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董昊說:“我剛去你房間找你,怎么都找不到你人???” 裴鄴坤灌幾大口啤酒,低頭吃菜。 李蔓說:“有點事出去了?!?/br> 董昊見她背著包,說:“你要走?晚上還要鬧洞房呢,可好玩了,明天再走唄?!?/br> 李蔓說:“明天上午要去給學生補習?!?/br> 董昊瞧瞧裴鄴坤,感覺有點奇怪,怎么一句話都不說。 李蔓:“那我先走了?!彼e止大方悠然。 人一走,裴鄴坤將筷子一摔,虛盯著前方一個勁的喝酒,憤怒的紅爬上他的脖子和耳朵,額角爆著青筋。 董昊咽咽口水,不敢再多說一句,他眼睛又不瞎。 這兩人絕逼有貓膩。 第二十三章 昨夜下了場暴雨, 下午的時候淅淅瀝瀝又開始下起小雨,一晃多日,自從錢江海的婚禮后李蔓沒再見過他, 他沒有回來。 李蔓站在窗前, 窗外是鱗次櫛比的居民房,在左邊有個三角路口, 車輛來往密集,路邊有些年代的香樟樹巍峨聳立, 樹葉飄動, 雨點細密, 陰涼的雨天沖刷走塵埃,雨后的世界好似一切都是新的,同時也是渾濁的。 陸彬瞅她, 把筆一放,說:“李老師,我寫完了?!?/br> 李蔓回過神,給他改試卷。 “老師, 今晚能不能少布置點作業?” 陸彬是初二學生,現在的學生都普遍早熟,他對李蔓一點都不拘謹, 連著三年都是她做的暑假家教。 李蔓說:“給個理由?!?/br> 陸彬抓了抓頭,“女朋友嫌我最近不找她聊天,和我鬧脾氣?!?/br> 李蔓笑了聲,“試卷做的挺好, 那就少做一點吧?!?/br> 陸彬:“老師我愛你!” 李蔓把試卷挪到他眼前,“這幾道錯了,再算算?!?/br> 陸彬是個成績不錯的孩子,這會補習快結束,有點分心了,邊想題目邊嘮嗑起來,問道:“李老師,你說你們女人都在想什么,不聊天又不代表變心不喜歡了,怎么這么作呢,還難哄,真是女人心海底針?!?/br> “專心點做題目?!?/br> 陸彬嘿的一笑,“李老師,我這都認識你第三年了,找到男朋友了嗎?” 李蔓:“沒有?!?/br> “追你的人很多吧?長這么漂亮,脾氣也好,比我那位不知道溫柔多少?!?/br> “不多?!?/br> 陸彬說:“你怎么都不談戀愛,老師,你有喜歡的人嗎?” 陸彬把重做的題目給李蔓看,李蔓靜了會說:“有?!?/br> “那他呢喜歡你嗎?” “嗯?!?/br> “臥槽,那不是兩情相悅,那你們為什么不在一起?” 李蔓沒有回答。 陸彬靠在椅子里,像是一眼看穿,侃侃道:“老師,你太畏手畏腳了,你年紀又不大,如果覺得這場感情沒結果就直接放棄那也太慫了?!?/br> 李蔓:“等你再大點會懂的,愛情不是促成婚姻的全部,愛情也不是生活的全部?!?/br> “老師,你知道我最見過最殘忍的人是什么人嗎?”陸彬說:“是減肥成功的女人,而你,比那些女人對自己更殘忍?!?/br> 雖然少年老成的模樣讓人想笑,但李蔓還是記住了陸彬的話,他說的也不是不無道理。 回去的路上李蔓想,如果她在陸彬這個年紀知曉他對她的感情,也許她會不顧一切的奔向他,哪怕最后猴子撈月一場空,但現在的處境和年齡實在不允許她放肆,一個人思想慢慢成熟后就會被世俗的點點滴滴捆綁,庸俗并且頑固。 到家的時候褲腳衣袖還是被雨打濕了,李蔓上樓洗澡,剛拐到二樓就聽見干嘔聲,一聲比一聲激烈,她一滯,跑到黃美鳳房間推開門,人躺在床上半曲著身子對垃圾桶干嘔個不停。 李蔓給她順背,黃美鳳嘔的喘不過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 李蔓有些恨鐵不成鋼,說:“即使醫生說沒大礙,可是不排除復發的可能,你能不能好好休息,我不需要你為我賺錢買什么房子?!?/br> 黃美鳳擺擺手又干嘔幾下終于停下,虛弱道:“媽沒事,就睡午覺突然干嘔起來,大概天熱有些中暑?!?/br> “那我給你刮痧?!?/br> 李蔓拿來水和陶瓷調羹,一刮果然背后通紅。 李蔓說:“還有半個月我就回桐城,國慶再回來,你一個人當心點,藥還是要吃,少干活多休息?!?/br> 黃美鳳欣慰的笑著,說:“你自己一個人在外地才叫我不放心,你說你要在那邊工作,那隨你,可考慮過結婚的事情了嗎?今年過年要25了,是時候找個對象了,最好和你工作的時候近一點,這樣有照顧,我也就不總擔心你了,得找個踏實可靠的,當然相貌也得端正一點?!?/br> “媽,我工作還沒穩定,不急?!?/br> “工作和談戀愛不挨邊,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別放不下那一個。前幾天...是不是和鄴坤吵架了?我看你那天回來后一直冷著臉,胃口也不好?!?/br> “沒有?!?/br> 黃美鳳嘆息一聲,自己的女兒說真話假話如果分辨不出來那她也白活了。 黃美鳳說:“你愿意和媽說說喜歡他什么嗎?” 李蔓給調羹沾上點水繼續刮,她默著聲,黃美鳳以為她不愿意說,打算說點別的時候,李蔓忽然開口了。 她說:“和他相處比較自由?!?/br> 兩個人的性格天差地別,卻正好互補,他帶給她奔放狂野的自由之感,她帶給他溫潤細膩的幸福之感,相互索取相互信任。 他那天說除了他的母親她是他生命里第二個重要的女人,對她來說,他是她生命里唯一的星火,燃燒著她的枯寂草原,生生不息,此生不滅。 黃美鳳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熟悉,相處起來當然自由。小蔓,別鉆牛角尖,再看看別人,相處久了一樣也可以的。媽希望今年你能帶個男朋友回來讓我看看,這樣我就放心了?!?/br> “再說吧,再過兩年戀愛結婚也不晚。我不想這么快?!?/br> 黃美鳳閉上眼,憂心忡忡。 晚餐是李蔓煮的,青椒炒毛豆,冬瓜排骨湯。 雨滴從屋檐落下,好似珠簾,風雨將院子里的柿子樹打下不少葉,就連圓潤碧青的小柿子果也滾落一地,夏天的落雨的傍晚安寧而靜謐,只有蛙叫的頗為歡快。 母女倆映著雨簾慢慢享用晚餐,這樣的寧靜和美好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次,吃著吃著黃美鳳眼睛有點酸,低下頭不讓李蔓看見。 李蔓這幾日有些失眠,煙癮也是從未有過的重。 九十點的時候又是一陣暴雨,伴隨著幾個響天雷,遠處的幾顆水杉樹尖細的尾巴劇烈搖晃,風攉著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 裴鄴坤的家亮著一絲微光,但莫名很空,李蔓知道今天他依舊沒回來,她不知道那天以后他去了哪里,甚至她覺得他可能已經回來過一趟拿走行李去了桐城,就這么一聲不響的徹底離開了。 李蔓想起從前有一次他也是這樣離開好幾天,她以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時候他十二三歲的年紀,少年清瘦卻倔強如牛,他對顧蘭本來就有成見,但他什么都沒有,依附著這個家庭就只能唯命是從,生活里的一點矛盾都引起軒然大波,旁人都勸說顧蘭說孩子小不懂事,勸她寬心點。 明面上都幫著顧蘭,可都知道孩子才是真正受苦的,所以說,親媽再差也比后媽強。 顧蘭滿臉的委屈和無奈,裴江的立場也很難站,到底還是怪在裴鄴坤身上,他想自己的兒子是親的,打罵都沒事,顧蘭即使是妻子但終歸不是自己人。 大人們懂這個理,可孩子不懂,李蔓站在母親身邊看著他,她也不懂。她知道他從來都沒有錯。 第二天裴鄴坤去上學,到晚上到點了還沒回來,再晚點打電話給老師一說,才確定人沒了,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把班主任嚇得一夜沒睡好。 裴江跑了幾家同學家,都沒尋著人,鎮上的網吧也沒人。 顧蘭說:“大晚上盡折騰人?!?/br> 那時候她還在小學,午飯是在校外的一個餐館吃的,吃完會去小店買份零食,她在小店外面看見了裴鄴坤,他倚在電線桿上和幾個男生說話,陽光晃眼,照在他身上慵懶而散漫。 她跑過去,說:“你回家嗎?” 她在他眼睛里看一絲蔑視。 她說:“不回來了嗎?” 那一刻,她第一次有種要失去他的感覺,一個從小就陪在身邊的人再難相見,這種感覺不知該怎么形容。 李蔓沒有告訴裴江她見到裴鄴坤了。 大約隔了十來天,那天晚上放學她在看見裴鄴坤在院子里打井水,他看上去很壓抑又很憤恨。 她想他總有一天會離開這里的,頭也不回的離開。后來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只不過歲月讓人實現想法的同時也賦予你成熟的思想。 裴鄴坤考別處的技校離開家,去別的城市工作離開江州,可他還是會回來的,就像那時候他說的,再差勁這里也是他的窩,落葉歸根,這里是他的根,他對裴江再埋怨可終究是唯一的親人。 李蔓倚在窗口抽煙,第三根的時候她被嗆到,咳到眼淚都出來。 ..... 驟雨初歇,隔日太陽重新升起,溫度又要開始上升。 李蔓上鎮買菜,只是沒想到會在鎮上看見他。 裴鄴坤靠在一輛轎車邊上吸煙,時不時和邊上的錢江海說些什么,揚眉低笑,看起來沒有任何不適。 錢江海一臉煩躁,說道:“你還笑得出來,這倒的什么霉運。莫名其妙怎么就萎了!” 裴鄴坤被這晨光照出一身虛汗,卻覺得挺舒服的,說:“得了,你再踢車輪都要被你踢爆了,再等會,拖車一會就來?!?/br> “你不急?不是說一點的火車嗎?” “嘁,錯過了就再買下一趟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br> 錢江海說:“那人錯過了,也換下一個?” 裴鄴坤抬起眼皮看他,錢江海往李蔓的方向努努嘴,李蔓正在路邊挑水果,背影纖細窈窕。 錢江海不知道裴鄴坤和李蔓到底怎么了,但就這幾天裴鄴坤那個狀態,他敢拿結婚證打賭,這兩人鬧掰了。 你有見過婚禮上比新郎醉的更死的嗎,他見過,那就是裴鄴坤。 好家伙,睡了整整兩天,婚禮賓客都散了,他和紀舒靈留下處理后續,所有房都退了,只有他的沒退,怎么都叫不醒他。 第三天從房里走出來的時候眼睛猩紅的被潑了紅油漆,渾身的酒味,客房服務都是捂著鼻子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