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
何子衿點點頭,仍不曉得是哪個于家,聞法道,“前北昌侯于家?!?/br> 何子衿這便曉得了,道,“我們剛到帝都那一年,聽說有個侯府被抄家,便是那個于家吧?!?/br> 聞法點頭。 何子衿想到一代侯府,昔日不知何等輝煌,今卻祖宅易主,委實令人不勝唏噓。 一直待到四月中,阿念方帶著江仁、胡文兩家人奉朝云師傅回府城,家里已收拾好了江仁、胡文兩家的住處,阿冽一向是個好熱鬧的,同妻子商量后,都安排到了自家花園子里,如此,兄弟姐妹們處起來也便宜。另則,何子衿與聞法就在朝云師傅的宅子里等著朝云師傅了,阿念一路送了朝云師傅過來。見著朝云師傅與雙胞胎,何子衿才算真正徹底的放下心來。 阿曦小跑著奔到她娘懷里撒嬌,阿曄也想第一個跟他娘撒嬌好不好,奈何自小就因挑食,身體素質不及他妹,以至于死跑活跑跑不過他妹。當然,哪怕跑得過,人家阿曄也不跑,那般沒有風度影響形象的事,阿曄五歲之后就不大干了。阿曄不急不徐的踱著加速且能保持風度的小步子朝他娘走去,他再如何加速,也不及他妹快啊。他還加速中呢,他妹已經如同一顆出膛的小炮彈一般正中他娘的懷抱,然后跟他娘撒起嬌來。 何子衿抱著閨女,待兒子踱到跟前,也一把將兒子攬在懷里,每人親一口,問,“想不想娘?” 阿曦拉著小奶音大聲喊,“想——” 阿曄矜持的點點頭,“想?!笔稚线€伴隨著捏著小帕子擦臉的動作,把他娘看得額角青筋直跳。 何子衿不與阿曄這小子計較,抱抱小寶貝們,起身問候朝云師傅,挑眉笑問,“師傅一路可好?” 朝云師傅一襲玄色大氅,頜首,“都好?!?/br> “叫人擔心的夠嗆?!焙巫玉票г?。 朝云師傅只是微微一笑,何子衿轉眼看向阿念,阿念的眼神一直在子衿jiejie身上,此時終于彼此眼神交匯,情意交融,阿念上前一步,握住子衿jiejie的手,“自小到大,從未與jiejie分別這么久?!?/br> “我也是?!笨v老夫老妻,何子衿也不禁有些害羞,問,“可安好?” 阿念笑,“安好?!?/br> 這夫妻倆麻得眾人一身雞皮疙瘩,阿曦已是急不可待的同她娘道,“娘,我還幫著抓壞人了?!?/br> 阿曄很謙虛地,“只是力所能及的一點兒小忙?!?/br> 何子衿連忙問,“如何幫忙了?” 阿曦道,“幫著在箭上刷藥汁?!?/br> 阿曄生怕他娘不知道他的功績,在一畔連連頜首,想到祖父的優雅,覺著自己頜首頻率過高,于是,改為了一張肅容小臉兒給他妹補充,“也是我與meimei應當干的?!?/br> 何子衿立刻對孩子們行為進行表揚,“好,干得好,都是娘的好寶寶?!?/br> 倆人立刻高興起來,只是阿曦得意的表現是將小腦袋揚的高高的,仿佛一只得勝的小母雞一般。阿曄跟著朝云師傅耳濡目染多年,慣來是個會裝的,面對他娘的夸贊,心下喜悅,面兒上還是淡淡地,“匪寇當前,自當出力?!?/br> 何子衿真想問問她兒子,這么裝x累不累??! 大家移步室內說話,何子衿問過阿念,知道江仁、胡文兩大家子人都好后,完全的放下心來,待朝云師傅安置好,夫妻二人方帶著龍鳳胎回家去了。 一大家子團圓,自有許多話要說。 不過,何子衿這些天的擔心委實沒有白擔,五月中,對于江同知戰功的嘉獎就下來了,除了田地賞賜之類,還有就是,賞江同知太太六品誥命,以后,江太太又可以稱江安人了。 ☆、第380章 北昌行之六十八 第380章 這里要說一下安人這個稱呼的講究,其實許多小書香之家, 譬如秀才之母、舉人之母、進士之母, 哪怕是沒有誥命的小官宦人家的老太太,如何老娘, 在何恭考取秀才后,家鄉有人恭維她老人家, 便會喚一聲老安人。就是現在,出于尊敬, 也有人稱何老娘一聲老安人的。 所以, 老安人也是對于一些有德望的老太太的尊稱。 何子衿這里的安人,則是朝廷正經六品誥命, 何謂正經朝廷誥命, 就是每年與阿念一樣, 都有傣祿可領的誥封, 只是沒有實權罷了。 但,相對于沒品階的官宦人家的太太奶奶, 何子衿這經過朝廷認證的誥命,自然是體面的多了。就是出門宴飲排序,她既是六品安人,也要排在沒品階的太太奶奶們之上的。 何老娘都說, “唉喲喂,我的丫頭,你咋這么大福哩?!彼先思掖騼鹤赢敼賰耗且蝗掌鹁拖胱稣a命了好不好,如今, 她老人家的愿望還未成真,倒是自家丫片子先人一步了。羨慕死人啦有沒有! 何老娘忍不住再次道,“你這丫頭,當真有福!” 突然成了誥命,何子衿哪怕是兩生一世見識頗多的,也難免有些小虛榮心哪,假假謙道,“天生的吧?!?/br> 沈氏很替閨女高興,覺著閨女比自己有福,笑道,“打小就說你是個有福的?!?/br> 何老娘道,“可不是么,你娘剛生你的那一年,咱們縣里來個了黑瞎子,算卦靈驗的很。你娘抱你出去,那黑瞎子一見就說這丫頭以后有大福哩??梢娬媸菧实??!?/br> 余幸笑道,“jiejie是咱們家里頭一個誥命,可得好生擺幾桌酒請客來著?!?/br> 何子衿笑道,“一定請。正好安宅酒跟這喜事合一塊兒,咱們好生喝幾杯?!?/br> 余幸聽大姑子說要搬出去,不禁十分不舍。何子衿笑道,“那宅子已是收拾得了,正好過去,攢一攢人氣?!?/br> 何老娘先說,“我可沒有安宅禮的?!?/br> 何子衿抿嘴笑道,“不把壓箱底兒的寶貝拿出兩樣來就不行!” 何老娘直樂,“都說一個閨女三個賊,你這一個,頂六個賊了?!苯o自家丫頭盤算著,“皇帝老爺賞你的莊子,先著人過去瞧瞧,管事什么的,提前選人安排妥當?!?/br> 說到這個,何子衿就高興,“原我想著,那一百畝地的出產不怎么夠吃,就想再置些田產,這倒是巧了,既是朝廷有所賞賜,倒省了一筆置產銀子?!?/br> 何老娘亦道,“阿念這趟總算沒白辛苦,知道縣里打仗,我可是擔心了好幾日,看他回來,才算正經放了心?!?/br> 沈氏笑,“是啊?!毙睦飺鷳n,嘴上卻是不能說的,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把擔憂說出來,也不過是叫一家子跟著擔心罷了。 三姑娘道,“幸而阿念去了,不然,縣里沒個做主的,可就要出事了?!?/br> 何琪亦是這般說。 大家賀了何子衿一回,何老娘私下又讓丫頭片子把皇帝老爺賞的東西拿出來瞧了一回,這回除了賞賜了個二十頃的田地,給何子衿加了誥命,另外還賞賜銀五百兩,時興宮錦二十匹。 何老娘瞧著那宮錦,摸了又摸,直道,“真是好東西啊,真好!”說來,這料子不見得就比何子衿自朝云師傅那里得的好。只是,這是朝廷直接賞賜給自家丫頭與自家孫女婿的,如何一樣。體面哪!真體面! 何子衿素來大方,道,“祖母挑上五匹?!?/br> “這哪兒能送人,皇帝老爺賞給你跟阿念的,得好生供奉著才成?!焙卫夏飮烂C臉道。準備建議自家丫頭蓋所大屋子來放這二十匹錦,然后,每天三柱香的供奉。 何子衿笑道,“宮里賞賜的東西,倘是古玩器物是不能變賣送人的,這些料子什么的,就是給人用的。這么些錦,我也用不了,正打算分一分呢。祖母你要不挑,我讓我娘先挑?” 一聽要兒媳先挑,何老娘先不樂意,白眼自家丫頭道,“沒規矩的丫頭,你娘可不是你,她知道我還沒挑,哪里會先挑呢?!毙南伦聊ブ?,現在存下幾匹好錦,將給孫子做衣裳也好,再者,以后二孫媳婦、三孫媳婦進門,也能給她們一些。何老娘又問,“有沒有阿冽媳婦的?!?/br> “當然有了,各家都有份?!?/br> 既然有阿冽媳婦的,何老娘就不打算再分給大孫媳婦了。何老娘叫了余嬤嬤一并過來挑,就挑了一匹顏色活潑的,余下的都是穩重顏色。余嬤嬤年歲大了,可抱不動一匹錦,何老娘叫了小丫頭過來,把挑好的五匹錦一并抬到了自己存東西的屋子里去,千叮萬囑的令小丫環好生存放。 待何老娘挑完,何子衿又讓母親來挑了四匹,余下,余幸、三姑娘、何琪,一人兩匹,剩下的,何子衿入了自己的庫里。 倒是這五百銀子,阿念與子衿jiejie商議道,“此次,很有些傷亡的兵士,這銀子,不如給了他們?!?/br> 何子衿點頭,“我也這般想的?!庇謫柊⒛?,“朝廷可有撫恤?” 阿念道,“撫恤已經下來了?!敝皇?,受傷的還好,似那些沒了性命的,多少銀錢能買回一條命呢。這個年頭,真是人命賤若草。 何子衿道,“朝廷賞咱們的莊子還沒去看,讓四喜帶幾個小子過去瞧瞧。那些傷殘的,倘失了營生,也可安排到咱們莊子上去。用誰不是用呢?!?/br> 阿念想了想,道,“這個我來安排吧?!?/br> 何子衿此方細問沙河縣的戰事,阿念道,“只是一伙子趁伙打劫的流寇,榷場那里,既有當地商賈,還有遠道來的商賈,再者北涼以及再往北的紅發碧眼的異族人,那里人員復雜,如今正值國喪,北涼西蠻都蠢蠢欲動,那伙子流寇說不得就是他們用來試水的。如今有來無回,聽說北靖關也有些動靜,只是未曾釀成大規模的戰事罷了?!?/br> 何子衿道,“那幾個遭匪患的村落如何了?” “我在折子里都一一上稟,受災的村子會有三年免稅政策?!?/br> 在這個年代,也便是如此了。 其實,在什么年代,都是如此。 何子衿沒再多說,轉而同阿念說起雙胞胎的趣事來,“你在家時每晚都跟他們說話,背書給他們聽,你不在了,晚上就左掃右看的,阿晏還哼哼唧唧要哭的樣子,這才好些了?!?/br> 阿念笑問,“阿昀沒想我?” “阿昀只要每天有人陪他玩兒就成?!?/br> “阿昀這性子,有點兒沒心沒肺?!甭牭饺齼鹤泳谷粵]想自己,阿念難免有些郁悶。 何子衿很是不滿,“阿昀這是生來心胸寬闊。你再不回來,他們還得不認識你了呢?!?/br> 如今,雙胞胎都能坐的很穩了,阿念在炕上靠著引枕,把雙胎胞一腿放一個,逗他們玩兒。又與子衿jiejie商量阿曄正式念書的事,子衿jiejie道,“成,明天讓三喜去學里打聽一下學里的情況,羅大儒學問雖好,孩子們也得入入群。重陽、大寶他們也得轉到府學來呢?!?/br> 阿念稱是。 小夫妻把五百銀子補貼了傷亡士兵,這事并沒有大張旗鼓的辦,阿念令三喜悄悄辦的,他又不圖名,圖個心安罷了。 阿曄正式入學念書,阿曄自己倒是挺高興,覺著自己已是大人,一言一行越發臭講究起來,以至于他娘見他就牙疼。阿曦見哥哥念書,也想跟一道去,得知學里只收男孩不收女孩兒,阿曦傷心壞了,還哭了一場,最后恨恨道,“這種沒見識的書院,請我我都不去!”覺著文武雙全的自己被小瞧了。 朝云師傅道,“去書院,不過人教你,在這里,你教人?!?/br> 阿曦抽咽地,“我教誰呀?!贝蠹叶既ツ顣?,哪里有人讓她教喲。 朝云師傅拿著帕子給阿曦拭去眼淚,道,“阿昀阿晏啊?!睂殞殏兇罅?,可以過來接受祖父的培養教育了。 阿曦有些看不上這兩個小奶娃子做學生,道,“他倆還吃奶呢,話都不會說,教他們也聽不懂?!?/br> “哪里聽不懂,你也是打那么小就跟著祖父的呀?!?/br> 阿曦想了想,道,“想不起來了?!?/br> 朝云師傅:你要能想起六七個月的事才有鬼哩。 朝云師傅非常會掐時間,阿曄阿曦就是在六七個月的時候,他們娘奶水不足,就開始給他們增加輔食。何子衿對孩子向來有計劃性,雙胞胎的待遇同他們的兄姐一樣,到七個月的時候,由以前的一天四次奶改為了一天兩次奶,早上喝一回,中午下午兩餐輔食,晚上再喝一回,這樣慢慢的到一周的時候,就可以漸漸的斷奶了。 所以,朝云師傅就時常把雙胎胞白天接自己這里來,傍晚再送回去。 阿曦自己也有功課,由于現在哥哥們都正式入學了,羅大儒這里沒事,索性就同朝云師傅一并教導女弟子阿曦。對于羅大儒強搶自己女弟子的事兒,朝云師傅心里不大愿意,羅大儒說他,“自來就是個小器的,我不過搶個學生,總比搶人家孩子的強?!庇X著自己在品格上遠強于老友。 朝云師傅理所當然地,“這本就是我家孩子?!蹦睦镉袚?,自家孩子,能說一個搶字么! 對此,羅大儒的心理活動是:靠!這老東西,臉皮越發厚了! 朝云師傅臉皮厚不厚還兩說,他給阿曦增加了管理課程,給了阿曦個十頃的小莊子叫阿曦學會管理。阿曦有些抓瞎,她,她啥也不會呀,朝云師傅道,“你是學過算學的,就從看賬開始吧?!?/br> 阿曦這里開了新課程,她娘又叫著閨女跟著搬家收拾屋子,甭說,雖然搬家收拾東西阿曦幫不上忙,但收拾屋子啥的,何子衿發現,她閨女委實是一把好手。 阿曦就會指揮著,“這個瓶太素了,擱這多寶閣不相宜,放案上去,供上幾枝桃花?!比缓?,墻上掛什么畫,案上擺什么器具,炕上用什么顏色的褥子,太師椅用什么花色的墊子,竟都能說出一二。 何子衿頗是驚喜,很是贊了閨女一回,阿曦道,“這些事,誰不懂呀?!比缓?,她就幫著給她爹把書房布置了,她自己的屋子更不必說,簡直是樣樣考究,處處妥帖,由于跟著朝云師傅一道長大,阿曦極有審美的人。她并不是要用多么奢華的東西,用阿曦的話說,“講貴的那是暴發,東西,恰到好處就行?!边€從她娘的舊貨里挑了不少來用。有些東西舊了的,何子衿是喜歡重新上漆的,阿曦則是令人磨去舊漆,然后只上一層清色桐油,既拙又樸。 何子衿道,“你就把你哥的屋子一塊兒看著收拾了吧?!被旧暇褪前㈥貏幼?,丫環們動手。 阿曦就給她哥收拾出了個俗氣沖天的屋子,阿曄拿自己的屋子跟meimei的屋子對比一下,氣的胃疼,回頭說,“我就知道你是嫉妒我能上學?” “不就是個破學么,請我去我都不去!”阿曦翻著大白眼,昂首挺胸道,“你上學,也是聽人管。你知道我現在管多少人不?我現在管著上百號人!” “你就吹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