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 陳讓提醒她：“你該去上課了?！彼谶@吊水，今晚的自習去不了，這幾天得請假。

    齊歡眨著腫了的眼，沒吭聲。她低頭，又把臉埋在被子上，但這回沒繼續哭。

    她伏在那，棉被下壓著他的腿。

    良久才悶聲開口：“陳讓?！?/br>
    “嗯？”

    “你很好，很優秀，非常非常棒?！?/br>
    陳讓應得坦然：“我知道?！?/br>
    她的聲線低了，因棉被阻隔顯得厚重：“你沒做錯什么?！?/br>
    他停頓半秒，“……嗯?！?/br>
    齊歡揪著被單，一動不動像悶死在了他的棉被中?；蛟S是因為羞窘，這一天的情緒不同于以前，同樣是對他的熱情，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真切。

    “你的事，不是閑事?！?/br>
    她的最后一句和前一句間隔有些久。

    病房里安靜下來。

    陳讓睇著那個深埋不動的后腦勺，眼尾弧度不覺放緩。

    “……嗯，我知道?！?/br>
    .

    陳讓受傷當晚，齊歡請假沒去上晚自習，離開醫院后直接回了家。嚴書龍和幾個受輕傷的也沒去，到診所處理完傷口，各自回家。齊歡一一打電話，確定他們都沒事才放心。

    第二天，下午放學鈴打響，一堆人像往常一樣等在她班門口，嚴書龍最顯眼，手上纏了厚厚一圈白紗。

    莊慕和張友玉圍著看，嘖嘖有聲。

    “很英勇嘛?！?/br>
    “行啊還見義勇為……”

    “那當然，我誰啊，你們都不知道當時那情況有多危險?！眹罆堃荒槆N瑟，迎來幾道噓聲。

    過了一夜，齊歡來學校時眼睛還沒全然消腫，但情緒不錯，他們也沒了顧忌，一個兩個開玩笑調侃起來。

    說笑間，卻見齊歡在收拾東西。

    “你去哪？”他們湊上來問，平時吃飯都沒見她背包。

    “我去跟老師請假，晚上自習晚點來。你們去吃吧，我今天不跟你們一起?！饼R歡把包往肩上一甩，撥開他們，“別擋路?！?/br>
    她走得快，轉眼就沒影，幾個人面面相覷。

    “歡姐急著去干嘛？”

    “還能去哪，八成是去醫院泡著?！?/br>
    嚴書龍一笑，一語道破：“哪是泡什么醫院吶，分明是泡陳讓?！?/br>
    ……

    齊歡跟老師請完假，沒有直奔醫院，而是回家。一進門，書包甩在客廳，趿著拖鞋就往廚房沖。

    “姑娘哎，你要干嘛？”鄒嬸趕忙進去，“餓了伐？要吃什么跟我說，我給你做就好了嘛……”

    “不用了鄒嬸，我自己來?！饼R歡搭她肩膀，推她出去讓她去忙。

    鄒嬸站在餐廳，眼巴巴看著齊歡在廚房里轉。齊歡從來都沒干過家務，十指不沾陽春水，一時間手忙腳亂全是叮當響聲。

    “小心點！哎喲我的媽，那個不行……當心！當心啊——”鄒嬸急得站不住，“你要做什么哇，跟我說……”

    “煮粥?！饼R歡忙活著，頭都不抬。

    鄒嬸實在想幫忙，但她不要，一個人陀螺般在廚房里連軸轉。

    從冰箱找出豬rou解凍，她切得費勁，干脆把切好的rou絲堆成一堆，在案板上猛剁。

    鄒嬸看得膽戰心驚：“小心點，別把手切了！”

    話音剛落，就聽齊歡“啊”地一聲，差點把刀扔了，手被劃拉出一條口子。

    鄒嬸一驚，比自己被切了還焦心，趕緊去找家用醫藥箱。等她拿著藥和創口貼回來，齊歡已經伸指在涼水下沖了好久。

    傷口不出血了，她連創口貼都懶得貼，再度把鄒嬸推出去，繼續切rou。怕單調，她特意翻冰箱找出兩個皮蛋，舉著問鄒嬸，“皮蛋瘦rou粥？”

    見鄒嬸點頭，她安心敲開去案板上切成小塊。

    “你要去探病??？”鄒嬸問。

    齊歡說是。

    有現成的米飯，雖然磕磕絆絆，但很快就煮好。齊歡用探望病人專用的鐵質保溫盒盛粥，裝了滿滿三盒，直看得鄒嬸咂舌。

    這生病的，怕是牛吧。

    ……

    陳讓已經轉入小號病房，單獨一間。推門前齊歡踮腳看了眼，左俊昊和季冰都不在，他手里拿著本書，安靜地看。

    齊歡進去，興沖沖到他病床邊。

    “我給你帶了晚飯！”

    他合上書，“你發消息給我讓我別吃晚飯，就是忙這個？”

    她說是。

    扯了張椅子坐下，齊歡打開飯盒，連同勺子一起遞了一層給他，“人家說生病要喝粥，你嘗嘗看?！?/br>
    陳讓接在手里，有點猶豫。

    “我嘗過了，味道沒問題，真的?！彼ＷC，催促道，“你吃啊?！?/br>
    半晌，他緩慢舀了勺。

    “好吃吧？”她殷切等待他評價。

    “嗯?！彼龡l斯理，一小勺一小勺吃著。

    吃了幾口，他想到什么，停下，“你呢？”

    “啊?！饼R歡怔了怔。

    “你吃的什么？”

    “我……”她笑笑，“忘了。等會兒去吃?！?/br>
    陳讓默然，把飯盒蓋上，掀開棉被下地。

    “你干嘛？”

    他不語，拎起飯盒，拽著她的手腕出去。

    齊歡不明所以，一路被他拉到一樓，拐過幾條長廊，抬頭一看，寫著食堂兩字。

    陳讓牽她到打菜窗口，要了幾個辣的菜。食堂師傅給了分量很足的米飯，陳讓單手接過鐵盤，遞給她，“自己拿，我這只手沒力氣?！?/br>
    齊歡愣愣照做。

    在角落找了個位置面對面坐下，他繼續喝粥，齊歡對著一盤晚餐有點怔，過后才動筷，小口小口進食。

    食堂的菜味道中規中矩，她邊吃邊盯著他喝粥，忍不住問：“好吃吧?！?/br>
    他不抬頭，拆臺：“難吃?！?/br>
    “……那你還吃那么多?！彼环?。

    “我不挑食?！?/br>
    “哦喲?！彼苌狭?，“那你還真是很好養嘛?！?/br>
    “專心吃?！彼乘牟捅P，不想跟她計較這個話題。

    飯畢，兩人回樓上病房。齊歡不滿：“你都沒吃完?！毖b的幾層飯盒，他只吃完了一層。

    陳讓淡淡道：“你可能對我的飯量有誤解?！?/br>
    她理直氣壯：“男生不都吃得多嗎？”

    “……你可能對男生也有誤解?！蹦秋埡袧M得可以撐死一頭牛。

    齊歡不跟他爭。

    稍坐一會兒，窗外天黑，她收好飯盒去上后兩節晚自習。

    到電梯口，碰上左俊昊。

    “喲，帶飯啦？”

    她大大方方：“是啊?！被瘟嘶问掷锏娘埡?，“我做的喲?！?/br>
    “牛逼！”左俊昊很給面子地捧場，還挺有閑心地好奇上了，“做的什么好吃的？什么菜？”

    “皮蛋瘦rou粥?！饼R歡挑眉，“厲害吧?！?/br>
    左俊昊默了默，“他都吃了？”

    “是啊?！?/br>
    “……”

    齊歡沒在意他的表情，揮手走人，“我去學校了，回頭見?！?/br>
    左俊昊站在那，回頭看了半天，直至齊歡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里。

    半個小時后，季冰來了，左俊昊跟他一塊陪陳讓聊了會兒。病房里不能抽煙，他倆出去，晃到貼著可吸煙標志的拐角。遞了支煙給季冰，左俊昊點著火，忽然來了句：“陳讓沒救了?！?/br>
    “??？”季冰臉色猛地一變，“醫生……”

    左俊昊踢他，“醫你個頭。我說的不是這個?！?/br>
    季冰放下心來，反踹回去：“嚇我一跳。那你嗶嗶什么？”

    “陳讓晚上沒去吃飯?！?/br>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