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陳姑媽笑,“這是你舅媽疼你?!?/br> 陳姑媽對大孫女道,“子衿去她舅家這許久,耽擱了功課,大妞是做jiejie的,多照顧meimei。她有不懂的,你多教教她?!?/br> 陳大妞輕聲細語,“是,孫女記住了?!?/br> 陳姑媽皺眉,“怎么跟蚊子嗡嗡似的?嗓子不舒服嗎?不是病了吧?” 陳大奶奶笑,“我聽薛先生說,人家大戶人家的姑娘說話都這樣,要輕要柔才好聽?!?/br> “我了個娘誒。這都哪兒跟哪兒??!”陳姑媽對陳大奶奶道,“你也是跟我去過寧家的,你看寧太太說話可這樣小聲?虧得我還不聾,略聾一點兒就聽不到大妞說話了?!?/br> 陳大奶奶覺著閨女挺好,大家閨秀就得這樣,笑,“姑娘家就得小聲些,顯得靦腆?!?/br> 陳姑媽將手一揮,“在家別這樣。以前大妞多好啊,爽俐又能干,怎么上幾日學上成這樣縮手縮腳的小家子氣。一會兒把薛先生叫來,我得問問薛先生怎么給教的孩子?!?/br> 陳姑媽這樣說,兒子媳婦都不好說什么了。 待用過飯,薛先生聽說太太有請,連忙過來。 陳姑媽是出錢的主家,說話也直接,就道,“我聽說先生是有大學問的,唉,學問上的事我不懂,怎么大妞說話這般小音兒啦,跟不敢說話似的,我聽著費勁又別扭?!?/br> 薛先生一笑,“太太莫急,我是剛教她們說話,幾位姑娘一時還沒學好,待過些日子,太太就知道這其中的好處了?!?/br> “說話跟蚊子嗡嗡似的,能有什么好處?” “大姑娘以往聲音總是拔得很高,其實略壓著些才是清潤,尤其大姑娘年紀小,聲音也好聽,介時學好了,那真是噴珠吐玉,婉轉動聽呢?!毖ο壬患辈恍?,含笑道,“這也是為了讓大姑娘學的沉住氣,她脾氣有些急呢。說話慢一些,穩一些,人便顯得從容一些?!?/br> 別看陳姑媽沒學問,她自有其眼光,問,“能不能學成先生這樣?我看先生這樣就不錯?!逼鸫a說話上,薛先生還不錯,雖不及寧太太有氣派,卻也有那么一股子城里人的味兒。 薛先生笑,“自然。我的責任就是傾囊相授,只要幾位姑娘想學,我絕不藏私?!?/br> 陳姑媽微微點頭,問,“先生來了這些日子,我那幾個丫頭學的如何?”雖然在陳姑媽心里,丫頭家學不學字的都沒啥,但既然花這許多銀子許了先生,自然要關心一下,總不能白花了銀子。 薛先生笑,“幾位姑娘都很聰明,大姑娘年紀大些,學的快。二姑娘三姑娘小些,學的雖好,只是比大姑娘差一些?!?/br> 陳姑媽點點頭,“這也是,有歲數管著呢。差兩歲是兩歲?!?/br> 陳姑媽還為自家弟妹關心了一下何子衿,問,“子衿丫頭呢,她也還小?!?/br> “何姑娘以往就識字,人也聰明,只是針線上略差些?!?/br> 陳姑媽笑,“她小小人一個,能會拿針就不錯了?!?/br> “太太說的是?!?/br> 陳姑媽給了薛先生些榛子吃,道,“先生拿去吃吧,這是子衿從她舅家帶來的?!?/br> 薛先生笑,“謝太太,我也得了一份。晚上太太著人送去的臘排骨,我也嘗了,很香?!?/br> 陳姑媽笑,“子衿她祖母最是尊敬先生了?!惫蒙└星楹?,有什么挨邊兒的好事,陳姑媽就不謙虛的扣在自家弟妹頭上了。 與薛先生說了幾句話,看薛先生還用心,陳姑媽便也放心了。見天時不早,就讓薛先生去休息了。 薛先生其實挺想跟陳姑媽說一說“麥芽糖事件”的,薛先生是后來方從陳大妞姐妹的玩笑中知此事的,當時她就教導了這三姐妹。 大戶人家的確有大戶人家的規矩,包括講究的人家,孩子小的時候鮮少吃外頭的吃食,這也是有的。但,這跟人家送東西給你你不收還要嫌棄是兩碼事好不好? 何子衿是好心帶糖給表姐們吃,哪怕三姐妹不喜歡,也該先收下,哪怕事后不吃賞人呢,起碼不該叫何子衿難堪。 不能拿別人的心意當狗屎踩,這就是人情世故了。 薛先生教導過三姐妹后同陳大奶奶也說了,陳大奶奶卻是未當回事,笑,“小孩子年紀小些,直來直去的,還不懂這個。先生放心,我會說她們的?!?/br> 薛先生吃這碗飯,察顏觀色是必備技能,怎看不出陳大奶奶不過敷衍。只是,她一個教書先生,主家這樣,她能說什么呢? 如今看著,這位太太倒像是個明白的??纱耸逻^去已久,如今再說,有些不合時宜了。心下嘆口氣,薛先生告退回房。 薛先生這把年紀,又出入各府宅做女先生,見識過的事多了去。陳家不過暴發之家,若不是出的銀錢多,她斷不會來的。陳家三姐妹論資質不過平平,倒是何子衿,什么東西一學即會,一點即通,資質遠勝三姐妹。就是何子衿考試一時好一時歹的,薛先生也心中有數,只是不點破罷了。只是想她小小年紀已有這樣的機敏,不知是家里教的,還是自己想出來的。 人生永遠是莫測的,何子衿小小年紀已有這般資質,而且,如今就能瞧出是個小美人胚子。一個女孩子,聰明且漂亮,那么,她的未來,就需要一點想像空間了。 ☆、第61章 笑作一團~ 何子衿真心覺著,何老娘的主意雖然是個馬后炮,但也挺好用的。很明顯的表現就在于,自從何老娘帶著她在陳家三姐妹面前展示了一下何老娘在陳姑媽面前的地位后,陳二妞明顯對何子衿熱情多了。 這里要說一下,陳家三個妞,并不是同一房的姐妹,陳大妞是陳家長房陳大郎的長女,她上面還有個哥哥,據說叫陳志的。下面有個弟弟,叫陳行。陳志陳行都在上學,平日里少見。陳二妞陳三妞則是二房陳二郎的子女,陳二郎現下只有兩個閨女,還沒兒子。因這個,陳姑媽一直不咋待見陳二奶奶。陳三郎膝下有一子陳方,去歲剛剛開蒙,陳四郎家有女陳四妞,年紀比何子衿還小,不過三歲,還有一子陳遠,仍在襁褓,暫可忽略不計。 陳家孩子不少,不過,上學的上學,太小的太小,尋常都不大能打著交道。最常見的還是一并上課的三姐妹。 何子衿剛來的時候,就陳大妞把她當小弟照顧些,陳二妞陳三妞是不大理她的。后來,何子衿拿麥芽糖收買人心還碰了一鼻子灰??梢?,雖然是只有四人的小小課堂,何子衿這人緣兒委實不咋地。好在她外殼老心,不會與這些小孩子一般見識。但,如今一切不同了。 陳二妞忽然就同何子衿親近起來,有一天放學的時候,陳二妞還拿了一包點心給何子衿,道,“昨天廚下做了茯苓糕,我聽說茯苓是滋補的東西,舅祖母年紀大了,我今天跟祖母說了,讓廚下又做了一些,你拿去給舅祖母吃吧?!?/br> 何子衿道了謝,又去陳姑媽那里道謝,方拿著點心回家給何老娘瞧。何老娘拆開點心包,拿起塊茯苓糕聞了聞,有股子奶香,咬一口問,“茯苓是啥???” 何子衿其實也不大清楚,不過,紅樓夢她是看過的,大觀園還因茯苓霜鬧出過案子哩。她道,“是一種滋補的東西,可以做藥,也可以養身體,很補的?!?/br> “這書沒白念,就是有點兒學問了?!焙卫夏锬昧藟K茯苓糕給何子衿,“你也嘗嘗,別出去說沒吃過。聞著倒好,就是不大甜?!?/br> 何子衿覺著倒挺好吃的,說,“祖母別總吃甜的,我聽薛先生說,她以前教書的一戶人家,那家老太太就很喜歡吃甜的,你猜怎么著了?” 何老娘問,“怎么著?” “突然有一天說著說著話就倒下去了,人就不能動了,話也不會說了,躺床上只能發出‘哦哦呀呀’的聲音。大夫給診了,就說是吃糖太多的緣故??梢娞沁€是要少吃的,你看這糕就不是很甜吧,就是這個緣故?!焙巫玉坪兑环?,何老娘有了些年紀,格外怕死些,連忙問,“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焙巫玉祈樀澜o何老娘灌輸些養生的知識,“糖雖然很好吃,但,過猶不及的。就是說,什么東西,過了量就不好了。就像人參好吧,也是不能常吃的。糖也是,不論大人、小孩兒、年輕的、還是老的,都不要多吃?!?/br> 何老娘忙把吃了一半的茯苓糕放下了,道,“那咱以后少吃這些點心了?!?/br> 何子衿道,“這個糕不甜,里頭又放了茯苓,祖母每天吃一塊沒事的。等以后我學會了做點心,我做給祖母吃,少糖少油,一準兒吃了沒事兒?!逼鋵嶞c心里油倒無妨,這年頭,何家又不是大富之家,家里人吃的還好,但也絕對沒有營養過剩的情況。就是糖,何老娘特喜歡吃糖,還叫余嬤嬤買二斤飴糖,煮茶的時候放茶里面這樣喝。何子衿真擔心老太太喝出個糖尿病啥的,話說,這年頭人家不叫糖尿病,叫消謁癥。 何子衿嚇唬了何老娘一回,何老娘心有余悸,與余嬤嬤道,“以后泡茶時還是別放糖了?!卑袜袜?,又道,“不放糖,覺著嘴里沒味兒?!?/br> 何子衿道,“以前幾十年祖母也沒放過糖吧,你是喝慣了糖水才這樣。忍一忍就過去了。是糖重要,還是命重要???” 何老娘悶悶的吃了塊茯苓糕,不說話了。 何子衿說了半日好話哄她,何老娘才恢復笑臉,命余嬤嬤把茯苓糕收起來。 一時三姑娘出來,因三姑娘能掙些錢了,好歹不算廢物了,何老娘大方的將糕分了三姑娘一塊,對三姑娘道,“嘗個味兒就罷了,說叫茯苓糕。茯苓是個好東西,難得的很。你meimei從你姑祖母家拿回來的,你姑祖母送我吃的?!?/br> 三姑娘道謝接了,吃過茯苓糕后對何子衿道,“我有東西送meimei?!?/br> 三姑娘送了何子衿一個紅色的小穗子,何子衿細瞧了問,“jiejie自己編的么?可真好看?!?/br> 三姑娘放到何子衿手里,“十五燈節上要用很多,李大娘手里的人做不過來,就叫我一道跟著做。我不會,是李大娘著人教我的,這不難。給meimei一個拿著玩兒吧,我手里的紅線盡夠用的?!?/br> 何老娘道,“給你meimei一個便罷了。你們做這個,是要多給些余頭以免穗子線不夠使的,等那線若有剩下,你再給你李大娘還回去。別貪這小便宜,知道不?” 三姑娘笑,“我知道。李大娘看我實誠,以后能多給我活做?!?/br> 何老娘挺滿意,覺著三姑娘還不算笨,“就是這樣。你李大娘是碧水縣第一精明之人,別在她面前掉鬼?!钡共皇呛卫夏锊幌胝夹┍阋?,關鍵何老娘早跟李大娘打過交道,那婆娘難搞的很。為了讓三姑娘長期在針線活上掙錢,只得舍得這些小便宜了。 何子衿贊嘆,“祖母,我發現你越來越有智慧了??!” “切~”何老娘將嘴一撇,十分不屑于何子衿的馬屁,“老娘早就有智慧的很,你才發現,你跟瞎子有什么兩樣嗎!” 何子衿:我真是嘴賤! 三姑娘忍笑。 自此,陳二妞非但常給何子衿點心吃食,其母陳二奶奶私下與陳姑媽道,“聽二妞說,子衿丫頭念書可用功了,那孩子也有靈氣。只是如今薛先生在教琴,子衿丫頭沒琴使,二妞說子衿常用薛先生的琴練習,可薛先生的是大人用的琴,子衿那個小手,用起來也不便宜。二妞就讓子衿丫頭與她共用一張琴。小姐妹兩個,親熱的緊?!?/br> 陳姑媽笑,“這就好?!?/br> 陳二奶奶看婆婆心情不壞,便繼續道,“我知道,子衿她爹要準備后年的秋闈,姑媽家不比咱家有買賣,家里的銀錢自是先供子衿她爹的秋闈。我想著,咱家與舅家不是尋常親戚,就做主給子衿買了一張小琴使。這孩子既有這樣的靈性,又在咱家念書,我當她與二妞是一樣的。只要孩子們好生念書,一張琴也算不得什么?!?/br> “這也好?!标惞脣屬澾@個兒媳一句,“你有心了?!?/br> 見婆婆高興,陳二奶奶笑,“子衿丫頭也要叫我聲伯娘,這是應當的?!焙?,大奶奶一樣是伯娘,可就沒想到這個的。就是何子衿得了她的琴,何家也得知她的情。 陳姑媽點點頭,道,“你是個周全人,凡事不必我多說的,三妞也有六歲了,該是給三妞添個弟弟的時候了?!?/br> 陳二奶奶那竊喜之心一下子給澆個涼透,她何嘗不想要兒子,可以說,她是最想要兒子的!但,這種事,豈是說有就有的!陳二奶奶低聲應了句,“是,又讓母親為我們cao心了?!?/br> 陳姑媽想了想,道,“要不你去跟子衿她娘打聽打聽,也是子衿五歲上有的她弟弟。先前我都以為恭兒媳婦不會生呢,誰知就有了,還一準得男,不知有沒有什么秘方啊?!鄙⒆舆@種事,在生了五男二女的陳姑媽眼里,那簡直就不算個事兒。跟男人幾十年被窩滾下來,怎么能沒有孩子呢?誰知到了二兒媳這兒,前幾天卯著勁兒的生丫頭就不說了,到如今這都五六年了,是丫頭片子也生不出來了,更遑論孫子,影兒都沒一個,沒用的很。就沖陳二奶奶生不出兒子來,饒她如何周全,陳姑媽也瞧不上她。 陳二奶奶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道,“母親說的是,不定哪天便宜,我跟表弟妹打聽一二?!?/br> 陳二奶奶幾年求子心路,簡直可以寫一本求子不成功大全了,其間心酸坎坷自不必提。雖然婆婆一提孫子的事,陳二奶奶都覺著心口堵的慌,但婆婆的話未必不在理。陳二奶奶細思量,沈氏的確是生了閨女后幾年無孕,不要說婆婆,以往陳二奶奶都會拿沈氏當自己的安慰。想著沈氏只生了一個閨女再無動靜,好歹她是生了兩個才沒動靜的。誰料得人家沈氏一朝得男,立刻甩她三條街。 陳二奶奶思量著,沒準兒沈氏真有什么求子秘方呢。 做了這樣的打算,陳二奶奶便沒即刻將做好的小琴給何子衿,而是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學里休息的好日子,帶著二妞三妞一并去何家拜訪。陳二奶奶是打著一舉雙得的主意,既讓何家知她的好,也要讓何家知她閨女的好。 天漸冷了,陳二奶奶還帶了幾塊皮子,不是啥講究的皮子,兩張羊皮、幾張兔子皮罷了。不過,只要有人給送禮,何老娘就高興,尤其這種晚輩的孝敬,是不用回禮滴。何老娘還做客氣腔,“來就來了,二郎媳婦還這般客氣做甚,外道了?!?/br> 陳二奶奶笑,“這可不是外道,我想著,今年天冷的早,正好得了幾塊兒不錯的皮子,咱家可有誰,除了母親就是舅媽了,我挑了幾塊好的,想著孝敬舅媽,不論做褥子做衣裳做手捂子都好使的?!?/br> 何老娘笑呵呵地,“勞你想著了?!?/br> “我做小輩的,還不是應當的么?!泵鎸卫夏锏目滟?,陳二奶奶十分謙遜,笑,“這琴是給子衿的,專門是孩子用的小琴。前兒聽二妞說我才知道,子衿沒合適的小琴,正好,我娘家叔叔就是開樂器鋪子的,連二妞她們的琴也是在我叔叔鋪子里置辦的,索性我就給子衿定了一張,如今剛送來我就給子衿帶過來了,子衿看看,可合手。要是哪里不好,咱們不是外處,去改也方便的?!?/br> 不必何老娘說,何子衿立刻擺著兩只小rou手道,“這怎么成呢?我聽說琴很貴的。二伯娘肯定花了很多錢吧。我不能收二伯娘的東西?!彼鋵嵭睦餁g樂的緊,恨不能現在就把琴扛自己屋里,如今拿個臭架子出來,無非是假假的客氣一二罷啦~ 陳二奶奶一把摟過何子衿,笑,“看這丫頭,還跟伯娘客氣起來了。這原就是給你的,什么貴不貴的,你拿著使就是?!?/br> 何老娘眉開眼笑,“你伯娘不是外人,拿著吧。好生跟著薛先生做學問,也就不辜負你伯娘給你這么好的琴了?!?/br> 祖孫兩個一唱一和,何子衿此方與陳二奶奶道謝,收了陳二奶奶送她的琴。她覺著自己運道不要太好。琴是很貴的東西,何子衿也沒那種野心要學個才女,故此,薛先生教琴的時候,薛先生看她沒有琴使都是讓何子衿用自己的琴練習,只是薛先生的琴是大人用的,何子衿用來的確不大便宜。后來陳二妞主動讓何子衿跟自己共用一張小琴,何子衿就跟陳二妞一道用了。 彈琴這種高雅的活動,何子衿沒啥興趣。但如今有人免費送她一張琴,就是看在銀子的面子上,她也不介意變得有興趣一點。 陳二奶奶笑,“以后小姐妹們一道好好學習?!?/br> 沈氏沏了茶請陳二奶奶嘗,何家的茶,自不能與陳家比的,不過,陳二奶奶還是贊了聲“好茶”,讓何老娘十分有面子。 陳二奶奶這樣客氣的攜厚禮而來,又百般奉承何老娘,必是要留飯的。沈氏去廚下令周婆子添幾樣菜,何子衿三姑娘很有主人樣的陪著陳二妞陳三妞說話。 陳二妞陳三妞與何子衿是同窗,每天相見,是極熟的。唯有三姑娘,陳二妞陳三妞是頭一遭見。見三姑娘只梳了個雙鬟髻,頭上光溜溜的連一支絹花都沒有,周身全無半點首飾,比兩姐妹帶來的丫環還要寒酸幾分。陳三妞還好,她年紀小,陳二妞就不同了,這個年紀就知道在課堂上拉攏何子衿,且手腕比橫沖直撞的陳大妞要委婉的多。陳二妞的心眼兒也是極多的,片刻間已琢磨出三姑娘肯定在何家不受待見,不然也不能這樣素凈。想到這里,陳二妞又聽母親與她說過三姑娘的來歷,不禁對這位只大她一歲的遠房表姐有些輕視。 憑陳二妞的心眼兒,當然不可能在言語上輕慢三姑娘,可也強不到哪兒去。她那種舉手投足間根本沒把三姑娘放在眼里的樣子,何子衿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倒是三姑娘依舊談笑自若,說到自己做針線掙錢的事也坦蕩光明的很。三姑娘問,“我聽子衿說,先生也會教針線,二妞針線學的好么?” 陳二妞便道,“誒,針線這個,先生說就是這么個意思,略懂些也就是了,以后有丫頭婆子呢,誰還要親自做不成?!?/br> 這話何其不入流!何子衿都忍不住道,“看二妞臉說的,等我學會了,就得自己做針線了?!?/br> 三姑娘則面色不變,笑,“二妞是有福的,自然不必自己做。我與meimei都沒有二妞的福氣,可不得自己做嗎?我聽說大戶人家都專門有針線上的人,不知可是真的?” 陳二妞矜持的點點頭,展開自己繡了梅花的衣袖,“這就是我家新招來的繡娘做的?!?/br> “唉喲,這梅花可真漂亮,活像真的一般?!比媚锓畛嘘惗?,“這衣裳,也就二妞你穿了,我再沒見有誰穿的更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