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青稞道長站在人群之外, 冷漠的聲音遠遠傳來:“自己的朋友都不認識了?” 陳舒珊呆呆站著, 張了張嘴, 沒說出話來。 梁楚的視線在幾人身上來回轉換, 再怎么說陳舒珊三個人也不能同時連自己的朋友都不認識了吧?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 梁楚蠢蠢欲動, 看他神色沈云淮便知道他腦子里轉什么彎, 拽住人問他一遍:“很恐怖, 一定要看?” 不看的話他大概要被好奇心折磨瘋了吧。 梁楚點點頭,撥開沈云淮的手, 慢慢走了過去。 板牙熊著急地說:“等會等會我也看,我蛋殼呢!” 沒有人一直在那里久待,圍觀的人不多,稍微走近一些就能看得清楚, 一人一熊一起僵在了當場, 后背齊齊發涼??諝饫锏难任洞呷擞? 梁楚雙腳像是釘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 卻移不開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幅景象,先看到血鋪滿地,染紅了臺階和下面的黃土地,血地之上是一團軀體,被做成跪拜的姿勢, 額頭抵著第一層臺階。別說是什么人,就連男女也無法分辨清楚,那具尸體像是在血缸里撈出來似的,可以看到身體表面遍布的肌rou紋理和筋脈,旁邊隨意扔著一團東西,是剝下來的人皮。跪伏在地的雙腿剜空了血rou,露出慘白泛青的骨架。 陳舒珊像是在夢里醒過來一樣,不知是恐懼還是震驚,連步后退,纖白的手指捂住嘴唇,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認識他!”尸體旁邊還呆呆坐著一個人,臉頰上濺了幾顆血滴,陳舒珊驀然看向他,聲音又尖又利,“陶子旭!錢俊朗人呢?!讓他給我滾出來!” 高高大大的男人呆滯的眼珠轉了轉,仍然回不過神來。 青稞道長冷冷一笑,從院里拿來一把笤帚,將跪在地上的尸體翻開,從面目輪廓勉強分辨出熟悉的影子來。只見昨天晚上還有說有笑的一個人,肚腹像是被剪子剪開,腸子和內臟扯出來一半,隨意搭在身上,錢俊朗兩眼大張,手上緊緊捏著一張相片,已被血浸透了,早就了無生氣的眼睛里充滿了駭然,沒人知道他生前看到了怎樣恐怖的場景。 青稞道長道:“不就在你們眼前?” 濃郁的血腥味可以把人熏得暈過去,陶子旭終于被這充滿了沖擊力的一幕嚇得五感歸位,連頭也忘了扭,稀里嘩啦的吐了自己一身嘔吐物。 陳舒珊自言自語道:“不可能,我說了不可能…… 他不可能死,他怎么能死?!” 劉雪蓉慌了手腳,顫聲道:“舒珊,舒珊,這怎么辦啊,難道那個人不是……” 陳舒珊驀然轉頭,打斷了她:“不可能!一定是她,我不會認錯!” 程寧嵐臉色蒼白,勉強壓平了聲音:“雪蓉你先別慌,舒珊你不如再仔細想想,畢竟都過了八年?!?/br> 陳舒珊一字一頓道:“別說八年,八十年我也不會認錯人,你們不是也看了錄像?!” 陶子旭盯著尸體,渾身沒有力氣,他的眼睛很久沒有眨動了,閉上雙目酸澀的眼淚立刻涌了出來,陶子旭好像一無所覺,夾著哭腔恐懼道:“你來復仇了……你來報仇,可我是無辜的,我、我沒想過害你的……” 陳舒珊眼底劃過一抹厲色,沖上前去用盡全力扇了他一耳光:“你給我醒醒!你無辜?做你的春秋大夢!現在說這個有什么用,你早就和我們在一條船上,給我振作起來,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陶子旭流著眼淚指著錢俊朗手里的相片:“你看這是什么!是相片,沒用的,他死了!他死了!” 陳舒珊站起身來,冷冷道:“我不信?!?/br> 幾乎所有人都趕了過來,或近或遠的站著,陳富陳母來到門口,聞到刺鼻的血腥氣,陳富尖叫一聲,只來得及喊了一聲陳舒珊的名字,身子軟了下去。陳富扶著門框才沒有癱倒在地,忙叫人把陳母攙了下去。 劉雪蓉嚇得淚流滿面,看著陳舒珊追問:“舒珊你最有主意了,你想想現在該怎么辦?怎么辦???!不然我們跑吧?” 程寧嵐譏諷道:“你跑去哪里?” 陳舒珊目露痛苦之色,輕喃道:“讓我想想……讓我想想?!?/br> 沒幾分鐘,陳舒珊抬起頭來,揚聲問道:“昨天是誰守夜?!” 不遠處的野棘派和氣功大師面帶愁色的走了過來,陳舒珊冷冷道:“廢物!” 期間別說通風報信,這么大的事情竟然連一點兒的風吹草動都沒有發現,錢俊朗怎么出的屋,怎么死的,尸體在門口躺了多久,居然直到第二天才被保姆發現。 倒是和冒牌的氣功大師愧不敢言,陳舒珊看向陳富道:“爸,這件事亂得很,您請的都是什么廢品?!在家里也沒用,反而多是添亂,該清理了吧?!?/br> 陳富還沒有度過最初的那段駭勁,機械式的找陳允升:“老大哥……” 陳允升頷首,自由南洞門弟子上前聽令,老人的目光在院里眾人的臉上一一走過,王胖王瘦緊張地往青稞道長身前湊,低聲問:“師父,他不會公報私仇,趕我們走吧?” 青稞道長側頭看了看圍墻,道:“怕什么!大不了翻墻進來?!?/br> 梁楚和板牙熊齊齊梗了一下,對青稞道長肅然起敬,真是條能屈能伸的好漢! 陳允升低聲吩咐了兩句,幾名南洞門弟子分散開來,七七八八的清人,死了人是大事,所謂的清人也是先趕到偏院,等事情塵埃落定再當人。最終只留下超度誦經的僧人和北洞門。陳允升似是有些難以啟齒,視線在沈云淮身上微微一凝,眼底閃過一絲畏懼,又朝青稞道長道:“我前幾日……除了一些事故,你就留下來幫我吧?!?/br> 陳允升甩袖走人,青稞道長注意到他不甚明顯的動作,看向梁楚,樂道:“到最后還是沾了你的光?!?/br> 陳富望著女兒的背影,讓人把血糊糊的錢俊朗抬了下去,上前把陳舒珊抱進懷里:“我可憐的珊珊……別怕,爸爸在呢?!?/br> 陳舒珊擦了擦眼睛:“爸,我沒事,沒人能動我?!?/br> 陳舒珊從陳富懷里退出來,身體站得筆直,她從極左看向極右,視線像是利刀,一寸一寸將庭院刮了一遍,她又大聲重復,像是在說給什么人聽,又像是在應戰。 “沒人能動我,你輸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陳舒珊倒退著走進正廳,程寧嵐拉著劉雪蓉跟上,只有陶子旭還癱在原地,陳舒珊冷道:“怕能解決什么問題?!進來說話!” 正廳里坐滿了人,卻連呼吸聲都放到了最輕,室內安靜極了,只能聽到陳富的唉聲嘆氣,最后哽咽起來。陳富從座位上站起來,撲通一聲給陳允升跪下,涕泗橫流:“陳大師,大哥,救救我女兒,我只有舒珊這一個孩子,你不救她誰救她?她不能死啊,她才二十六歲,馬上就結婚了……她不能被毀了??!我添錢,添多少錢都行!您救救她,救救她,我求你了,我給你磕頭?!?/br> 陳舒珊眼睛立刻紅了,撲了過去:“爸,爸你別這樣,我不會有事,爸……” 陳允升長長嘆息,連忙離座把陳富扶了起來:“我盡力?!?/br> 青稞道長冷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br> 陳舒珊猛地抬頭看他,咬牙切齒,勉力平靜道:“道長什么都不知道,何必在這里說風涼話?!” 青稞道長道:“厲鬼會無緣無故傷人?她是得狂犬病死的嗎?” 王胖抬起半個大屁股,等著被轟出去,絕望地說:“我們這輩子都賺不到錢了?!?/br> 青稞道長目不轉睛看著陳舒珊。 陳舒珊把陳富扶回原座,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你們想知道為什么,我告訴你們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