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瞧這sao樣,坤哥怎么會瞧得上這種貨色,野雞也想上天,做什么白日夢?!?/br> —— 學校組織為期十天的寫生,已經接近尾聲,明天就開始回學校然后解散,學生們個個臉上都開出了花。 李蔓吃完晚餐回到宿舍,這次安排的宿舍是兩個老師一間,環境簡陋,別說學生就是老師也是有些不滿。 見李蔓回來,陳玉開始發牢sao,“你看看你看看,這畫的和鬼畫符似的,什么作業?!?/br> 李蔓在一旁坐下隨手拿過幾分作業瞧了瞧,“本來已經是暑假,學生早就沒耐心了,學校又安排寫生,飯菜住宿條件都不怎么樣,這段時間高溫誰愿意天天在外面呆著畫畫,不怪他們?!?/br> 陳玉:“現在的孩子真是越來越管不住了?!?/br> 李蔓笑了笑。 陳玉想到白天的事情對李蔓說:“你話少,會管不住學生,別讓這幫兔崽子騎到你頭上?!?/br> 李蔓點點頭。 初入這行她還有很多要學習的東西。 陳玉摘下眼鏡看向窗外的天,“這是要來臺風了,不知道明天天氣怎么樣,能不能回去?!?/br> 李蔓披上外套,“陳老師,我出去走走?!?/br> “刮風下雨的出去干什么啊,外面烏漆墨黑的,不安全?!?/br> “沒事,我去逛逛?!?/br> 他們住宿的地方離古宅街道有一千來米,那條路沒有路燈,周遭都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空曠又荒蕪。 因為下雨的關系學生都不亂跑了,路上無人。 李蔓買了把十塊錢的透明雨傘撐著。 在路口有一盞路燈,也是宿舍這邊唯一的路燈,濃稠如墨的夜色下燈光淡薄而渙散,淅淅瀝瀝的雨飄散墜落,李蔓的影子被路燈拉長但很快就融入黑暗中。 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微弱的光勉強能照亮前路,除了雨聲便是鞋與石子的摩擦聲,夾著雨的濕潤氣息。 走到路的盡頭她沒有往古宅的方向走而是右轉拐進了一條栽滿柳樹的小道,民居的屋檐寬闊,她走在青石板上也不需要打傘,只是左肩偶然被雨滴打濕。 柳樹邊上是一條貫穿這里的大河,河水還算清澈,在中間有個亭子,李蔓走進亭子坐下,石板冰涼沒了酷暑的悶熱。 在她的斜對面三百多米開外是軌道,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見,可她知道那里是軌道。 李蔓從包里拿出煙盒,輕點了支煙,細絲絲的煙霧繚繞,很快被風吹散。 河岸對面今天新種植了五顆柳樹苗,種的不巧,這會趕上臺風,風一吹就搖搖欲墜,根基不牢外力一使勁就得散。 李蔓抖了抖煙灰拿起手機,找到韓傅明的電話撥了過去。 韓傅明好一會才接電話,嗓音有些疲憊,但依舊溫柔,“怎么了?” 李蔓聽得出他的累,“最近很忙?” “新手上任,得表現好點?!?/br> 李蔓:“注意休息?!?/br> 韓傅明輕聲笑了,“想我嗎?” 李蔓示以緘默。 韓傅明:“算了,你那邊快結束了吧,我后天來找你?好久沒見了,吃頓飯怎么樣?” “傅明?!?/br> “嗯?” “我們算了吧?!?/br> 韓傅明久久不出聲,連呼吸都沉了幾分。 李蔓說:“問題出在我這?!?/br> 李蔓聽到電話里椅子和地板摩擦的嘶拉聲,他隔了幾秒說:“什么問題,你說出來?!?/br> 李蔓知道自己欠他一個說法,她也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人,干脆將一切說白。 “你很適合我,不論是家庭條件還是為人思想,你都很好。你對我來說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也是優秀的指導老師,你也是非常盡職的男朋友。我們相處半年,很愉快,也幾乎沒吵過架,真的很合適?!?/br> 韓傅明比同齡人成熟上進,雖然家庭條件優越但沒有少爺的架子和不良習慣。 韓傅明:“你繼續說?!?/br> 李蔓深深吸了口煙,凝視著黑暗中的軌道。 “你知道的,我很喜歡他?!?/br> 韓傅明知道那個‘他’。 當初他和李蔓剛結識,聊了很多,后來他問她為什么選擇桐城的大學,她說她有一個朋友在桐城。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這絕對不僅僅是朋友的情分。 再到前段時間追求她,她說會嘗試著重新開始,那個時候李蔓就說過,他將會是很適合她的人。 她一向很坦誠,非常直白告訴他,她有喜歡的人。 韓傅明:“你再考慮考慮,別深更半夜一個人胡思亂想,晚上的時候人容易沖動?!?/br> 他是真喜歡李蔓,不嬌氣不矯情也沒一般小姑娘的虛榮心,性子也直爽有什么說什么,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他也覺得很舒服,各自有各自的理想為此拼搏的時候互不干擾也會相互扶持,她也絕不會像別的姑娘疑神疑鬼,對他充分信任。 李蔓輕聲道:“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我已經決定好了?!?/br> 韓傅明靜了足足有三分鐘,他說:“是我們時機不對?!?/br> 李蔓張了張嘴也不知該說什么,她不擅長安慰人。 韓傅明很快冷靜下來,理清前前后后所有可能,也許他需要等待和另一個契機。 他說:“早點休息吧,不用覺得欠我?!?/br> 一廂情愿就得做好這種準備。 李蔓只是輕輕嗯了聲,她不說謝謝也不說對不起。 手機屏幕變暗,風雨下的世界又歸于最初。 李蔓想起四年前的那天。 院子里都是積雪,熙熙攘攘的好多人,放眼望去被圍在中間的人身材高大,叼著根煙笑了幾下。 他穿著黑色的短款羽絨服,下面搭了條牛仔褲,猶如挺拔筆直的松柏矗立在那,他低頭吸了幾口煙與旁人說笑幾句,忽然抬頭朝前看去,眸子又黑又沉,卻又夾著點溫柔。 他看見了她,也朝她笑了,隨后他摟住身邊的女人隨著親戚朋友進屋。 第二章 幾個人從澡堂回來身板還沒在貼上床板,宿舍鐵門就被敲響,比風狂比雨急,砰砰砰的就差撞門了。 “坤哥!阿金!出事了出事了!” 周金下床去開門。 孫兵站在門口氣喘吁吁,渾身濕透,下巴還在滴水,他指著外頭說:“出大事了!趙師傅他們擴建的那個京桐普速線的祥源一號隧道巖石坍塌!趙師傅他們都還在里頭呢!還有兩學生!我在隔壁的軌道上正量軌距呢,突然轟隆隆一聲,跑去一看隧道里都是大石頭人影都沒個,有個新來的在外面撒尿沒被砸,坤哥,我打你電話打不通一路跑來了!” 裴鄴坤下顎瞬間繃緊:“什么時候的事情?怎么會有學生?報警了嗎?”他下床迅速穿衣穿鞋。 “就剛剛,大約十分鐘前。我也不知道學生咋會進去。報警?我......還沒報......” 裴鄴坤:“出人命的事情不報警你他媽在干什么?!腦子是水泥做的?” 孫兵結巴道:“我...我就想著向上級報告.....就來找你了!你手機不通我怎么敢......” 裴鄴坤是桐南工區工長,雖然這職位僅次于工人之上,可總歸是個領導,不熟的客客氣氣喊他一聲工長或者班長,搭過幾句話認識的都跟著喊坤哥。 孫兵只是個普通工人,怕擔責任。 裴鄴坤按了按手機,沒電,他插上插頭,對周金說:“現在打119,請求最快的救援?!?/br> 手機開機,裴鄴坤翻了翻電話薄打給線路車間主任,立即將事情回報上去。 裴鄴坤隨手拿過工作服套上,電話被接通。 整個職工宿舍人聲鼎沸,樓道里都是雜亂的腳步聲,很快樓底下有汽車出發的聲音。 掛斷電話裴鄴坤拿上安全帽二話不說跑出宿舍沖進雨里,正巧趕上最后一輛車。 裴鄴坤拉住卡車的鐵鏈一蹬腳就上了,卡車完全敞篷,十幾個人緊緊抓著邊桿頂風頂雨,臺風一吹人都要晃幾晃,再加上道路崎嶇,那顛簸可想而知,像逆風而行翻滾在風浪里的船只。 隧道洞口外站著那個因為撒尿躲過一劫的小伙子,哆哆嗦嗦還沉浸在后怕中連話都講不清,地上泥濘一片,一幫人來回走幾步這地就成了泥潭,雨滴打在泥水里,濺得半褲管都是黃泥。 隧道800米處是事故點,大量巖石垮塌堵斷隧道,隧道口高13米寬20米,一眼望去只有尖銳擠滿的巖石,整個隧道共1008米,入口寬高并不是水平延伸,越往里洞口越窄,塌方的點偏偏就卡在最狹窄的那塊。 浩浩蕩蕩幾十人站在夜里任雨淋任風吹。 濃重的夜色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車燈,實在太輕微。 裴鄴坤站在隧道正前方凝視了會對陸北說:“通知電路部門,立馬叫人在隧道口打吊燈,要夠亮?!?/br> 裴鄴坤拿過手電筒往里走,很快走到盡頭,畸形棱角的巖石堵住了整個隧道。 “老趙!老趙!季凱!”裴鄴坤喊著,沙啞沉重的聲音在隧道里回蕩。 “老趙!” 沒有半點回應。 “cao他媽!”裴鄴坤狠狠咒罵一聲。 蔣城跑過來,扶住安全帽指著外頭說:“坤哥,黃主任來了,還有段長處長都來了,正找你人呢?!?/br> 裴鄴坤凝了一眼塌方,跨大步子跑出隧道。 吊燈已經打好,還搭了頂棚,用來擋雨,幾位領導人被風雨弄得也是一身狼狽。 消防隊和救護車后腳也到。 幾十米開外的小路上咚咚咚的有震動聲,車燈照過來無比刺眼,七八輛車后面跟著兩輛鉆機。 “里頭情況怎么樣?”黃主任問道。 裴鄴坤:“都堵著,沒人應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