主握著胡親家的手,語重心長,“親家你以后可千萬別生閨女,你不曉得,這閨女嫁人,當真是挖我心肝?!?/br> 胡文笑,“親家你莫要如此想,我把我心肝送你,從今往后,你只管把重陽當自家兒子?!?/br> 宮財主想一想重陽,的確是個好女婿,也便笑了:唯有這般家風,方不委屈閨女??! 此事既成,兩家皆大歡喜。 重陽過了明路,就時常尋機會見一見未婚妻,重陽還說,“我爹與我說岳父不舍你遠嫁,可把我驚出一頭汗來?!?/br> 宮姑娘笑道,“現在好了吧?” 親事成了,重陽自己歡喜的不成,見宮姑娘完全沒有那種興奮勁兒,重陽有些失望,道,“你怎么沒有很歡喜的樣兒???是不是不樂意我?” “樂意什么,醬豬頭??!”宮姑娘道,“那天不過是拿醬豬頭試你,果然就去弄了,我還不知道你這心。我娘早跟我說了,我又不是頭一遭曉得,還要如何歡喜?” “你就不曉得當初岳父岳母是不想把你許給我的?” “吃人嘴短,你見天兒的給我家送東西,我爹娘嘴上說舍不得,早就愛你跟什么似的。他們心里一早就樂意的,再說,你要是真心,就是我家有些猶豫,你也不當那么容易放棄?!睂m姑娘說的頭頭是道,重陽道,“你就這樣不好,總顯著自己多聰明似的?!?/br> “我用顯得嗎?我本來就比你聰明?!睂m姑娘道,“上遭被個乞子騙的,是你吧?” “是我什么??!你這么自詡聰明的,難道就沒瞧出來,我那是想展示一下我的善良!我才給那乞子銀子的!不然你以我沒看出來??!”重陽氣地,埋怨未婚妻,“你那么聰明,就沒看出我對你的心來?!?/br> “孔雀都開屏了,我能沒看見?!睂m姑娘笑,“我就是覺著奇怪,看你做生意有一套,怎么那樣容易被個乞子騙。原來是想在我面前顯個好兒啊。怎么用這么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