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我心說,難道這就是真正的高人?因為在我的概念里,這宅子的問題白天肯定是看不出來什么的,這人想必就是在養精蓄銳等晚上呢。 所以,等我們上車的時候,我就不自覺地注意起這個人來。這人長得沒什么特點,就是膚色比較黑,很瘦,歲數看著并不大,應該跟我年紀相仿。我試著遞了根煙,想跟他攀談下,結果他只是擺擺手,并不搭茬,很是有點高深莫測的意思。 因為宅子的事主要還是得晚上解決,所以,我們這趟來了之后,就沒有回去,而是一直在車上等到了天黑。吃過晚飯之后,一票人又都下了車,這次誰都沒有在外面停留,而是直接進了宅子。 進了大廳之后,外面的司機就把門給關上了,可能是怕有什么污穢沖出去。 我有意跟在那個人后頭,一是的確對他很好奇;二是覺得他真正有點兒本事,跟著他還能安全一些。 宅子的內部情況跟我之前所見的那棟基本也是一樣的,只是這棟沒有在門口擺鐘馗像,真正是空無一物。不過,我們有八個大活人在這里面,倒也不覺得瘆人。 我觀察了一下,戶型、結構都沒有任何區別,更加讓我懷疑這兩棟宅子根本就是用同一張圖紙來建造的。那個人也是四下看了看,什么舉動都沒有,直接就往樓上走。其余的人就在一層到處看。 我叫許傳祥在樓下守著,留意其他人會不會發現什么,就也裝作勘察跟著上了樓。 因為其他人都在樓下,我倆又誰都沒打光,所以樓上要比樓下黑很多,雖說不是伸手不見五指,但能見度也是很差的。 我模模糊糊地看見那個人的身影直接進了一間屋里。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坦白說,我是非常討厭在黑暗里穿行的,但見那個人不用照明,為了表明我也很專業,還是忍住沒打開手機。 跟著進了屋,印象中這應該是一個臥室。那個人正貓著腰,打亮了打火機,不知道在地上查看什么。我故意弄出了點兒響動,他也沒回頭,反而向后伸出手,用手勢召喚我過去。 我自然不想錯過能套話的機會,剛準備湊過去,我又頓住了。 因為這個人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直起身的姿勢我看著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我想了一下,忽然就打了一個冷戰,因為之前在萬錦榮家的床下,我看見那個假冒的劉瘸子從地上撿東西,用的似乎也是和這個人一樣的姿勢! 我忽然很后悔跟這個人上來了,遲疑了足有三十秒,我才安慰自己,一定是我的錯覺,畢竟人類的構造都差不多,站起身的姿勢也不能差到哪兒去。事實上,當初的印象即便再深刻,也不可能記住太多細節的東西,我之所以覺得像,還是一種非常主觀感覺。 所以,我還是走了過去,盤算著該怎么打聽。 誰知剛到了那個人身邊,還沒等我反應,他一把就勒住了我的脖子。他這下突然的襲擊弄得我根本來不及反抗,喉嚨被卡住了,也發不出聲來,本能地就用肘反擊。他卻明顯有防備,我打了好幾下都沒打著。 我心說,完了,老子見鬼那么多回,最后居然死在活人手里了。 他的胳膊越勒越緊,我已經要窒息了。用這種方式殺一個人,恐怕也就兩三分鐘的事。然而,就在我眼前已經開始發黑的時候,他卻停下了,在我耳邊壓著嗓子逼問我,是不是叫江爍。 這時,我只有一個念頭,先他媽活了命再說,趕緊“嗯”了一聲。無奈,他雖然松了一些,我發聲還是很困難,只能不停地點頭。 他繼續說:“把我的字條給我!你拿錯了!” 我趕忙把兜里的字條掏出來,他一把搶過去才把我放開。我立刻退后好幾步,到了門邊才敢開始猛吸氣。 我這么做,一是因為剛才是他突然襲擊,保持這樣的距離估計我倆還有一拼;二是那字條上就寫了幾個字,我怕他發現再喪心病狂地勒死我,那我可就虧大了。 誰知他用打火機照著看了眼字條,居然從兜里也掏了一張字條出來丟給我。 我撿起來一看,這上面也有字,寫的是:江爍,殘忍一點。 我被字條里的內容徹底弄蒙了,這字體我再熟悉不過了,是秦一恒的。 可我完全搞不懂,要我殘忍一點是什么意思,況且,他要是想囑咐我什么,就算不能當面說,打個電話、發個短信都可以,沒必要用這種方式。說實話,這個紙條的出現真的讓我感覺非常莫名其妙。 我問那個人:“這張字條也是在信封里的?” 對方“呵”了一聲,說,他們一定是故意把信封發錯的,這真他媽是個損招,說完,沉吟了一下后,問我道,合著你不知道來這里是干嗎的? 我被問得有些慌,生怕露餡兒,被他知道我不懂行,就裝作很有底氣地回答他,就是來看宅的。 結果,他冷笑了一聲,說,原來你真不知道來這是干嗎的。 他的話讓我很糾結,聽意思,他一定是知道點兒什么的??晌覔脑俅蚵?,就暴露了自己不是行內人了,眼下這是挺危險的一個做法。 而且,我還有些懷疑,他所知道的事,說不定跟九子局有關,沒準兒還不見得有我了解得多。所以,我還是忍住沒繼續往下問。問的越多,暴漏的就越多啊。 說話的工夫,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上了樓,依舊是各顯神通似的折騰。 不過,這些人也是誰都沒用明光,撐死了點上一根蠟燭。整個二樓搖搖晃晃的都是人影,看著特別詭異。 許傳祥也跟了上來,跟我交流了一下,告訴我,樓下的人都有點兒奇怪,一是誰都不說話;二是相互之間都刻意保持著距離。 我聽了倒是覺得正常,這是趟賺錢的買賣,雖然都在一個宅子里,但畢竟是競爭對手,不接觸也是正常的。 于是我就叫著許傳祥一起,還是在屋里表演裝神弄鬼,繼續偷偷觀察別人。有了幫手在身邊,我對那個人也就不用那么提防了。 觀察了一會兒,我發現他還是很牛逼地看著我們,我就問他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樣作準備。 他還是冷笑了一聲,走了過來,說,因為我有信心能活著出去,說著,湊到我耳朵邊,告訴我,這棟宅子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現在所有人里,恐怕就你和你的跟班不知道吧? 我聽了一愣,反問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就神神秘秘地說道,這些人里,有一個得死在宅子里,現在是沒到時候,一會兒就有好戲看了。說完,他就直接走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江爍,殘忍一點 我手心里出了不少汗,剛才他走過來,我還以為又是突然襲擊我,肌rou一直繃著。 等到他出去,我才開始揣摩他話里的意思。 這宅子沒問題?那把我們都叫來又是什么意思? 許傳祥也聽見了我倆的對話,在旁邊問我。我沒理他,追出去叫住了那個人,問他:“宅子沒問題為什么會死人?”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自己也是一時心急,聲音很大,宅子里的其他人恐怕都聽見了。 我見這樣也甭藏著掖著了,干脆直接又問:“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那人本來都已經走到樓梯口了,聽見我的話又折了回來,一把拽著我的衣服,直接把我拽到了樓下,罵了句,低聲說:“你他媽是真不想活了,他們想讓這棟宅子變成兇宅!這些人都心知肚明,所以都他媽在悄悄地選誰下手呢,你居然主動站出來了!” 我心說,完了,合著我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按說殺一個活人,用方術還不如用暴力來得直接,于是我問他,這些人怎么個下手法? 那人很不屑地說了兩個字:“壓死?!?/br> 說實話,聽說是壓死,我差點兒笑出來,腦袋里很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一幅奇妙的畫面:屋里的其他人都跟烙餅似的疊在一起,把我壓在最底下。 這他媽也不是動畫片,怎么可能? 不過,這人很認真的樣子,讓我不得不也跟著嚴肅,于是我問他能不能講細一些,我聽不懂。 他看了眼樓梯,說,現在宅子里的人,每個人背上都壓著一個,一會兒到了時辰,這些東西都會跑到一個人的背上。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上面什么都沒有。不過,他這么說我也能猜出來,所謂壓著的東西,一定是rou眼看不到的,否則我應該一早就會發現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涼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冷汗的緣故。 這下我有點兒害怕了,想了一下,覺得這個人現在的表現似乎是有解決的法子,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我還是寧可信其有穩妥一點兒,于是,我繼續問:“你是不是有解決的辦法?否則你背上的那一個怎么辦?” 他聽了就笑得很幸災樂禍,告訴我,宅子里有八個人,同樣是有八個東西,不過,他背上并沒有,說著,沖我一指,你背上是有兩個的! 要不是許傳祥還在樓上,我恐怕都有揍他的心了。我個人的安??梢陨釛?,但畢竟是我拉他來的,假如把許傳祥害死了,我就太不是人了。所以,我還是很客氣,問他能不能給我一些指點,怕他不同意,我又許諾,這事完了之后,我還會有重謝。 那人表情沒什么變化,說:“你朋友不是已經指點過你了嗎?” 我這才弄懂了秦一恒那張字條的意思,要我殘忍一點,是先下手為強嗎?他倒是很了解我,即便經過社會這么多年歷練,我心還是挺軟的??杉幢阄蚁碌昧耸趾θ?,我現在也不知道從何做起啊。我想接著問那人,沒等開口,就聽見樓上許傳祥突然一聲大喊:“江老板快上來!跟你一起下去的那個不是人!他想找替身!他想找替身!” 我腦袋立刻“嗡”了一聲,本能地后撤了一大步。媽的,這是個污穢?! 這時,一樓就我們兩個,又空曠漆黑的,本來就讓人不安,聯想到剛才這人的話,的確不太正常啊。 我一連后退了好幾步,后背頂到樓梯扶手才停了下來,轉過身就想往樓上跑。 那人也沒追過來,只是在后面說了一句話,你上去吧,看看到底是誰在找替身。 他的話讓我停下了,在樓梯中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經歷了那么多宅子,我覺得我最大的長進并不是膽子大了,而是在同樣慌亂的情況下,頭腦越來越冷靜了。 時間很短,我迅速想了一下,這人雖然說的話很詭異,可剛才也是跟我實打實地有過身體接觸,并不像是個污穢。 況且我聽了一下樓上,剛才許傳祥喊過那聲之后,就再無別的動靜了,這不得不讓人起疑。 那人見我停下,就又追了一句,說:“知道你朋友為什么要你殘忍了吧?如果你不殘忍,別人就會對你殘忍?!?/br> 我更猶豫了,盤算了一下。如果這人說的都是真的,那這宅子里最好對付的就是我了。 倘若許傳祥真的為了自保算計我,這也不是不可能。我倆的關系雖然不是雇傭,但也僅僅是建立在金錢之上的。 我又聽了下,奇怪的是,樓上竟然異常的安靜。我猜測很有可能許傳祥已經被其他人控制住了。 于是我只好走了回來,不過,還是跟那人保持了兩步的距離。 那人倒也不介意,從懷里摸了摸,掏出來個物件,放在嘴邊吹了兩口氣。這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是什么,反正東西不大,我猜應該是鼻煙壺一類的,甚至懷疑這人吸毒。 不過,他吹完氣之后,貓下腰把那個物件打開,像是從里面放出來了個什么東西在地上。 我就很好奇,忍不住走近了一步去看,還是看不真切。我也沒征求他的同意,干脆直接打開手機去照。 這一照才發現,地上是一只活物,應該是一只螞蚱或是蟈蟈一類的昆蟲。 不過,這只要比同類大不少,在地上東爬西爬了一會兒,就待著不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光照到后的本能反應。 那人蹲下來,告訴我,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不能上去,什么時候見這只蟲子往樓上跑了,我們才能動彈。 這會兒聽他的語氣,感覺不那么讓人厭惡了。 我就點點頭,問他:“這是干什么?” 他比畫了一個“噓”的手勢,警告我不要向那蟲子吹氣,說這東西跟我講了,也聽不懂。 不過,如果我信他,就聽他的,不然隨便去樓上送死,他也不攔著。 我挺擔心許傳祥的,但他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雖然于心不忍,還是咬咬牙說行。 宅子里安靜得像是只有我們兩人,他說話時聲音刻意放得很輕,我也就不敢大聲。兩人就盯著那蟲子嘀嘀咕咕了半天。 趁著等待的工夫,我就趁機問他,是不是要在宅子里見什么人,那字條為什么會送錯了。 他就又恢復了一副很欠揍的表情,說:“你是傻逼嗎?不是告訴你他們故意送錯的嗎?為的就是想讓我知道你也在這些人里,好他媽讓老子干掉你!要不是我見到了那個人,你他媽早就死了!” 他這話說得我又不得不往后撤了一步,心說,媽的,這人哪像懂方術的啊,說是混道兒上的我信。想了一下,進宅子以來他似乎就跟我有過交流,也沒見他見什么人啊。 雖然還是好奇,但我沒敢繼續問。眼下不管真的假的,都得指望他。 耗時間讓人很想抽煙,可我擔心煙會熏到那蟲子,只好一直忍著。 第四十九章 知道內情的人 就這么等了足有十分鐘,那蟲子忽然動了起來,一蹦蹦老遠,我一不留神,它都已經到樓梯口了。 那人見狀,拉了我一把,就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