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盼拿起那套素色的襦裙來端詳了一下，“這衣服沒毛病??？”

    小歡回想著剛才的所見, “我剛才去拿的時候看到了同一批試鏡的人, 他們有些已經換好衣服梳好發髻了, 可是我看到大部分都是婦女打扮?！?/br>
    舒盼未做他想, “那可能是面試其他角色的吧?！?/br>
    因為這撥試鏡的大都是一些配角, 除了喬氏以外劇中還有不少婦女的角色, 這也沒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歡苦著一張臉，“可我剛才湊上去問和我關系好的造型師jiejie。她說本來好幾個都是一樣的襦裙八角發髻，可是來之前統統說要改成已婚婦人的發髻，說是……說是試鏡的內容可能有改動?！?/br>
    舒盼看向易南, 她感覺有些莫名，且不說別人都知道換了試鏡內容唯獨嘉揚的藝人不知道這一項很離譜，就是試鏡的資方導演和編劇也未必就會心血來潮, 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把考題給改掉吧？

    易南神色如常, 語氣十分鎮定, “去換衣服吧，舒盼。你不用想那么多, 別忘了。陸先生在里頭等你?！?/br>
    誒？這話……怎么感覺喬氏這角色有點內定的意思了。

    雖說之前易南也說過陸辰良和編劇梁先有著過密的關系，可倒還沒這么直白地表達過試鏡會是有人罩著她的。這下直接說穿了，舒盼的心里反倒有些緊張了。

    因為她太了解陸辰良工作時候的處事風格了，等會兒要是表現得不夠好，第一個把自己趕出來的人，八成就是陸辰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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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舒盼換好衣服出來，試鏡的位置已經差不多排到她了。她頂著云芳菲的身份僅僅只是來競爭喬氏這個角色, 倒令周圍幾個常年游走在三四線的女星大為驚訝，而這種情緒到了后來漸漸演化為不滿和失落。

    視后的演技和地位擺在那里，同時陸辰良又是這戲的導演。只要不出意外，這個角色不是云芳菲拿，還有誰能拿走？

    舒盼的心中真是有苦難說，天知道這可是她活這么久的第一場正規試鏡，而眼看這下就要出包了——她掃了一圈周圍幾個試鏡演員，很明顯她們都已經打扮做了婦女裝束，唯獨自己還打扮成個天真少女。

    終于輪到她進去，舒盼還是說服了自己。管他呢，和別人都不一樣就不一樣吧，她又沒人事先提醒改了考試內容，這就足以證明陸辰良根本就沒給自己走后門。

    “我是云芳菲，來自嘉揚傳媒，今天要試鏡的角色是喬凌?！?/br>
    舒盼沒有例數云芳菲的優秀作品，因為根本沒有那種必要。她掃了一眼前排端坐著的幾人，大半是導演組的骨干力量，剩下幾個是由資方直接敲定的演員。她先前苦苦記憶的內容總算是配上了一點用場，從左到右，舒盼稍微能看出樣子的人，無不是資料當中排名靠前的人物。

    加上中間坐鎮的那張撲克牌臉陸辰良，這可正算得上是電視劇拍攝里尖端的團隊了！

    “云小姐，你知道我們今天要試鏡的人物是喬氏。既然你穿成這樣，不如說說看，對她年輕的時候有什么特殊的理解吧？”

    發問的人正是坐在陸辰良邊上的梁先，他今天穿著一件黃色格子襯衫，頭發微卷直留到及肩位置，看起來卻并不別扭，反而十分具有文藝氣息。

    果然還是挑了這個錯處。

    幸虧舒盼早有準備，她利索地答道，“喬氏這個角色的年齡跨度很大。年輕時期的經歷對她后來教育李丹柔起到很大的作用。喬氏一直鼓勵女兒去嘗試，而不是極力幫她去繞開挫折。那是因為其實女主和她很相像。年輕的時候，喬氏就是在錯誤當中成長起來的?！?/br>
    梁先點點頭，“有點道理?！彼麄阮^對陸辰良抱怨道，“不是找人通知了換試鏡內容嗎，怎么就偏偏嘉揚的人穿的不一樣，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陸辰良淡淡地反問，“不是你說云芳菲的起點已經很高了，如果我再漏題，在其他資方推薦的演員那里說不過去嗎？”

    梁先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誰知道你陸導的心思是什么樣子?！督韼健愤@戲的資方豫州影業原本推薦袁晶來演主角不成，退而求其次，想拿走喬氏這個角色，結果被陸辰良當面拒絕了。這么明顯護著云芳菲，可偏又要在今天的試鏡上對她多加考驗，他還真是看不懂了。

    陸辰良正和梁先交流的空檔，右邊最末位坐著的男人忽然開口道，“云小姐你帶過孩子嗎？”

    這算是什么問題？

    舒盼頗為古怪地看向那個發問的人，這男人的年齡在三十左右，五官棱角分明，雖俊美的氣質不足，但在那對濃眉的映襯下顯得整個人都顯得英氣十足，與當下流行的俊俏美男形象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一看便是典型的硬漢風格。

    梁先順口解釋道，“這位是林琛，就是喬氏的丈夫?！?/br>
    林琛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既是喬氏丈夫的扮演者，又算是豫州影業的第二股東。這次親自出面為喬氏這個角色把關，也算是給資方一個交待。

    舒盼老老實實地回答，“算是……帶過?！?/br>
    她是不清楚云芳菲的實際情況如何，但弟弟舒凡的確是她親手帶大的。

    林琛果斷地道，“那好。既然大家試鏡的內容都一樣，也不能因為你是嘉揚推薦過來的，就有什么例外。也不需要再選其他片段了。還是喬氏責打女兒那段，小演員會和你配合。稍微準備一下，我們先面試后面的人。這樣你同意嗎？”

    梁先心中暗道不好，雖說臨時讓小演員配合云芳菲演一段不算大事?？蛇@林琛八成是為了要為袁晶被拒的事情為難云芳菲，一會兒要是再無端挑刺和陸辰良鬧起來，那場面想必不會太好看。

    可他看向邊上的陸辰良，仍是神色淡漠如常，只略微點頭表示了同意。

    舒盼雖然認得林琛，但并不知道中間還有袁晶那一層關系，只以為是面試當中插曲。于是她點點頭，直接由助理帶到角落去做準備了。

    梁先忍不住在心底狂吐槽，一場都定好了的試鏡搞這么復雜做什么，尤其是陸辰良和云芳菲，這兩人搞得像小情侶吵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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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舒盼一組搭戲的小女孩林箏是近來小有名氣的童星，非常惹人喜愛，一張rou呼呼的小臉仍是遮不住她靈氣。一得知舒盼要和她對戲，便古靈精怪地湊過去問好，“讓我看看，你是我今天的第六個娘親了?！?/br>
    舒盼笑了，她忍不住伸手過去揉了揉，小聲地道，“這么說，你就今天這么一會兒，已經被人打了六次啦？”

    林箏搖著小腦袋，“要打，還要哭。雖然情節有些不太一樣，但是我猜主要就是要演出來喬mama很兇，家教很嚴?！?/br>
    舒盼由衷地佩服，“你這都知道??？”

    林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朝臺上正在表演那對母子道，“不和你說了，漂亮娘親，我現在要醞釀情緒了，不然等下上臺哭不出來就慘了?！?/br>
    舒盼思忖了一下，看來前面幾個人的確已經重復過類似的表演，而且還都是在比自己多花時間備考的情況下進行的，這樣一來，自己也沒有什么優勢可言了，“不然，等下就不打你了吧?！?/br>
    林箏有點發懵，“不打我，那你打算怎么辦？”

    ————————————

    舒盼仍是那一身少女裝扮的素色襦裙，可在鏡頭下看來，當她面對和小女孩林箏的時候，身上卻一絲稚氣也不復存在了，一舉一動之間正是一位為貪玩晚歸女兒而憂慮的少婦。

    梁先推了推陸辰良，“呦，這賢妻設定滿帶感的?！?/br>
    陸辰良斜了他一眼，梁先聳聳肩，目光悄移向一邊看起來最嚴肅的林琛，只希望云芳菲能真的發揮出視后的實力，等下才能上林琛這貨徹底閉上嘴。

    臺上的小女主已經完全進入狀態了，舒盼飾演的喬氏微微背過身去，嚴厲地道，“跪下?！绷止~跪下來，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娘親，我瞧著那些花燈太好看……一時、一時便忘了時間，您別請家法出來，柔兒下次不敢了?！?/br>
    舒盼轉過身來，手上已拿著一把長長的戒尺，盡力保持著語氣平靜，“既然你已知錯，伸手出來吧?！?/br>
    小丹柔嚇得連連后退，畏畏縮縮地將雙手藏到了身后，“娘親你別打我，柔兒知錯了，知錯了?！?/br>
    喬氏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看著女兒，可那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威嚴卻是不可抗拒的。漸漸地，小丹柔的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著轉了，她委委屈屈地將手心攤開來，眼睛直直地盯著那駭人的戒尺，仿佛害怕它下一秒就要重重在自己的手上。

    陸辰良眉宇微皺，一直到了這個部分，舒盼和小演員配合得還算不錯，兩人演得都算中規中矩，但是就這樣還不足以徹底打動林琛。

    終于，舒盼所扮演的喬氏開始動作了，她將自己座手緩緩地蓋在了女兒的手上，另一手的戒尺則毫不猶豫地打了下去，而這一下，卻結實地打在了喬氏自己的手上。

    小丹柔原本緊閉的眼睛忽地睜開了，“娘親，你這是……”

    舒盼打的這一下，著實出乎在場幾個人的意料。一直未曾開口的林琛神色有些動容，他忽然低頭猛翻了幾頁臺本，這里試戲的部分寫的分明是讓喬氏責打李丹柔——可放在云芳菲這里，卻整個反了過來！

    第57章 挑撥離間

    “這一下，是打我沒有教好你守時。你和娘親約好一個時辰內回來, 但卻沒有做到。第二下, 是打我沒有教會你守諾, 你因為貪玩居然要求小鈴鐺撒謊幫你。這第三下……”

    小丹柔驚呆了, 她眼見著戒尺一下下打在母親的手上, 她抽泣著撲過去抱住了喬氏的手, “娘，你別打了！別打了，要打就打柔兒吧，求您了?！?/br>
    喬氏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戒尺, 眉間微蹙，慈愛的雙眸當中閃爍著淚光，“你當真知錯了嗎？”

    小丹柔頻頻點頭, 她抬頭, 淚眼朦朧地看向喬氏, “知錯了。要怎么罰我都好，娘親不哭?！彼焓州p輕擦拭著喬氏的眼角, 小小的臉蛋上寫滿了羞愧。

    舒盼見時機成熟，終于放下了手上的戒尺，將小女孩緩緩攬入了懷中，“柔兒，你漸漸大了，娘親以后不會打你了，但你要記住一點, 失信失諾的人不配我做的女兒，不配做李家的女兒?！?/br>
    看著母女二人靜靜相擁的畫面，梁先笑著喊停，“可以了。云小姐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叫人失望啊?！?/br>
    陸辰良低頭，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舒盼到底還是沒讓他失望的。放松下來以后，他丟了個包袱給林琛，“林先生覺得呢？”

    林琛有些沉默。云芳菲穿著這身少女裝束，演起母親來卻是有模有樣。只是這樣看起來，林箏反倒更像是一個淘氣的meimei，而喬氏正是少女時期便扛起家庭的苦命jiejie。

    他想了想，還是開口挑了個錯處，“只有一個問題，雖然后來李家家道中落，但是家境應該沒到貧苦的程度，希望到時候正片出來，云小姐苦情的感覺能稍微減弱一些，不然未免有些太搶戲了。除了這點，我無話可說?！?/br>
    加上林琛這句點評，資方、編劇加上導演三方基本上就全體肯定了舒盼的表現。

    舒盼的懸吊著的那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她伸手將林箏抱著站起來，背過眾人朝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林箏歪著腦袋，眼淚還掛在睫毛上，也沖舒盼回以一個鬼臉。

    “好啦，漂亮娘親，試鏡都結束了，你放我下來吧。我要去我爹那里啦？”

    舒盼將林箏穩穩地放到地上，勾了勾她的鼻子，“哪個爹？”

    “當然是親爹啊?！?/br>
    林箏一落地便活潑地蹦跶起來，幾下就竄到了林琛的身邊，甜甜地問道，“老爸，你說我和哪個娘親配合的最好??？”

    誒？這個小鬼靈精原來是這個硬漢林琛的寶貝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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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試鏡后，舒盼被易南叫過去陪導演組的人聊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安排不過是順便而已，云芳菲和陸辰良的關系本就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此刻出來她露個面，既是以女配角的身份，又是以陸辰良女友的身份。

    舒盼端起一張笑臉站到陸辰良身邊去，可陸辰良不知道為什么只繃著一張臉，卻不樂意接著她這戲演下去，梁先不忍心看著美人冷場，于是又主動提了些和《巾幗》這戲有關的事情。

    “云小姐，阿良和你說了嗎，顧千千就是這戲的女主演，就等她《漢宮飛燕》殺青以后，這邊就能開工了?！?/br>
    舒盼笑得臉疼，看來這梁先真是個話嘮，“見過一兩次?！?/br>
    “還有影帝沈清淮也已經空出檔期準備進組了，這個阿良應該也說了吧？”

    舒盼偷瞄一眼陸辰良，沒說，沒說，這人什么都沒說好嗎？是人家影帝找上門談了價格，還以和自己同框演戲這個誘人的未來進行鼓勵，反倒是陸辰良不僅沒給她漏題，連換了試鏡內容這么大的事情都不提醒一聲。

    陸辰良一針見血地戳穿梁先的說法，“阿清空出檔期，不僅僅是準備進組，是在等我們準備錢?！?/br>
    梁先聳聳肩做無所謂狀，有什么還能比陸辰良管錢更讓人放心。旁邊一位制片人忽然陰陽怪氣地道，“云小姐，怎么這么有興致來男朋友投資的戲里演個配角？”

    這人叫曹煥，他和林琛一樣算是豫州影業那邊的班底。原本選角這種事情輪不到他cao心，可這人偏偏看出了林琛對云芳菲的不滿，挑準了時機投其所好想拍個馬屁。

    舒盼頓時警覺，她現在代表的不僅是自己更有嘉揚和陸辰良的臉面，于是她立刻羞澀地朝著陸辰良笑了笑，“阿良讓我來，我就來了?！?/br>
    陸辰良挑眉，饒有興致地繼續看戲。舒盼的這聲‘阿良’叫起來倒還挺順耳的。他還真想看看在自己不回應舒盼的情況下，這女人能自娛自樂演到什么程度。

    梁先給曹煥使了個眼色，人家云芳菲愿意和陸辰良夫唱婦隨，不計排位在戲里做個綠葉，外人管得著嗎？

    曹煥看見陸辰良不接話，自以為得逞，“我還以為陸先生會給梁導推薦你做主演呢？畢竟比起顧千千，陸先生和云小姐關系應該更好吧？”

    挑撥離間，赤果果的挑撥離間??！

    舒盼對曹煥的這種伎倆簡直側目，這還是個男人呢，居然還想用幾句話的功夫就讓她和顧千千互掐起來。遺憾的是，她對顧千千的印象可是很好的。雖然外界盛傳一些她通過finn上位，可是就舒盼親自探班那幾天的所見來看，這位新晉的女演員，工作敬業，性格討喜，實在是沒什么讓人挑剔的地方。

    “可我覺得阿良多選一些新人是對的，”舒盼故意笑得帶有深意，雙目含情地看著陸辰良，“畢竟當初我也是這么走過來的?！?/br>
    曹煥繼續補刀，“那云小姐還真是大度啊，無論是排位還是男朋友都……”

    林琛看不下去了，他捂著女兒的耳朵，打斷了曹煥的話，“夠了。曹煥，我女兒還在這里，少說幾句?！?/br>
    林箏無辜眨了眨眼睛，“爸，曹叔叔，我好困了，我們早點收工回家好不好？”

    林琛順勢拉著曹煥下了臺，曹煥有些不滿，他明明是想為林琛賺回幾分面子，沒想到卻被云芳菲裝聾作啞地給混了過去，真是有些不甘心。

    待他二人離開后，舒盼終于松了口氣，她剛才一直演著一個迷戀陸辰良癡女，眼睛還要跟長在他身上似的，含羞帶笑，現在電力耗盡，只覺得眼睛已經酸得不行了。

    梁先生怕云芳菲真的對顧千千有微詞，趕緊開口解釋道，　“云小姐啊，你別聽那曹煥瞎說，顧千千那姑娘挺不錯的。雖然是阿良推薦過來的，但是實力也是很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