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裴鄴坤:“嗯.....嗯?” “一共六個學生,開學后一三五來我這里上夜課畫畫,七點半到十點?!?/br> 裴鄴坤一腳蹬開被子,“我說你今天怎么那么主動呢,就知道沒好事。我他媽再待個把星期就走了,你還整一些小兔崽子過來分我時間?!?/br> 李蔓拉過被子重新給他蓋好,“這事情已經定了?!?/br> “還一三五,他們什么時候考試?” “十二月?!?/br> “我日,三四個月的一三五都給他們了?” “說的好像你平時一三五就很有空一樣?!?/br> 裴鄴坤掀開被子翻身壓上來,“得,李老師為人師表,為了學生無私奉獻,作為李老師的老公我也得學習這種精神,多奉獻點愛給她?!?/br> 第三十四章 半個多月里李蔓難得的一次全天休息, 兩人臨睡前想了許多地方,可思來想去總有不滿意的點,戶外的天太熱, 室內的鮮少有有趣的活動, 最后裴鄴坤說要去看電影,最近上映了一部國外冒險片子, 口碑不錯,他說他踏上工作崗位后幾乎就沒踏進電影過, 包括和周蔚初交往的時候。 李蔓想想也就同意了, 她除了小時候學校組織去看電影外自己從未單獨去過, 大學里的電影院哪怕電影票只要兩塊錢她也沒去過,她不太熱衷于看電影,網絡發達用手機就可以看, 她也一直不懂其中情趣。 打發時間還能吹空調,她是這樣想的。 桐城中心街上的這家電影院開了二十幾年,邊上有一家肯德基,差不多的年數, 由于兩家挨得近又十分具有特色已經成了這里地標性的建筑。 下午三點十一分的電影,兩人買完票距離開場還有四十幾分鐘,日頭毒辣誰也沒有逛街的心思, 隔壁肯德基是最好的去處。 周末人流量大,幾乎沒有空位,但還好不是飯點,不然恐怕門都擠不進去。 裴鄴坤讓她去二樓找位子, 他點餐。 多數都是學生黨,偶然還能看見一兩個他們學校的學生,李蔓環視一圈在最角落的窗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吳巧穿著粉色的t恤戴著耳機在寫東西,似乎在做試卷,偶爾推一推掛在鼻梁上的眼睛,十分專注,但看上去并不開心。 李蔓在她對面坐下,吳巧手一頓抬頭看到李蔓的時候愣住了。 李蔓說:“這里位置都滿了,不介意我坐這里吧?” 她搖搖頭,垂下眼繼續做題。 二樓的視角很好,可以將這里最繁華的十字路口盡收眼底,底下人川流不息,走走停停,絲毫不畏懼陽光的侵害,李蔓拉下點簾子,幾道陰影遮住吳巧的試卷。 李蔓說:“光線很強,對眼睛不好?!?/br> 李蔓瞥了一眼她做的試卷,是數學卷子,她才做到填空題第八道,草稿紙已經寫滿了好幾張,她一個人摸索不知道答案到底對不對,或者說她跟根本不會做,攤在邊上的數學筆記本已經被翻爛,邊角磨損的厲害。 吳巧劃來劃去就是算不出,她知道李蔓在看她,越來越焦躁。 裴鄴坤只看到李蔓,把端盤一放才發現這里還有個小孩,吳巧看見裴鄴坤立刻皺起眉,開始收拾東西要走。 李蔓把圣代遞到她面前,說:“老師有話想和你說,能不能給一點時間?這是老師的男朋友,希望你不要介意?!?/br> 到底是十七八歲的小大人了,溝通起來還是比較輕松,吳巧沒有像上一次逃走,她也沒有接冰淇淋,只是呆呆的坐著,等李蔓問話。 李蔓讓裴鄴坤去樓下再買一份,裴鄴坤走了幾步又折回來,說:“你要吃什么?師公請你?!彼掳?,摸不著邊際的自豪。 吳巧輕輕搖頭,說:“謝謝,不用了?!?/br> “小屁孩,還矜持?!迸徉捓まD著皮夾子下樓。 李蔓想問的挺多,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說起,吳巧就這么怯怯的看著她,李蔓有些緊張,她以前沒面對過這樣的情況,畢竟是學生她很怕說錯話傷害到她。 吳巧說:“其實快畢業了,都沒關系了?!彼曇艉芗?,就像蚊子的叫聲。 李蔓說:“高中是過去了,那大學呢,將來工作的單位呢,要以現在的狀態保持一輩子嗎?” 她很迷茫,卻覺得李蔓說的很對。 李蔓:“老師想問你一些問題,可能用詞會不恰當,也可能會讓你不舒服,但希望你能夠傾訴出來。我對你們班級其實并不是很了解,畢竟六月份才開始接觸你們,整個班級三四十人你是讓我最先注意到的,最開始以為你只是單純的壓力大,后來陸續聽到一些事情,你能告訴我,是她們排擠你,還是你自己不去爭取嗎?” 吳巧說:“我不知道......軍訓第一天大家似乎都找到了朋友,就我沒有......后來就是現在這樣了......我真的不知道......”她聲音有點顫抖,眼眶紅了一圈,李蔓的問題一針見血。 如她所說,她真的不知道也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李蔓把塑料調羹插進圣代,說:“吃點東西,甜的食物會讓人心情愉悅?!?/br> 她慢騰騰的吃了一口。 李蔓說:“你性格挺內向,過于內向不是好事,人活著怎么能沒有朋友,獨立和內向是兩個不同的概念,老師希望你到了大學能開朗一些,多交一些朋友?!?/br> 吳巧眼淚瞬間嘩啦啦的掉下來,哽咽道:“我考不上,考不上,我文化成績不好,美術也不好......我考不上?!?/br> 她很努力,可就是不行。 “怎么會考不上,即使不是本科,??埔彩强梢缘?,有很多職業都是很好的選擇,比如護士,考大學是為了以后的工作,工作是為了生活,要選擇適合自己的。 ” 她慌忙搖頭否定,“我一定要考本科......” 木色的桌面上都是她的淚水,邊上有人路過,投來異樣的目光,李蔓遞給她紙巾。 “是你父母的意思嗎?” 吳巧拉攏著腦袋,眼淚收不住,像是有無限委屈,她卷縮起自己,恨不得將自己變成別人看不見的一個影子。 李蔓大致從陳玉那邊了解過,吳巧是農村家庭,父母四十多歲才有她,是靠種田維生的,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也無可厚非,可能在教育這方面她的父母做的并不好,只顧著自己的期望沒顧及到孩子的壓力。 這樣家庭的孩子其實很懂事,他們知道父母辛苦所以會努力的爭取,可有時候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回報,好比美術,真的看天分,有一些人在起跑線就贏了。 吳巧說:“是我太笨了......怎么都學不好,他們因為我考上高中特別自豪,可是我現在......” 她的負面情緒一齊爆發,掩面哭泣,話都說不完全。這些是她心里的痛,長久壓抑著,如今一碰就直戳心窩,根本無法控制。 等她哭夠了,李蔓說:“還有時間,不沖一沖誰能知道結果呢,你愿意花點時間在我這里嗎,美術和文化我都能幫你,等跨過高中這個坎,到了大學要過的開心點?!?/br> 吳巧很猶豫,“我很差......我是班里倒數的......老師都看不起......”最后一個‘我’字幾乎不可聞。 李蔓手指微微一僵,她終于抓住了問題的所在。 最應該給予鼓勵的人都對她冷嘲熱諷視而不見,哪個學生會有信心再走下去。文化課那邊的情況李蔓不是很清楚,但吳巧說的也是常態,老師都偏愛成績好的學生,差生多數不想管也懶得管,雖然有些是真的管不了。 一個孩子從白紙一張到色彩繽紛,家長和教師是最重要的揮筆者,他們的思想行為都影著他們的成長,一方面有偏差這張紙就容易染上不適的顏色。 父母給的壓力,同學的排擠疏遠,老師的放棄,你讓她怎么無畏的走下去,現在這個樣子其實已經很好了,她還在默默努力,即使摔的一身泥。 李蔓許久都說不出話。 吳巧怯生生的問道:“李老師也看不起——” “沒有?!崩盥p輕說道:“課上好好聽,不會的記得去問老師,理直氣壯一點,你父母那么辛苦,交了昂貴的學費,藝術生的學費可比普通的貴很多,你來是學東西的,老師就是要教給你東西的人,他有義務為你擺平不解,現在高三剛開學,還來得及?!?/br> 吳巧依舊懦弱,“我做不到......” 要她一個人面對老師嗎,光想想辦公室的低氣壓和老師的指責她就打了個寒顫。 裴鄴坤在后面站了好一會,見時機差不多把兒童套餐往吳巧面前一堆,拎起送的玩具說:“喏,師公的禮物?!?/br> 李蔓不想讓吳巧在別人難堪,收住這個話題。 裴鄴坤打趣道:“你李老師小時候笨死了,數學一直考不及格的,你看就她這個腦子現在還能當老師,你一定能行的,看看別人,都在親親我我談戀愛,就你還在做題目,你已經悄悄領先他們了?!?/br> 裴鄴坤站得遠其實什么都沒聽到,就是大約猜著可能是因為高三的原因,總不可能是失戀了找老師尋求安慰吧,看著就不像早戀的孩子。 吳巧怕生,但知道這個男人是李老師的男朋友所以放下戒備心,點頭道謝。 這樣尷尬的坐著讓吳巧不適應,她抹干眼淚要走,李蔓叫住她,說:“如果信任我,我們以后可以多說說話?!?/br> 吳巧抿唇微微點頭。 裴鄴坤往嘴里扔了個雞塊,說:“你還挺能耐,把孩子都惹哭了?!?/br> “哭出來才好?!?/br> “怎么,那孩子考試失利?” “不是?!崩盥p嘆一記,端起可樂喝幾口說:“她身上問題挺多,不是幾句話就能開導好的,得慢慢來,高中三年應該過得挺辛苦?!?/br> 裴鄴坤拿薯條沾好番茄醬遞到她嘴邊,說:“沒事,咱們李老師鐵定能解開她心結,回頭她也能考個牛逼的學校,到時候你就等著人家來感謝你吧?!?/br> “你別說話了?!崩盥幌矚g番茄醬,沒吃。 他往自己嘴里一塞,“我說的是實話,就拿李老師自身的事跡來說,很勵志。我記得那會你考了個不及格回來被你媽打,你還特別兇的把卷子撕了?!?/br> 李蔓:“.....” 裴鄴坤想到她小時候的樣子不自覺的笑出聲,“我就看見你哭得眼睛都腫了,兩小辮子翹在那里頂嘴的時候一抖一抖的,兇的像只小老虎?!?/br> 李蔓:“我記得當時不知道是誰,翻瓦片翻出條蛇,嚇得魂都沒有了?!?/br> 裴鄴坤勾著嘴角斜眼看她,他小聲道:“也不知道是誰不吃飯我一口一口把米漿喂進她嘴里的?!闭f著他捏捏李蔓手臂,“瘦得跟竹竿似的,再不多吃點我再喂你些米漿補補?!?/br> 李蔓對上他幽深的眸子,瞬間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她低頭喝可樂,不想理他。 那人來勁,拱她手臂,嘚瑟的問道:“吃不吃?有營養著呢!” 電影開場前十分鐘進場,李蔓和他從肯德基出來剛進入電影院大廳迎面撞上徐蕎,她手里可樂差點灑了。 徐蕎臉上就寫著兩個字——火大! 她還在打電話,避開李蔓,對電話那頭氣鼓鼓的問道:“昨晚都說好了,你現在才和我說不來了,有你這么做人的嗎,韓傅明你就仗著我喜歡你可勁欺負我!” 韓傅明有點無奈,耐心解釋道:“本來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可臨時發現些線索,要去現場勘查,徐蕎,這是我上任以來第一件案子,躺在棺材里的人尸骨未寒,我不能丟了我的責任?!?/br> 徐蕎悶悶的哦了聲。 韓傅明說:“下次,等案子了解,我請你吃飯?!?/br> 徐蕎深吸一口氣,“韓傅明,我覺得我要死了?!?/br> “嗯?”他心里一緊。 這些日子被徐蕎纏得他自己都沒了方向,也像被她牽著鼻子走。 徐蕎說:“我要死了,我就喜歡你這種正義感,怎么辦,我真的要死了,被你迷死了?!?/br> 韓傅明呼吸一滯,還好是隔著電話,要是當面說這些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 掛斷電話,徐蕎才和李蔓打招呼,李蔓大約聽懂了,韓傅明有事沒能來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