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只見屏幕里的唐僑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混亂的戰場,不知想到了什么,思緒游離一瞬,握拳喊了一聲:“赤焱加油??!” 畫面戛然而止。 唐僑喉嚨梗得說不出話,她是因為想到了先前帝君提起赤日神君的時候似乎還挺贊賞的,想來兩人關系尚佳,自然站到了赤焱這邊。加上看群架看得熱血沸騰,情之所至一時沒憋住便隨口喊了一句。 當時隔著老遠,也沒人注意這么一只鳥。 偏偏被仙界任何公共場合都有的監控法術錄了下來…… 獄卒大哥笑說:“這不就是鼓勁叫好,煽動主犯情緒?” 【我又心疼又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主播好可憐啊_(:3」∠)_】 【試試申請保釋啊,趕緊用水鏡通知帝君來撈人啊哈哈哈哈哈!】 人高馬大的獄卒看著這只鳥明明是一張毛臉,臉上的表情卻十分生動,當下也是笑得不行,他席地坐下在牢門前,絲毫不顧忌地上的灰土,從懷里掏出個破破爛爛的小本子翻開第一頁,就開始念:“《仙界大牢犯人行為守則》第一條——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懲……懲……” 獄卒頓了頓,皺著眉頭撓了撓頭,他成仙前不愛讀書,上了天后就在狴犴大人手下做事,養出了一身的好力氣,字卻沒多識幾個。這幾個字明明查過好幾遍讀音了,可還是回回忘。 左右一句半句的略過去也不重要,獄卒翻到下一頁,聲音渾厚繼續開口念道:“努力改造思想,積極改正惡習,爭取光明前途?!?/br> “……”唐僑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臟字。 好在古代跟現代罵人的詞大有不同,獄卒大哥完全聽不懂。他照本宣科地念完了一小本,期間唐僑一直安安靜靜坐著,認錯態度十分良好。 “可算是念完啦!”獄卒松了口氣站起身來,又說:“這回事鬧得挺大的,天帝發了話說是要嚴懲,總共天地玄黃四個牢房,現在都關滿人了。不過你這是最末位的黃字號牢房,頂多拘個十來天?!?/br> 他明明是寬慰,唐僑只覺天都要塌了——自己要留案底了??!從一個成分良好的遵紀守法的公民變成因為參與打群架被拘留十多天的小混混啦??! 獄卒大哥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紅艷艷的蘋果,從牢門縫隙中滾到了唐僑眼前,“給你吃吧?!迸R走前他又掃了一眼牢房的角落,笑著跟唐僑說:“你這小身板的,要是被獄友欺負了記得喊救命啊,這個歸我管?!?/br> 唐僑含著滿眼熱淚趴在牢門上望著獄卒大哥走遠,整個牢房都隨著他手中燈籠的遠去重新暗了下來。 想起剛才觀眾提過的水鏡,唐僑一想到又要讓帝君見到自己這么糗的時刻就覺得臉上熱得不行,做了好半晌心理工作才按下了水鏡。 水鏡亮起了一陣白光,可沒等帝君的臉出現,水鏡就被掐斷了。唐僑一愣,又試了兩回,還是不行。 這時對面牢房里關著的大漢喊了一聲:“別做無用功了,這牢房有結界,不能與外人交流?!?/br> 唐僑一聲哀叫,直覺天要亡我。 對面牢房的大漢看笑話似的,貼在牢門上看著唐僑哼哧哼哧笑,牢房里光線黯淡,只能看到對面那大哥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你這小雀兒犯了啥事?說出來給大爺樂樂唄!” 唐僑哼了一聲,扭頭往牢房的角落里走,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剛開始唐僑以為這間牢房里只有自己,直到聽見墻角傳來一聲悶悶的咳嗽聲,這才意識到這間牢房里還有一人,比她來得早。 那人一身黑衣,好像是披著件黑色的斗篷,面目掩在陰影里,只能瞧見一個隱約的輪廓,聽聲音是個男子。身量似乎還挺高的,只是整個人萎頓地縮在墻角,牢房里燈光又昏暗,一眼瞧過去就像墻角放著一袋子烏漆抹黑的炭。 他時不時咳嗽兩聲,聲音嘶啞,像嗓子被煙火燎了似的。偶爾難受得狠了,掩著口一聲聲咳著,不算撕心裂肺,卻也不好聽,聽得人心都揪著難受。 唐僑坐在另一個角落里,兩人隔著三五米遠。她心頭有些猶豫,這人既然入了獄,沒準會是大jian大惡之人呢??上胂胱约合陋z的來龍去脈,唐僑又有點摸不準了,小聲問那人:“要金嗓子嗎?” 那男子的咳嗽聲頓了一頓,似乎不明所以。 “就是治咳嗽的藥?!碧苾S從隨身空間里掏出金嗓子、咽炎片,還翻到一小瓶子復方甘草片。 她的慢性咽炎是十幾年的老毛病了,上學時候喝了半年中藥也沒好徹底,要想根治咽炎又得慢慢調養,唐僑嫌麻煩索性放著不管,除了春秋季節容易嗓子干癢,其余時候也沒什么影響。這幾樣是包包里的常備藥了。 唐僑想飛過去給他,可莫名覺得這人身上的氣息冷冰冰的,不由有點怵;卻又做不出直接把藥丟給人家的粗魯事,唐僑硬著頭皮走過去,把三種藥放在那人身前兩尺處。 許久靜寂無聲,那男子自黑暗中探出一只手來,慢慢攥緊了藥,縮回了懷里。唐僑退回了墻角,見他許久不動作,又多了句嘴:“那個小瓶的效果最快,吃五片就好?!?/br> 黑暗之中,唐僑只見他微微抬了下頭,好像是在看自己,又可能是仰著頭吞藥?她也沒多琢磨。 只是藥效顯然沒有那么快,大概是怕咳嗽聲擾到了獄友,這人之后的咳嗽就壓著嗓子咳,一聲聲壓抑的克制的沉悶的膛音,破鑼嗓子不說,呼吸間胸膛里還會有風吹破絮一般的氣音,聽在唐僑耳里難受得不行。 大哥你不用憋著,咳出聲也沒關系的……唐僑欲言又止,又覺得自己要是這樣可能會傷了人家的面子,索性閉口不言。 氣氛難言得尷尬,好在這時候有系統君能跟她以腦電波或者別的唐僑不懂的黑科技交流,別人是聽不到的。 系統大概也覺得這回的突發事件太棘手,唐僑一人解決不了,所以去聯系仙界位面的緊急聯絡人了。 “位面緊急聯絡人”這個詞唐僑早有耳聞,剛上天的時候她就想過去拜訪一下,頭個月斷糧的時候也想過聯系他,然而系統一直不告訴她這人是誰。唐僑也就頓悟,只有主播遇上解決不了的緊急事件時這人才會出現。 然而這緊急聯絡人到底是個凡人還是個神仙,唐僑仍然一無所知。 正當此時,牢房門上叮叮鐺鐺一陣響,方才的獄卒大哥又把一個犯人送了進來。唐僑瞇著眼睛看,光線太暗了,照舊什么都看不清。 新來的獄友聲音倒是十分清朗,隱約還帶著一股狡黠的意味——“嗨,我是新來的,還請多多關照呀!”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改造思想,積極改正惡習,爭取光明前途?!边@句話出自勞動改造條例。 臨時給兼職獄卒的衙役大哥加了戲,感覺自己腦洞滿滿。下章帝君就被放出來了。 另外說個題外話,昨天報名參加了“我和晉江有個約會”活動,這個活動對我這種小透明作者來說唯一的作用就是能提高一點點文的曝光度,比賽方式是計算4月1日5月31日的這兩個月時間內,本文獲得的營養液數目,好像一瓶營養液是四票。 大家有營養液想投給我的請不要大意的上吧??!網頁版、app和版本都在本文的文案頁面上有“灌溉營養液”的字樣,我會好好寫的,握拳! 第32章 話嘮 新來的獄友是個自來熟,進門就尋了唐僑身邊的位置坐下,大概是覺得唐僑太矮了,便把她捧到了手里放在自己眼前。 “你想干嘛?”唐僑一臉警惕。墻上的天窗透進兩縷月光,隱約能瞧見這人的面部輪廓,是個模樣清俊的年輕人。 “在下姓井,單字一個廉?!毙聛淼莫z友自報了家門,嘿嘿笑了兩聲,“小友你知道怎么能出去嗎?” 唐僑瞥他一眼:“我是良民,頭一回來這兒?!?/br> 井廉被說得喉嚨一噎,訕訕道:“我也是良民啊……”轉頭他又換上一臉焦慮的神色:“小友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我被抓了我媳婦還不知道呢,她平日就愛胡思亂想,今日見我久不歸家指不定得擔心成什么樣兒呢!你能不能替我給她稍個口信?” 唐僑無奈:“我也出不去??!” “嗐,你看那兒!”井廉指指牢房東面的天窗,“從那兒就能飛出去?!?/br> 唐僑半信半疑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瞅了一眼,那兒確實有一面天窗,想來是通風用的,用十幾根一指粗細的精鐵為柱擋著,縫隙不算寬,卻足夠唐僑穿過去。 只是牢門的縫隙比這還大,可是上頭有結界啊,她先前試了好多回都被結界擋回來了。 井廉見她久久不語,又湊過頭來壓低聲音說:“牢門上的結界有三層,一層限制仙力,一層限制術法,一層阻斷聯絡??纱皯裟翘幍慕Y界只有限制術法的一層,也就是不能讓犯人幻形后變小通過。但你不是啊,你沒成仙,本體就這么大一點,那處的限制于你沒用??!” 頭頂上突然變重了一些,唐僑往旁邊踱了兩步躲開他的摩挲,輕飄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井廉眨眨眼:“上回我進來的時候身上帶了兩只開了靈智的蟈蟈,它倆就都跳出去了?!?/br> 唐僑聽得有點心動,先前帝君也說過他沒在自己身上留下神識,兩人能聯絡的方式只有這么一面水鏡。如今水鏡沒了用處,帝君怎么知道去哪兒找她?她不過一只鳥,天界又這么大,就算帝君挨家挨戶發尋人啟事都得找半個月。 她半上午就被抓了進來,此時都已經月上中天了,帝君若知道她的下落早該來了,定是半點頭緒都沒有。 望著那面能通向外面的天窗,唐僑還是有點猶豫:“那我要是被抓回來了怎么辦?” “怎么會呢!”井廉循循善誘:“黃字號牢房就是個擺設,整個牢房就剛才那一個獄卒,他哪有那閑工夫挨個數人頭??!” 他瞧見唐僑心意已經松動了,最后加一把火,眼圈一紅聲音里立時帶了哽:“可憐我媳婦一個弱女子,我被關上兩個月定會急死她的?!?/br> “行了行了你別哭了,我去給你送個口信就是了?!碧苾S認真記下他家的地址,跑到牢門前往外窺了窺,牢房外是個空曠的場地,被四面牢房圍著,其間雜草遍生,是個能躲藏的好地方。 唐僑站在天窗前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腦袋,居然真的能伸頭出去!她扭回頭看了一眼井廉,唐僑激動地沖他點了點頭,滿腔戰友情在胸口涌動。雖然是在做壞事,唐僑卻好像上戰場一樣熱血沸騰。 她剛扭頭飛出了三米遠,霎時整片區域都亮了起來,四方射來的刺眼燈光好像人間的超大功率探照燈。唐僑立馬慌了手腳,一個猛子扎進地上的雜草中,忙著安撫自己跑馬一樣的小心臟:只是意外只是意外,沒被發現呢莫方莫方…… 正這么自欺欺人,突然四面八方的喇叭聲響了,帶起一陣嗡嗡的回音:“黃字號八號牢房有人逃獄啦??!公然抗刑,罪加一等??!” 適才四處散射的燈光都匯聚到了唐僑所在之處,燈光強度太高,連周身溫度都升了好幾度。周圍的雜草太稀疏,唐僑無所遁形,刺眼的亮光之下有種四面楚歌的絕望占據了心頭。 “哪里逃!”人高馬大的獄卒大哥從牢房沖出來,幾個健步飛躍上前,兩只大掌一合就把唐僑緊緊抓在了手心。 “哼,腦子不好使啦還想逃獄!先前那《犯人行為守則》都白給你念了,刑期延長到兩個月!”獄卒大哥頓了頓,心說這鳥兒是個不服管教的,把唐僑兩只翅膀往后一別,拿出隨身裝著的捆仙索又把她捆了個結實,丟回了牢房。 唐僑匍匐在地上,嘴邊就是臟兮兮的雜草,難過得心里發酸,眼角一片濕漉。 方才唆使她逃獄的井廉捶地狂笑,笑得花枝亂顫:“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真的信啦?我逗你玩呢哈哈哈哈哈!我哪有媳婦???” “瑪德制杖?!碧苾S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句,慢騰騰挪了個方向,一眼都不想看他。 “哎真生氣啦?”井廉悻悻笑了兩聲,半蹲著挪到了她身邊:“別介,咱要在這呆十來天呢,沒點樂子多無聊啊你說是吧?” “成成成我給鳥仙子您道個歉?!本榔鹕碚局?,深深鞠了一躬:“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br> “我真知道錯了啊,方才我就那么隨口一說,誰知道你居然真信了,你剛飛出去我就后悔了我說真的,我摸著我的良心給你道歉成嘛?不信你過來聽聽,我的良心噗通噗通跳著呢!” 【握草這人好賤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想揍他一頓啊馬丹??!】 【帝君快來快來啊,你家鳥兒被人渣欺負了qaq】 今日本已經超過了六小時的直播時長,在試播期的三個月內,為了比賽公平,每個主播每日的直播時長本該是固定的。只是觀眾紛紛表示還想留下等后續,唐僑用了新人禮包里送的一樣加時道具延長了三個鐘頭。 井廉軟了骨頭一樣趴倒在地上,湊到唐僑臉跟前哀哀戚戚道:“別不說話啊嚶嚶嚶,冷暴力是不對啊,說點什么都行??!” 唐僑深深喘了兩口,右邊翅膀先前就被赤焱的真火給蹭到了,火燒火燎的疼,如今又被捆仙索縛在身后,簡直疼得要命。她想要從被迫趴著的姿勢坐起來,只是兩只翅膀被縛,怎么也坐不起來。 井廉瞧出她力有不逮,連忙在她身后扶了一把,幫著唐僑坐了起來,“鳥仙子你跟我說話吧求你了,沒人跟我說話我會枯萎的……” 唐僑被他不停叨逼叨煩得不行,忍著氣問:“你是什么仙?” 井廉一臉驚喜,趕緊答:“我是話嘮啊,仙界最愛說話的神仙?!?/br> “做人能不能講點誠信!”唐僑登時怒氣值爆表,厲聲罵他:“你從進門到現在有沒有一句真話?還有‘話嘮’這樣的神仙你當我是傻的嗎?你不是話嘮你是戲精吧你??!” 井廉聲音可憐兮兮的:“可我就是話嘮啊……” “我真的是因為嘴皮子利索而成仙的啊……”見唐僑又只留了個背影給他,話嘮悶悶解釋:“能成仙的往往都在一方面有過人之處,比如戰神打架最厲害,文昌帝君的學問做得最好,廚仙做的菜天下第一好吃,孔雀仙人三界最美……” “近些年來人間靈氣稀薄,就慢慢放寬了成仙的門檻。我的特長就是說話呀!嗐你這什么表情,你別不信??!真的我跟任何人都能搭上話,除非那人是個啞巴?!?/br> 越聽越假了。唐僑心里嗤笑,面上不動聲色,懶得搭理他一言半語。 話嘮一心要證明自己的身份,朝一直縮在角落里悶不吭聲的黑衣獄友努努嘴,“你看那位不說話是吧?瞧我的?!?/br> 話嘮面上含笑走上前去,蹲在黑衣獄友身前,“大哥你干啥呢?還不到晚上呢睡什么覺,起來一起嗨呀……大哥你有吃的沒,哦不說話那就是有啊,在哪個兜兒啊我自己伸手摸摸行嗎?哦你沒有吃的啊,那我分您點唄!饅頭片雞蛋餅你要啥?” 唐僑的注意力跟著過去了,最初來的那一身黑衣的獄友至今也沒吭過一聲,說她不好奇是假的。 只是話嘮這番話說的太賤,唐僑敏感地覺得周圍氣溫陡然低了幾度,不愛說話的黑衣獄友沒憋住出了聲,聲音低低的,有點啞,比他咳嗽時的聲音也沒好聽到哪兒去,還有沒克制好的怒氣泄|了一絲半點出來。 他從齒縫間擠出一個冷冰冰的字:“滾?!?/br> 話嘮一臉歡喜,扭頭看回唐僑這邊:“你看,這就跟我搭上話了吧?我就說嘛,全天下除了啞巴,我跟誰都能搭上話!換別人誰有這個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