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孫御史搔一搔沒毛的下巴,瞇著眼睛道,“老道么,無非就是占卜、煉丹、修道、長生的本事。無緣無故的偷個老道,這又不是什么天仙絕色……”瞅一瞅王老道的留言詩,孫御史道,“就這文化水準,還不如子衿呢?!?/br> 這叫什么話喲,何子衿不滿,“光有文化沒用啊,我這占卜的生意可不如王道長,王道長會請神上身,他在山上建了道觀,手底下徒子徒孫好幾十,人稱王神仙?!?/br> 孫御史點點頭,“這么說,還是個有名的道人?” 對于宗教界,何子衿也算踏進了半只腳去,頗是了解,道,“在我們附近是這樣子的,那王老道特會裝神弄鬼,他家原來就是芙蓉縣挺平常的人家,后來不知怎么了,突然就不過凡間日子,跑山上去修仙了。因著他修仙,一家子都致富了。后來在山上買地皮建了道觀,主要是他那道觀推出的業務比較多吧,他那觀里,既有燒香求簽、還有占卜打卦、請神上身、望風水、卜吉日、靈符開光、賣丹藥、點燈油,外加各種節慶日的講道論法的一條龍活動,規模比較大,收入也比較多啦。要不是芙蓉寺有定期的廟會收租,我看他那玄水觀都要越過芙蓉寺去啦?!?/br> 孫御史一面聽一面樂,道,“唉喲,你們這行,貓膩還挺多的啊?!?/br> 何子衿正色道,“我可不像他,他是給錢啥都干,你是不知道,他先時還干過一件特缺德的事兒呢。我占卜都是憑良心說話,從來都是勸人行善的?!?/br> 這個孫御史倒是信的,何子衿明顯是屬于膽子比較小,賺些小錢就收手的人。這種性子也沒什么不好,因為知道收手,反而能賺到錢。像王老道這個,名聲大,收入高,風險也大不是。 何子衿問,“孫叔叔,你說趙家把王老道弄到哪兒去了?會不會是去了州府給總督大人算卦去了?”越是位高權重越迷信,這個何子衿在上輩子都能深有體會。 “這個說不好,反正肯定是個大人物,不然也不值當把王老道給綁架了?!睂O御史把字條還給江仁,還說呢,“字寫得不錯?!?/br> 江仁笑笑,忙又小心的折好,揣回袖子里去了。 江仁還有事同何子衿商量,私下叫了何子衿屋里去說,阿念一并跟進屋去。江仁說阿念,“我是跟子衿meimei說正經事?!?/br> 阿念給子衿jiejie倒了盞茶,同江仁道,“行啦,一人計長二人計短,是看你打光棍可憐,有什么話就直說吧,還用得著偷偷摸摸的,當我不知道是為你那檔子事兒似的?!?/br> 江仁指著阿念道,“早婚也不至于這幅嘴臉吧?!毖巯虏痪褪且ㄓH么,哼!有本事比一比誰更早成親涅~ 阿念得意的揚揚下巴,“快說快說?!?/br> 江仁就說了,想請何子衿幫忙卜一卦。何子衿有些目瞪口呆,“難不成阿仁哥你是要我幫你算你什么時候成親?” “不是不是?!北驴床簧偃藖碚液巫玉扑阖?,江仁是從來沒這個心思的,他道,“不是給我占卜,是給你們老何家族中三太太占卜,就是跟何祖母打過架的那個?!睙o緣無故的突然說起三太太來,自然是有原因的。江仁就說起了他的戀愛史,原來江仁的意中人不是別人,就是曾與三姑娘一道拜薛千針為師的何琪何姑娘了。 江仁還有些小害羞,道,“是去歲春天她去山上打菜時認識的?!?/br> “阿琪姐不是都在做繡活呢,怎么還要去山上打菜???”繡娘的手都要好生保養呢。不要說去山上打菜這樣的重活,洗鍋洗碗這樣的活計最好也少做。 何子衿一問,江仁臉色就黯然了,“開始我們只是認得,后來她時常去山上,或是打菜,或是去林子里尋些野山菇子,我們漸熟后,我才曉得,她常年白天晚上的做繡活,眼睛不大好了,近來已經做不了那個了。打去歲春天,就是在家里干些粗活。那狗娘養的一家子,實在不是個人。阿琪跟三jiejie同齡,這會兒都十八了,她家里先時為了叫她給家里賺錢,攔著不叫說親。后兒她眼睛不行了,我聽章嫂子說,有人提親,她家就說沒二百銀子的聘銀是再不能叫她嫁的。倒有一戶肯出二百兩,可是人家買去做妾的,阿琪死活不依,她家才沒把她給賣了?!?/br> 江仁道,“以往我不知道她家里這些事,只是覺著她是個好姑娘,還想著,等我再攢一攢銀錢,才好名媒正娶的去她家提親。那天我知道了這事,如何還等得,正趕上她去山里撿山栗子,就問了她,她要是愿意,我就回家籌銀子去。她就哭了,說我要花那些銀子去聘她,她家怕是連二十兩的陪嫁也不能給她的。原我想著,我家里雖不是大戶,二百兩銀子湊一湊,也是有的。我跟阿琪兩個都不是懶人,以后好生過日子,一輩子夫妻,難道還值不了二百銀子?原本我打算著,帶著我爹我娘看過宅子就跟他們商量這事來著。阿琪突然給我送了信兒,說她弟弟好幾年秀才都落榜,她家里覺著可能是什么東西妨礙著他家了。其實,這一二年子衿meimei在咱們縣里聲名卓著,他家是想請子衿meimei算一算的。這不是先前她家跟咱家打過架么,她家里不樂意低這個頭,就打算去玄水觀。結果王老道被人給弄走了,她家里無功而返,我這才知道王老道失蹤的事呢。阿琪原是想叫我給子衿meimei提個醒,她覺著,無端端的偷個老道,說不得是同行嫉妒,使了壞心呢。說還是讓子衿meimei小心些?!?/br> “我們倆商量著,她家既然在玄水觀沒算成,怕是不能干休的。我已同阿琪說了,看她能不能勸她家里來找子衿meimei算?!苯蕬┣械?,“子衿meimei,要是他家求到你頭上,你可得幫哥哥一把啊?!?/br> 何子衿道,“這事兒倒也不難,不過,咱家同他家好幾年不說話了,你確定他家能來找我卜卦?” 說到三太太家,江仁就是一肚子火氣,道,“你是不知道,他家只拿小子當人,阿琪就一個弟弟阿滄,那小子在家是個寶貝蛋。為著他,他家里什么錢都肯花的,什么事都肯做的。年年只為他考秀才不知道在芙蓉寺花了多少香火錢,他也沒中個秀才回去!這不是你們族里阿洛去歲都中了舉人,都說何家祖墳風水好,要出大人物的,他家里可急的了不得呢。子衿meimei,只要他家來,meimei就給他家個面子吧?!?/br> 何子衿點點頭,“成?!庇X著阿仁哥蠻有智謀的。不過,何子衿跟江仁打聽,“原來阿仁哥你喜歡大一些的姑娘???” 江仁笑,“也不是喜歡大的,就是遇上了,覺著是大是小都沒關系。再說,陳琪又不大,你還比阿念大兩歲哪?!?/br> 阿念怒,“我心里上是跟子衿jiejie一樣大的?!?/br> 老鬼回答:我比子衿丫頭大幾十歲。 江仁正有求何子衿呢,擺擺手,笑,“說笑說笑,看你,真惱了可就是孩子啦?!?/br> 江仁說過這事沒幾天,三太太還真走了個曲線救國的方式來跟何家走關系,三嬸子先是去族長家找族長太太叨叨,說起舊事來,“就是家常過日子,也少不了上牙碰嗑了下牙呢,哎,我那老meimei還真就記仇啦,這好幾年也不同我說話。哎,我就是想辯白也沒機會啦。哎,我可怎么著呢,想著咱們族里要說有威望,就是嫂子您啦?!边@么一韻三嘆的想請族長太太劉氏幫著說和一下。 劉氏又不傻,三太太平日間也不常來她這里,這突然來了,還提起何老娘來,劉氏知道她們好幾年就不對付,先前還干過一架的。反常必為妖啊,劉氏就問了,“以前倒沒聽你念叨阿恭他娘,這是怎么了,你是有事找阿恭他娘么?” 三太太開始還沒好說,后兒才同劉氏說了,“不為別個,嫂子不知道,我家里這幾年總有幾番不順,阿琪的親事,人家媒人給說了好幾門不錯的親事了,可阿琪那死丫頭不知怎地,吃了秤砣一般,就是不樂意。我想著,是不是什么東西妨礙著了。如今咱們這近處,也沒什么靈驗的大仙兒,就是咱們族里的子衿丫頭,聽說她的卦是極靈驗的。我只擔心我那老meimei還記著先時舊事,不好說話哩。我想著,嫂子在族中一向受人敬重,我這也不獨不是為了給家里卜卦,也是想著,咱們同族本就是一家子,總這么僵持著,在族里影響也不好哩。我年歲長一些,愿意給老meimei賠個不是,以往那些事,就算翻過去啦。以后咱們一族里歡歡喜喜的過日子,豈不好呢?!?/br> 三太太絮絮叨叨的同劉氏說了許多好話,千萬拜托,劉氏只得應了。 劉氏想了想,打發人送帖子請何老娘到她家里說話,何老娘還奇怪呢,她同劉氏關系一向不錯,想著劉氏想一道說話打發個人說一聲她就去啦,怎么還下帖子請涅? 何老娘拿著帖子翻來覆去的看,還同自家丫頭顯擺,“唉喲,你劉祖母越發講究啦,還下起帖子來啦。我這得去呀,唉呀,穿什么衣裳好涅~”叫何子衿來給她搭配衣裳,第二日又起個大早,著了新衣化了新妝,把手飾匣子里的幾樣金首飾都插載上了。 孫御史滿口的贊,“大娘您這一身兒可真氣派!” 何老娘扶著余嬤嬤的手就要出門啦,聽孫御史這話喜的樂彎了眼,還滿嘴謙虛,“嗨,什么氣派不氣派的!我說呢,就家常衣裳唄,又不是去外處??蛇@丫頭死活不依,非得一大早的折騰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叫我換了新襖新裙還有這新抹額。哎,我說呢,衣裳換一換也便罷了,又給我插戴這一腦袋,哎,不成個樣兒,我不依,她還不高興?!?/br> 孫御史肚子里都要笑翻了,道,“大娘您非但衣裳鮮亮,您人也年輕啊,尤其這么一打整,唉喲喂,咱碧水縣的老太太里,要論齊整,大娘您是個尖兒啊?!?/br> 何老娘咯咯直樂,“不行啦,有年紀啦。其實主要是丫頭弄的這胭脂好,別人家的胭脂沒這么潤,面脂也是她自己配的,冬天涂一些,不皴臉?!?/br> 孫御史一奉承,何老娘都顧不得出門啦,同孫御史絮叨起來沒個完,正說到自己這狐皮里絳綢面兒的披風呢,余嬤嬤受不了了,道,“太太咱再不走太陽就落山啦?!?/br> “哪兒有那么晚?!焙卫夏镞@才說,“阿仁你在家歇著啊,中午叫丫頭做好吃的,大娘下晌回來咱們再聊啊?!?/br> 孫御史笑,“成!”還送了何老娘幾步。何老娘哪里敢當,忙叫他止了步,還招呼一聲叫周婆子去rou鋪子里多割些rou回來啥的。 何老娘這才去了族長家說話。 她與劉氏年紀差不離,時常在一處說話,是極熟的。何老娘以為就是尋常絮叨絮叨呢,不想劉氏提到三太太,說到舊怨,何老娘仍是氣不打一處來,道,“嫂子你是沒見她當初那小人得志的樣兒,不就是我家三丫頭倒了大霉么,她可是得意啦,在外頭可著勁兒的給我造謠說嫌話喲!也不知我家倒霉,她就有什么光沾似的!” 劉氏勸,“我的meimei,這都多少年的事啦。行啦,聽我的吧,她都到我這兒來主動要跟你賠不是呢。說來都是姓何的,上頭是一個老祖宗,如今一個族里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真就不說話不來往的也不好,是不是?她三嬸子那人糊涂,我是盡知的,如今她明白過來了。老話說的好,人非圣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meimei,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吧?” 何老娘琢磨著,叫三婆子給她賠個不是,也是有光彩的事兒,何況還能給族長太太一個面子,不錯不錯,這事兒還怪有面子滴。何老娘就應了,“我聽嫂子的,只要她別像以前那樣討人厭,不然,我再不依的。以前的事,就算了吧?!?/br> 劉氏笑呵呵地,“好,我來安排,meimei今兒就別走了,我已叫阿洛他娘預備了席面兒,再把他三嬸子叫來,都在我這兒吃飯,咱們熱鬧熱鬧?!闭垈z人吃了一餐飯,就算和解了。在飯桌上,三太太就說了想請子衿占卜的事兒,何老娘道,“我們丫頭剛說了,不再接占卜的事兒了?!?/br> 三太太心下暗道,這死老婆子慣會拿捏個臭架子哩。她也是個靈活人,對著劉氏以目相求,劉氏道,“meimei,能幫就幫吧。他三嬸子也是為了阿琪的事呢?”劉氏主要是心疼何琪,覺著這姑娘委實運道不好投生在三太太家里,苦了這些年,還沒個婆家,再拖下去,可真就難嫁了。一個姑娘家,難不成真就一輩子不嫁人了? 何老娘時不時喜歡串門子四處遛達的人,族中事她都熟的,聽這話卻是不大信,打量著三太太道,“唉喲,你還會為阿琪占卜,我聽這話咋不能信涅?!?/br> 三太太道,“這叫什么話,我怎么就不能給阿琪占卜啦。阿琪是我親孫女涅,她與你家三姑娘同歲,我急她婆家涅?!?/br> 何老娘夾了塊紅燒rou,剛要擱嘴里,一聽這話當下放碗里了,先不吃rou,何老娘也得把話說了,她道,“你急就不要價二百兩了。當別人不知道呢,還要把孩子賣人家做小,你說你虧不虧心!”何老娘雖也是個重男輕女偏心眼兒,可她也看不上三太太這等人,轉頭與三太太的媳婦五奶奶道,“你好歹是阿琪的親娘,雖說男孩子重些,也不能把女孩子論價賣了呀!我說你們是不是傻??!還是八百輩子沒見過銀子錢哪!阿滄還不是要考功名的人,難不成以后阿滄為官作宰的,叫別人一打聽,哈!他姐是給人家做小的!你們這臉面還要不要?阿滄這臉面還要不要?就是咱們闔族,也丟不起這個人!” 劉氏也是知道此事的,當時她就想找三太太說道一二,只是后來何琪以死相逼,事兒沒成,也就罷了。此時,劉氏只裝不知,問三太太五奶奶婆媳,“還有這等事?” 五奶奶忙道,“沒,再沒有的事。是有個不知好歹的人來問,我已經打了他出去。我親親的閨女,只怕她嫁的委屈,哪里能叫閨女做小涅?!?/br> 劉氏放下筷子,一嘆,“這話對。好好兒的孩子,給多少錢也不能叫孩子去做小呢。不為別個,咱們族里不是那等族風?!逼鋵嵑问霞易寰褪莻€小家族啦,族中女孩子是做妻還是做妾,以往族里也沒管過,但現在不同啦,族長家何洛已是舉人,后年就要去帝都春闈的,眼瞅著自家孫子要出息,劉氏也格外注重族中人行事,勿必得保證族內名聲清白。這樣,何氏家族雖是小家族,但家族也得是“族無犯法之男,家無再嫁之女”的清白人家才好。至于女孩子做妾的事,最好也是不要有才好。 想到三太太、五奶奶這一對婆媳的貪財品性,劉氏又道,“阿恭他娘說的對呢,阿滄是要求功名的人,可是得時時注意呢?!?/br> 三太太五奶奶原只為圓場,但聽劉氏何老娘這樣一說,事關何滄日后功名名聲,婆媳二人連忙點頭應下,并保證絕不會讓家里女孩子做小云云。然后,三太太話頭一轉就又轉到請何子衿幫著占卜的事兒,何老娘道,“是真的不再放號牌子了,不過,大嫂子在這兒,看著大嫂子的面子,我回去問問我們丫頭,看能不能給你們安排了。我話說前頭,銀子錢可是一分都不能少的??!” 三太太五奶奶只得不好討價還價啦。想著,倘能算出阿滄的功名,咬咬牙花上十兩銀子也舍得啦!三太太還勸何老娘,“來,meimei你吃這魚?!眲竦煤卫夏镏狈籽?,心說,就知道拿著大嫂子家的好吃食做人情。 五奶奶也說,“嬸子你吃酒,這酒甜滋滋滴?!庇挚浜卫夏锛覂簩O有出息,“聽說阿冽念書也是極出息的?!庇值揽「鐑?,“再沒見過這般白凈招人疼的孩子?!痹儋澓巫玉?,“子衿肯定是神仙托生的吧?!?/br> 然后,何老娘這不禁勸也不禁夸的,竟還喝多了。下晌扶著余嬤嬤回家時就樂呵樂呵的唱了一道,然后,回家吃了兩碗醒酒湯后,她老人家又唱了半日,待第二日早上醒來,嗓子都半啞了。 孫御史瞅見何老娘就樂,還道,“大娘,你可是一把好嗓子喲?!?/br> 何老娘還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昨兒唱戲的事兒,嘻嘻一笑,擺擺手謙虛著,“不行啦,老啦,我年輕時,那嗓子才叫好呢。有一回秋雨下個沒完,一連下了二十幾天,都說要有秋汛,我們丫頭她祖父心寬哩,天塌下來也不會擔心半點兒的脾氣,雨下的愁人,他倒拉起胡琴,我就對著那雨天唱了半日,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孫御史忍笑問。 何老娘一臉認真,“我一開嗓兒,嘩,那下了二十幾天的雨就停啦。然后,我唱了半日,下晌就出太陽啦?!?/br> 孫御史笑到打跌。 何子衿打完健身拳,聽到何老娘這話,跟著湊趣道,“要不說呢,有許多人問我為啥突然就會占卜了,我就說,興許是傳自祖母哩?!?/br> 何老娘仔細想想,大言不慚,“還真有可能。老何家往上數三代,也沒一個有神通的人。你舅舅也只是念書有本事,你外公外婆更不懂占卜啊,我看,你這靈氣兒還真是從我這兒傳過去的?!?/br> 何老娘說著占卜的事兒,就想到三太太想請何子衿占卜的事兒啦,何子衿沒想到三太太這么快,就聽何老娘道,“她慣是個嘴巴壞的,我原不想應,可阿洛他祖母給我們說和,看老嫂子的面子,也不好不應。我說了,就是你擠出空閑來,也是十兩銀子,一分都不能少的?!?/br> 江仁早托過她,何子衿心中自是愿意,卻仍是嘆口氣,露出一絲為難,道,“既然祖母都應承下了,您也知道我每月其實都是卜兩卦空一卦的,算了,就讓她們過來吧?!?/br> 何老娘歡喜地,“成!” 不過,何恭私下找老娘談了回“一把年紀不要喝醉酒”的問題,何老娘還死不承認,“我哪里有醉???也沒喝幾碗?!?/br> 何恭道,“娘你以前就這樣,醉了就喜歡唱曲兒,昨兒唱了半天半宿,勸都勸不住,還說沒醉?” “行啦行啦!不就是多喝幾碗酒么?!焙卫夏镉X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嘀咕,“沒覺著醉,不知怎地,就喝多啦,你說,怪不怪?” 何恭無力地……“怪,好怪喲?!?/br> 何老娘不理這些個,而是有正經事同兒子商量,“你不知道,阿洛他祖母,還有帖子涅~這次叫我過去,還給我下帖子涅,你看,人家多講究?!焙卫夏镉X著,下帖子這事兒,講究又洋氣。 何恭試探的問,“娘你的意思是,也給你做個帖子?!?/br> 何老娘笑,“弄這個做甚?沒的浪費紙張涅。不用不用。哎,你要是非給我弄個帖子,也只得依你啦?!?/br> 何恭:……“我知道啦?!?/br> ☆、第242章 何小仙的卦~ 何恭找紙給他娘做帖子,另一邊兒她閨女也迎來了三太太五嬸子婆媳,沈氏一向是個面子上過得去的性子,雖然兩家好幾年不說話了,不過這次是人家來找她閨女占卜的,生意上門兒,沈氏便也客氣了三分,道,“三大娘五嫂子進來吃茶吧?!?/br> 何老娘卻是將眼一翻,唱白臉,“親兄弟明算賬,吃什么茶呀,先付銀子?!?/br> 三太太頗是rou疼的從懷里摸出個天藍底子繡金元寶的半舊荷包,摳摳索索的自荷包里取出兩個銀錠子交給何老娘,還道,“足兩的?!?/br> 何老娘早命余嬤嬤備下銀秤了,秤了一秤方收了,讓余嬤嬤上茶,三太太剛割rou似的付了十兩銀子,哪里還有心思吃茶,道,“子衿有空先給我們卜了吧?!?/br> 何子衿道,“今兒不成,您也知道,我向來是逢十才動卦的,不為別個,得到那天這卦的靈性才能養回來。昨兒祖母回來同我說了,我給您空了一天出來,就這月三十,您過來,我再給您占卜?!?/br> 三太太頗為失望,“今兒卜不了啊?!币怀蚝卫夏?,那這老婆子收我啥銀子啊。何老娘卻是道,“你去打聽打聽,就是排號子領號牌的,一個號牌也要定金三兩的,我叫丫頭得罪人給你們插隊,先收你十兩多不多?!?/br> 三太太也不是好纏的啊,道,“原我也沒想賴賬,只是我今兒付了銀子,可是把銀子都付清了,待三十我再來,你可別找我收銀子了?!?/br> “當我跟你似的掉錢眼兒里了啊?!焙卫夏镞€有聲明,道,“錢是交了,可先說好,三十占卜來一個就行,沒有收一份兒錢給你們婆媳倆卜的理?!?/br> 把占卜的事兒捯飭清了,三太太也不走了,在何老娘屋里坐下吃茶,反正銀子也付了,既然今日卜不了,不如白吃兩盞茶回去,還招呼兒媳婦,“你也嘗嘗你嬸子這兒的茶,他家都是好茶,我在族長大嫂子那兒吃過一回,還帶著花兒香?!币粐L,滿嘴苦且澀,還不如自家吃的茶呢,三太太巴嗒著嘴,皺著眉頭同何老娘道,“怎么跟我在族長大嫂子那兒吃的兩樣味兒啊,我說弟妹啊,你可不能這般厚此薄彼啊。我花大價錢來占卜,你就給我吃茶葉沫子,咱們還是同族老妯娌哩,你這也忒不地道了啊?!?/br> 何老娘一聽就豎了眉毛,瞪眼道,“這是茶沫子?你可別不懂眼啦!你看看這茶色,聞聞這茶香,這可是上等好茶哩。族長大嫂子那個是我春天得的,就那么點兒,我自家都沒留,想著大嫂子是個斯文人,就全給了她,你有福,你嘗了一回。這個茶也不錯啦,一兩銀子一斤哩,還是我們家小舅爺托人帶回來的帝都皇帝老爺賞給他的上等好茶,還說不好?我問問,你吃過好茶么?知道好茶啥樣么?”何老娘一編就是一套啊。 三太太便又細呷了一口,咂摸咂摸,道,“果然是好茶啊?!庇终f,“這帝都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啊,皇帝老爺呆的地方,風水好,東西更好,連這茶與咱們平日吃的也不一樣?!?/br> “那是?!焙卫夏飺P起頭,得意非常。心下卻是偷笑,這不懂眼的傻老婆子誒~ 三太太吃了兩盞茶,見何老娘沒有上點心的意思,便帶著媳婦告辭了。路上還同媳婦道,“個死老刁婆子,以為誰吃不出來呢,就是街上五個大錢一斤的爛茶葉沫子,還糊弄我說是帝都捎來的。帝都捎來的她還不得藏褲腰里,看她還舍不得拿出來吃呢?!?/br> 五奶奶道,“那娘你怎么還坐著不走涅?”倘不是為了兒子,她才不樂意看何老娘那嘴臉呢,還坐下吃啥茶,趕緊回家唄,自家也有茶吃。 三太太惡狠狠道,“去老刁婆子那兒一趟,就是五個大錢一斤的茶沫子,我也得吃兩盞才算解氣!”又道,“老天也沒眼,怎么就叫他家丫頭大仙兒附體了,咱家倆丫頭呢,大仙兒一個也不來?!边@大仙兒眼神不好啊,抱怨一道,婆媳倆回家去了。 三太太一走,何老娘晃晃茶盞,道,“這茶就是不一樣啊,泡了兩遍就不出色了,虧得那三婆子沒繼續再吃,她要再接著吃,還得浪費一壺茶水涅?!苯淮鄫邒?,“不找這茶我還想不起來,讓周婆子煮幾個茶葉蛋,俊哥兒愛吃?!?/br> 余嬤嬤應一聲,丸子跑腿去了。 待得十月三十那一日,何子衿早早起來沐浴焚香,穿戴打扮好就去了凈室盤腿打坐,孫御史看她那莊嚴的樣,悄悄同江仁道,“瞧著還真有些神道啊?!泵看慰春巫玉七@番打扮,孫御史就有一種術業有專攻的想法。 江仁道,“那是,只要見過子衿meimei占卜的,都說她是神仙投的胎?!边@縣里比子衿meimei還漂亮的姑娘真不多,要不也不能招惹到趙二那條野狗,想到趙二,江仁道,“好些日子沒見這野狗了,都說他出門兒,也不知到哪兒去了?!?/br> 孫御史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