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秦一恒講完,灌了口啤酒,看著我,意思是等我提問沒聽懂的地方。他這番話講得很清楚了,合著我們打碎石膏像倒是成鬼之美了,幫了陰差的一個忙。不過,我還是不解,這石膏像可是袁陣的樣子啊,袁陣我們倆見過太多次了,腿腳利索著呢,要是這個石膏像只是來提醒我們畫上的問題,用得著費這么大周折嗎?直接告訴我們不就完了? 問起秦一恒,他“嘖”了一聲,說:“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只是我們還不知道而已。這世界上,有一些事是想說不能說;有一些事,是想說不敢說。對方費盡心機,肯定是有什么顧慮。不過,不管如何,從現在看,對方的惡意并不算大?!?/br> 我在腦子里盤算了一下,他說對方沒惡意,可我總覺得我倆一直在被人玩兒呢,指不定什么人就躲在暗處,看我倆在這兒演小品呢。這么一想,我的頭又有些大,事到如今,我是真不知道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么,又究竟是在干什么。既然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轉移一下話題,我就問秦一恒倒在土里的究竟是什么。 他笑了一下,說:“那些都是童子尿,倒進去,就是想用辟邪之物禁住土里,讓污穢不得不從石膏像的天靈蓋出來?!闭f完,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 他娘的笑得真是欠抽,臨走時還非要我用沾尿的土洗手呢,問他,他還理直氣壯地告訴我,是因為我摁住了龜殼,恐怕我與污穢有接觸,這也是為了保險。 他話雖是這么說,我還是覺得跟被他耍了似的,無奈事情已經過去了,也沒辦法追究,只能忍下來。 聊到這兒,起碼算是弄清了原委。忙活了一宿,眼瞅著天就要亮了,我實在累得夠嗆,結束了談話,也灌了罐啤酒,連家都懶得回,直接就睡在了秦一恒家里。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等到我醒來時,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起床在屋里轉了一圈,我發現秦一恒竟然沒在,看時間,估計是出去買午飯了。他不會做飯,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他總不能讓我餓肚子。 我打開電腦一邊上網一邊等他回來。誰知眼瞅著都中午一點多了,秦一恒也沒出現。我肚子已經開始叫了,給他打電話催催他,號撥過去,他的電話竟在屋里響了起來,合著他根本沒帶電話出去。 我見這樣,也甭想著蹭飯了,干脆穿好衣服,洗了把臉,出門想找個小飯館對付幾口。剛出了樓道,還沒等打上車,我的電話就響了,是條短信,一個陌生號發過來的,內容是想約我談談房子。 因為后來沒有了袁陣的幫襯,我只好通過自己的人脈,把我的電話掛到了全國各地比較大的中介那邊,說好有生意了,就可以讓產權人直接聯系我,事成之后,我們再按照合同的成交價格,以比率返介紹費給那邊。 起初我也沒在意,以為真是來了生意,打電話過去問了兩句,接電話的聽聲音是個中年人,說話倒挺客氣,說是在電話里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想約我見面談,就給我報了個茶館的地址。 第二十六章 神秘的賣家 這個茶館我沒去過,但是按照地址上的位置,離我這兒還不太遠,去一趟也不耽誤事,我就直接在電話里應了下來,約了半個小時之后見面,然后隨便去吃了點東西,就直奔茶館。 到了茶館,按照電話里的約定,我直接上了二樓雅間。推開門,里面已經坐了四個人,看著歲數都不大,都是三十歲上下,見了我全笑臉相迎,看著還挺熱情,弄得我一愣。談房子的事,至于來四個人嗎?還湊巧都是男的? 我有點兒害怕這是個圈套,并沒有貿然進去,回過身左右掃了兩眼,過道里沒見什么人影。以我的經驗來看,如果這是個圈套,那等我進去關了門,外面肯定會有一個他們的同伙來堵門和放風。 既然沒見人影,雖說也保不齊對方是埋伏好了,但至少心里邊不至于那么虛。琢磨了一下,我還是走了進去。反正這是在我的地頭上,只要不害我的命,我還是有把握能把他們都找到的。 進去坐下,四個人還都很殷勤,這個遞煙那個倒茶,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我套詞兒,客套了足有十分鐘,誰也沒張嘴談生意上的事。我想問問是什么房子,他們是從哪兒得到了我的聯系方式,一張嘴,話頭兒就被他們拐走。 我有些煩,這他娘的肯定不是來談生意的,難道我已經在業內名氣大到有粉絲了?這四個人是來近距離接觸偶像的?我見這樣,也就不打算跟他們浪費時間了,起身推托說我還有點別的事要辦,就準備開門閃人。 四個人見我要走,還挺緊張,連忙挽留,卻依舊不說任何跟生意有關的話題。 這地方我是真不能待了,這四個人擺明是想拖延時間,一會兒指不定有什么陰謀。我干脆連寒暄都不寒暄了,直接就開了門往外走,剛邁出去一條腿,余光就晃見過道里迎過來一個人。 這他娘果然被我說著了,外面還真有放風堵門的! 經歷了那么多,我除了膽子大了,反應能力也進步不少,心里面其實已經作好了殊死搏斗的準備,順便還計劃了一下一會兒沖出去要走什么逃跑路線。沒承想,定睛一看,發現走過來的是一個小老頭兒,戴頂黑帽子,佝僂著腰,看著特別不經打,跟我打一照面居然還笑著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總算明白里面四個人為什么千方百計想留我了,估摸著就是在等這個老頭兒過來。那四個人想必也沒說話的權利,所以才一直跟我磨洋工??杉幢憷项^兒過來了,我現在也對這檔生意沒什么興趣了,這譜擺得有點兒大啊,我又不是缺他這筆錢賺。我跟老頭兒搖搖頭,意思是沒得談,連停都沒停,直接就往外走。 老頭兒倒是也沒作挽留,還把過道的路給讓開了。然而走了沒幾步,我不由得停下了,因為我猛然發現一件事——這個老頭兒戴的帽子特別眼熟。 我回過頭又看了一眼,頓時心里邊一緊,這他娘的不正是劉瘸子送給房萬金的帽子嗎?怎么跑他這兒來了?還是他本身就有這么一頂? 我站在原地,一直盯著老頭兒頭上的帽子。老頭兒也沒回頭,也這么一直站著,好像是故意讓我觀察。我又看了幾眼,可以確定,這絕對跟劉瘸子留下的那頂帽子一樣,最起碼,款式和顏色都沒有偏差。 這老頭兒跟劉瘸子認識?劉瘸子臨走前也送了他一頂?還是他跟劉瘸子失蹤有什么關系?我看老頭兒的歲數不小,指不定還真是什么玄學術法行當里的老前輩。我有點兒后悔沒等秦一恒一起來,想上前問問老頭兒帽子的事,哪怕問一下是從哪兒買的也行,可剛剛已經跟人家搖了頭,我還有點拉不下臉來。 猶豫再三,我覺得還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走了兩步上前,就叫了老頭兒一聲。老頭兒回過頭沖我擠著滿臉的褶子笑了一下,下巴上的白胡子還挺長,也沒張嘴說話,依舊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次我沒拒絕,直接點點頭就走了回去。屋里的那四個人見我回來,還都挺高興,趕忙把地方讓開,走了出去,等到老頭兒進來,就輕輕地關了門。 老頭兒看著弱不禁風的,氣場還挺強,弄得我坐在椅子上,一直莫名其妙地緊張,有點兒像小時候做錯事等著老師來訓的感覺。 老頭兒坐下后依舊沒立刻張嘴,而是先慢慢地抿了一口茶,等到把一小杯茶喝完,才忽然冒出來一句話:“年輕人,你叫什么?” 老頭兒的語氣很和藹,可給我的感覺卻并不客氣。我只好回答說:“我叫江爍?!?/br> 老頭兒聽后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堆起褶子笑了一下,繼續問:“萬江爍?” 他這句話問得我發蒙。我現在對“萬”這個姓很敏感。我靠,他不會以為我跟萬家祠堂有什么關系吧?合著是認錯人了,以為我是萬家的人?我趕忙跟老頭兒解釋,我姓江,單名爍。 老頭兒聽后點了點頭,又倒了一小杯茶,待到又喝完了,才又問:“知道明天該買什么嗎?” 我心說這老頭兒他娘的不是有神經病吧?怎么著語氣有點兒像是玩彩票玩瘋的???但心里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這么說,我只能搖搖頭:“不知道?!?/br> 老頭兒聽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然后從懷里掏出個小物件,并沒有用手遞給我,而是放到了桌子上,指了一下,問我:“見沒見過這東西?” 我進來還沒有三分鐘,老頭兒就連著問我問題,弄得我有點兒發慌。怎么整得跟面試似的?我覺得自己現在很被動,想問老頭兒點兒什么,現在這情況,估計開口也是白搭,只好站起身,把那個小東西拿了過來,在手里看了看。 這個東西我倒是認識,是一方印,黑不溜秋的,摸著應該是泥塑的,大小大概有半個手掌那么大,還挺沉,做工很粗糙,看著顯然不是個高檔物件。這印,我只見過石刻的或是玉刻的,像這種材料的,倒是第一次見??戳丝吹撞?,上面刻的字也不多,我努力認了一下,但是一個字也沒認出來。 放下印,我沖老頭兒搖搖頭。老頭兒盯著我半晌沒說話,只是不停地喝茶。我看老頭兒喝茶的架勢,估計身體比我預想的還要好,否則早就尿頻上廁所了。 等到老頭兒又喝完了一杯茶,他才開口說:“這印,就先放在你這兒。你幫我留意一下,如果找到了跟這個一樣的,我會出高價收?!?/br> 老頭兒說到這兒,倒真像是來談生意了。鬧半天是打算讓我幫著尋物,可我明明是來談房子的事的,我就問老頭兒:“不是說談房子的事嗎?” 我這一問,老頭兒詭異地笑了一下,說:“讓你找的這個東西,只要找到了,比賣房子掙的錢多得多?!闭f完,他起身就往外走。 這下我坐不住了,先不說他給我的這個東西到底安不安全,沒準兒是個定時炸彈呢,關鍵是我還有很多疑問需要他給我解答呢。于是,我攔住了老頭兒,希望他能留下來再聊聊。 老頭兒停住看了我兩眼,忽然問了我一句話:“你手上有幾根手指頭???” 老頭兒的語氣依舊平淡不驚,卻讓我聽得沒了話。他這句話問得實在有些深奧。這是威脅我呢?意思是再攔他,小心自己的性命,還是真的另有所指?我這一愣神的工夫,他就若無其事地整了整帽子,開了門。外面的四個人估計一直就在門口守著,見門開了,趕忙把老頭兒迎了出去。 說實話,我對自己的表現很失望。說起來我見過的人也不少了,沒想到還是這么嫩,老頭兒幾句話就把我繞得迷迷糊糊的?,F在這樣,我覺得自己錯失了這次,以后恐怕就更沒有機會問了,于是我追了出去,叫了聲“留步”,也不管老頭兒留沒留步,張嘴問老頭兒這帽子是哪兒買的,我見不少人都戴。 這個問法,是我經過短暫考慮后決定的,還算是比較隱晦。老頭兒這么有城府的一個人,肯定也能明白我話中有話。 老頭兒聽見我的問話,還真的停了下來,但并沒有回頭,只是輕咳了一聲,說:“這帽子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戴的,年輕人還是趕趕時髦吧?!闭f完,就下樓去了。 我并沒有追出去,因為,我很清楚,即便我追出去,也無濟于事,沒準兒還得挨頓揍?;氐桨g,我從窗戶望了一下,一直目送著老頭兒和那四個人分別上了兩輛車,開出了視線,我才坐下來想這是怎么一回事。 剛才老頭兒上的車是寶馬7系,價格著實不便宜,可見這老頭兒也不是個窮人,但他怎么就找到我了?是因為我做的這行比較特別?這印只有在某所兇宅里才能找到?而且老頭兒說的話,怎么都讓人感覺云山霧罩的,聽明白了又像是沒聽明白。從老頭兒話里感覺,他似乎跟這一整件事還有點兒關系,而且他問我指頭的那個問題,我覺得并不像是威脅這么簡單吧?媽的,他還認識六指? 我終究還是太嫩了,踏入社會這么久,厚黑學的功底一直沒怎么見長。事實上我一度還以為自己挺會玩心計的,精打細算,生意上通常都是我占便宜居多,可今天見了這個老頭兒,光氣場上我就明白了,人外有人。 我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撐死理出了無數個問號,口渴了想喝口茶,發現一整壺茶都被老頭兒喝光了,干脆起身準備回去,想找秦一恒商量一下,聽聽他的意見。 老頭兒留給我的印還放在桌子上,我琢磨了一下,還是裝到了兜里,起碼先給秦一恒過過目再作打算。 我出了茶館,又給秦一恒打了一個電話,他依舊沒接,看意思還沒回家。我只好先回自己家,洗了個澡,上上網打發時間,隔一個小時或是四十分鐘,就給秦一恒打一個電話。誰知,到了半夜,電話還是無人接聽。最后我只好作罷,掏出那枚方印,在燈底下看了看,還是不見有什么特別的。 印實在是太普通了,沒有任何雕飾,放桌子上,就一個方疙瘩。我心想老頭兒既然要我找個相同的,這東西又一點兒特點都沒有,怎么找???難道說玄機都在印出的東西上? 我越想越覺得我的猜測靠譜,就想找張紙印著試驗一下,無奈家里紙雖然有的是,卻并沒有備印泥。我又不敢用別的東西代替,生怕不小心把這玩意兒毀了,只好又放在了桌子上,收拾一下準備睡覺。 腦子里很亂,入睡不太容易,輾轉反側到了后半夜,我總算睡著了。覺得剛睡著沒一會兒,電話就響了。我特無奈地接了電話,秦一恒熟悉的聲音就從電話里傳了過來,張嘴第一句話就把我給問精神了,因為他這句話問的是:“知道今天該買什么嗎?” 這話跟老頭兒白天問的那句如出一轍,白天老頭兒問完,我還特地查了一下,今天也不是個節日,怎么兩人都問我這個問題?我剛醒來,腦子還有些沉,拍了兩下臉,我在電話里反問秦一恒:“今天有什么要買的嗎?” 他在那邊嘀咕了一聲,我也聽不清楚他說的是什么。而后,秦一恒說:“趕緊起床收拾一下,我一會兒去你家接你?!闭f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第二十七章 籠街 天已經亮了,我只好起床洗漱。鏡子里,我是滿眼的紅血絲。早前入行的時候秦一恒就說過,長期接觸不干凈的東西容易折陽壽,看現在這個架勢,恐怕我還真就會早死。 在家等了一會兒,秦一恒就給我打電話叫我下樓。下了樓上了他的車,我也沒等他開口,一股腦兒地把昨天的經歷說了一通,說完之后,趕忙把昨天老頭兒給我的那方印塞到了他手里。我這么做倒并不是生氣,而是我實在睡眠不足,怕現在不趕緊說了,一會兒頭昏腦漲的,更容易有疏漏。 秦一恒聽后,把車的火熄了,拿著那方印看了半天,最后問我:“那個老頭兒沒說他叫什么嗎?” 我搖搖頭,說:“這也不是我沒本事,那老頭兒的城府實在太深?!闭f完我就問,“這方印是干嗎的?” 秦一恒把印舉高一些,迎著陽光翻看了幾下,說:“這東西倒不是個邪物,印底下就是很簡單的一個鎮魂壓邪的符文??烧驗楹唵?,所以這東西才有些奇怪?!闭f著,他把印翻過來,指著上面的符文告訴我,這種符文,應用太廣泛了,不僅道家會用,很多請神上身的大仙都會使,甚至保不齊一些見過世面的老頭兒老太太都能寫得出來,筆畫也不復雜,稍微留心背一下,就能記得住,算是非常普及的一種符文??烧驗槿绱?,它實在是太簡單了,按理說是不應該刻成印的,這誰都能寫,也很好寫,刻章是多此一舉。 古往今來,的確有一些符文被刻成了印章,但屈指可數,而且當時也有一些特定的用途,不得不刻章使用。說到這兒,他低頭沉思了一下,又抬頭告訴我,他可能猜到了這個印存在的意義了,那就是,這個印的使用者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大量鎮魂壓邪的符,手寫來不及,所以想出了這么一個主意。 秦一恒撇撇嘴,“嘖”了一聲,繼續道,只是他想不通,會有什么事情需要這么多鎮魂壓邪符,況且又是要在一個苛刻的時間內。這實在是很離譜,因為這種符,一家一戶只用一張,用多了雖說沒害處,倒也沒有增值的效果。 他的分析倒是給我提了一個醒,我心說這東西是用來批量生產符咒的?是某個內行人接了一個大活兒,給一棟樓或是一個小區統一看宅貼符?又想了一下,那個老頭兒既然找到我,又那么神神秘秘的,會不會最后他想讓我找的是一間有很多鎮魂壓邪符的宅子???只是老頭兒的提示很隱晦,想著我就問秦一恒,老頭兒讓我找一個一樣的東西,到底有什么含義??? 秦一恒點了根煙,想了一陣兒,搖搖頭,感嘆道:“這東西暫時恐怕不會有定論,聽你的描述,那個老頭兒有問題是肯定的了,而且要是帽子真跟劉瘸子留下的那頂一樣的話,恐怕這個老頭兒多半就是劉瘸子失蹤的原因。這中間的水,實在是深不可測?!?/br> 聽他感慨,我倒是沒太大觸動,可能是因為實在太困了。很多熬過夜的人都知道,像我這樣睡一兩個小時就起床的,還不如直接不睡頭腦來得清醒。我也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大口才反應過來,秦一恒來之前裝神弄鬼的,問我該買什么是怎么個情況???還有昨天他好端端的,怎么就消失了一天呢? 問起,他就把煙頭丟了,發動了汽車,做了個深呼吸,給我講:“昨天起來之后,也是無意發現,房萬金給的春聯,不是房萬金寫的!房萬金以測字聞名,書法造詣自然不會太差,而他又是個好面子喜歡張揚的人,春聯可是他炫耀自己筆法的工具,向來都是親筆寫的,尤其是像這種送朋友的。我擔心有什么差池,趕忙去找了一趟房萬金,結果老頭兒的店已經關了,問周邊的商鋪,都說老頭兒留下話,要回老家采購,而且要買夠東西才會回來?!?/br> “我恐怕房萬金也遭遇什么不測,開著車去火車站飛機場加上長途客運站打聽了一整天,都沒有老頭兒的消息。等到后半夜放棄了準備回家的時候,才猛然反應過來,房萬金留的話,出遠門并不是重點,重點是買夠東西?!闭f到這兒,秦一恒歪過頭嚴肅地看著我,說,“之前腦子一直就沒有閑暇的時候,竟然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今天,是籠街開市的日子!”說完,也沒等我發問,就發動了汽車,出發。 他起步開得巨快,從我家往外走的這條路很窄,比較考驗技術。我一時間沒敢張嘴問他籠街是個什么東西,看了眼油量表,只剩半缸油,估摸著他也去不遠,干脆也就不問了,尋思著等到了地方再說吧。 果不其然,秦一恒并沒有出城的意思,只是開著車在市區里七拐八彎地亂繞一圈,然后直奔城西頭兒的開發區。 路上我還在想,怎么著也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雖說我很少自己開車,但起碼路也走得差不多了,怎么從來沒聽過有籠街這么個地方?結果等到地方停了車,我才發現我們來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一條街,只是一個很窄的小胡同,車都開不進去的那種,在開發區邊緣,近郊區的兩排農民自建房中間。 下了車,秦一恒也沒解釋,直接就帶我往里面走。胡同里已經有了七八個人,都圍在一起,具體在圍觀什么,從外面看不出來。 我倆擠開一個位置站定,我這才看見中間擺著一個長條的破案子,案子上擺著幾個鳥籠子,每個鳥籠子里都有一個木盒,木盒有大有小。 圍著的這群人,都在旁邊指指點點的,卻誰都沒上手摸。 我一看就有點迷糊,這是傳說中的黑市交易嗎?里面不會是什么古董或是從古墓里盜出來的東西吧?我倒是弄明白這地方為什么叫籠街了,合著別人買東西給塑料袋,這兒買東西給個鳥籠子? 我想問秦一恒,他見我要開口,就示意我不要吱聲,還給我遞了支煙,算是堵住了我的嘴。我見他這樣,也只能先抽煙觀望了。 煙快抽完的時候,從人群外頭又擠進來倆人,這倆人都肥頭大耳的,一個比一個胖,進來也沒張嘴,只是由更胖的那個人依次上前拎起鳥籠子晃蕩了那么幾下,跟早晨逛公園遛鳥的老頭兒手法差不多。 等到他挨個兒把鳥籠子晃完,放好,就從人群里出去了,留下另一個胖子,左右環視了一下,清了一下嗓子。 我越看越覺得有意思,擺鳥籠子的這個案子我認識,早前看過電視臺的鑒寶節目有過了解,這東西不是桌子,而是古時候文人用來看畫用的案子。上面又擺了竹編的鳥籠子,怎么著也算是中國傳統文化了?,F在這個胖子清嗓是準備唱京???合著圍的這群人都是票友? 誰知這個胖子清嗓之后,圍著案子的這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朝后退了好幾步。秦一恒也拽了我一下,叫我一塊兒退后。 而后,站在案子前面的那個胖子就開了口,指著第一個鳥籠子問:“這放嗎?” 人群里立刻就有一個人響應。那個胖子點了點頭,比畫了一下,叫響應的那個人出來。那個人就上前拎了鳥籠,跟著胖子去了身后一個獨院的自建房里。等了約莫十分鐘,那個胖子才又出來,依舊指著第二個鳥籠問:“這放嗎?” 人群里這次還是有一個人響應,照舊走出去拎著鳥籠跟那個胖子進了院子。隔了一會兒,那個胖子又出來了。 我完全看暈了,剛才趁著靠近的工夫我仔細看了幾眼,這個鳥籠子并不新,好幾個鳥籠子里甚至還有不少鳥糞,而且里面的木盒也不像是個新物件兒。這東西到底是干嗎的?那胖子說放什么?我看這架勢搞得有幾分像是拍賣??! 秦一恒聚精會神地盯著那個胖子。等到胖子張嘴問第三個鳥籠子的時候,他直接應了一聲“放”,就站出人堆,叫我跟著拎鳥籠子的那個胖子往院子里面走。 進了院子,我才發現,院子里大部分地方都用窩棚蓋著,里面擺了很多個鳥籠子,還有一些罩著紅布,不過,從輪廓上看,也是鳥籠,數不勝數。我沒時間細瞧,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籠子里都有木盒,反正我目之所及的,里面都有個木盒放著。這地方越來越讓人覺得邪乎,弄得跟花鳥魚蟲市場似的,可里面裝的東西又根本不搭調。 也沒時間細想,我們穿過院子進了屋,之前那個更胖的胖子就坐在算是客廳的一個地方等著,見我倆進來,點了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后從旁邊搬出一個pos機。秦一恒也沒含糊,上前就刷了卡。 我瞄了一眼pos機上顯示的金額,還不少,好幾萬。我心說他娘的這么貴,秦一恒不是又來賭的吧? 不過,當著倆胖子的面我也沒法問,只能等他刷過卡,帶我從自建房的另一個門出去,我才拍了他一下,問他這到底是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