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楊牧見他要走, 趕忙擋住他步子,“你接二連三幫我,你是什么人,莫非, 你也是姜國人?” 楊越迎風頓住, 似乎并不想回答楊牧的問題。 楊牧急著又道:“你一定是姜人,你一直在鷹都?你又知不知道, 殺安樂侯和宋太傅的是什么人?小侯爺說那兇手肯定也是姜人,你知道許多, 聽說過這個義士么?” 楊越望著楊牧焦急的臉, 他多想按住弟弟堅實的肩膀, 叮囑他保重自己,但自己是一個無臉人, 要知道自己是他沒死的哥哥,小楊牧看著自己現在的樣子, 一定是悲痛大過驚喜。 “義士?”楊越笑了聲,“你們管他叫義士?” “敢殺周國大員,還不是義士?”楊牧擲地有聲。 楊越自嘲搖頭, “他做的不是義舉, 而是魯莽之事, 他為了自己心底所愿,連累侯府幾十姜奴陪葬…楊小爺,你不要學了他,跟緊你家小侯爺, 好好助他成事?!?/br> 楊越一步一步朝巷子深處走去,夜風揚起他寬大的黑袍,讓他迅速的融進暗夜。 ——“你為什么總是這副打扮?”楊牧低喊,“你是病了,還是傷著了?我還沒見過你的樣子…你又姓什么,叫什么?嗨,別走啊…我還能不能再找到你?!” 楊越揮開黑色的衣袖,聲音漸漸飄遠,“離開鷹都,做你該做的事…” 走出深邃的小巷,楊越知道楊牧沒有追來,他多想聽楊牧叫自己一聲哥哥,和小時候一樣纏著自己練劍玩?!?/br> ——“脖子一抹,下輩子我還是小楊牧,大哥,我不怕死?!?/br> ——“大哥,我不走啊,我要跟著你,大哥死,我也跟著你,楊牧不離開大哥…” 宗廟里,楊越看見了匆匆趕來的安樂侯,他面容兇煞,看著滿地的尸首氣的快要發瘋,他看見了穿黃袍的少年,手執寶劍站在關易的尸體邊,楊越對他露出了笑容,安樂侯吼叫著要放火燒死姜國皇孫,讓姜氏斷子絕孫再無崛起之日… 烈火被軍士點起,不過片刻就火勢洶洶,楊牧沒有感受到一絲恐懼,他是快慰的,他知道薛燦和弟弟已經往湘南去,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姜都,迎來新生。 他知道薛燦一定會銘記所有的仇恨的屈辱,終有一日,薛燦會帶著楊牧為自己,為姜國報仇雪恥… 這一天,已經來到。 往日的一幕幕涌上腦海,這個堅強的男子忽然淚流滿面。 襄郡城里 櫟容有孕,回湘南又一路顛簸,襄郡平定,薛燦便索性把她安置在城里,也好方便照顧。 薛燦端著自己熬了小半宿的棗仁雞湯,悄悄透過寢屋的門縫看去——櫟容倚在床上,手里攤著已知的三幅獸首,眸子久久未動。 薛燦輕搖著頭,咯吱一聲推開屋門,櫟容急忙把獸首圖藏進被里,蹙眉惱道:“怎么忽然就回來了?” 薛燦好氣又好笑,“我是你夫君,哪有不想夫君早些回房的?”薛燦放下碗盅,對櫟容伸出手,“拿出來?!?/br> 櫟容做望天狀,薛燦掀被去摸,執著不知道被櫟容看過多少遍的獸圖,無奈道:“都叫你別再看,之前說了就不聽,現在有了身孕怎么越發看的多了?” 櫟容撫著小腹嘻嘻笑著,“他才那么小,我多看幾遍也不要緊?!闭f著嗅了嗅鼻子,起身美道“讓我來嘗一口?!?/br> 世上能讓薛燦毫無辦法的,也只有櫟容了。薛燦掀開蓋子吹了吹,勺子輕輕攪拌,推到了櫟容手邊。 一口下去,櫟容驚掉了眉毛,“這…不是顏嬤做的么?在府里的時候…難道是你?” 薛燦托腮看著櫟容的表情,點頭正經道:“熬了兩個時辰,臉都熏黑了?!?/br> 櫟容眼眶微濕,舀起一勺緩緩咽下,那雙拔劍的手也是能為自己做羹湯的,櫟容喝了個干凈,抬起眉梢,見薛燦蹙眉看著自己,眨眼道:“怎么了?” 薛燦晃了晃不剩幾滴的碗盅,“還指望你能剩一口給我…” 櫟容噗哧笑出,薛燦摟過櫟容,親昵的揉蹭著她的發,薛燦把獸圖塞進袖口,溫聲道,“安心歇著,不要再想別的,世上只有你是我的珍寶,其他的我都不想要?!?/br> 櫟容哧哧笑道:“你收走有什么用,寶圖記在我腦子里,我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br> 薛燦無可奈可,點住櫟容的額,又癡癡吻上。 燈火閃爍,屋里可以清楚聽見倆人起伏的心跳,薛燦艱難克制著自己漾起的情/欲,只是不住親吻著自己的妻子。 櫟容雙手貼近交錯,扮作蝴蝶振翼,頑劣的一下一下動著,窗紙上映出精致的剪影,好似如生飛舞的蝴蝶。 薛燦側目看著,唇角滿是笑容,那笑容忽的凝在臉上,蝶翼搖曳,蝴蝶… 戚蝶衣的肩上,就刺的是一只蝴蝶。 薛燦勾住櫟容的手指,“為什么,會是一只蝴蝶?” 櫟容知道薛燦所指,點頭道:“馬,虎是獸,但蝴蝶卻不是,剛剛我也在想,卻怎么也想不通?!?/br> “戚蝶衣死前都要毀去的東西,一定至關重要…”薛燦沉穩道,“如果是獸圖,那異獸的雙翼應該是霓凰才對,為什么會是蝴蝶?” 櫟容想了想道:“夫人召集湘南能人苦思多年,他們看出了多少?” 薛燦搖頭道:“幾是一無所獲。他們說,刺花是集上古異獸之精華匯成,零星猜出一些,但和寶圖卻相差太多,根本是什么都看不出?!?/br> ——“上古異獸?”櫟容低喃,“中山神,白澤,麒麟,鳳凰…” “阿容也知道許多?!毖N贊道,“不錯,那幾年,耳邊聽著的都是這些?!?/br> “傳說中山神是龍首馬身的異獸…龍首馬身…”櫟容若有所思,“可你背上的只是野馬蹄爾爾,哪里是什么上古異獸?倒是想的太深了?!?/br> ——“你連中山神是龍首馬身都知道,一定又是芳婆教你的?!毖N笑道。 “中山只是野馬,白澤只是虎額…霓凰之翅只是蝶翼…”櫟容喃喃自語,“薛燦,我覺得你們想錯了方向,異獸?根本不是什么異獸,都是些尋常不過的東西,你們陷進死胡同里,當然是怎么也看不明白的?!?/br> “刺花上的獸尾?!毖N急急又道,“有人說是麒麟牛尾…如此說來一定不是,莫非…”薛燦回憶過往自己跟著父親在上林苑狩獵的場景,狡黠的靈豺一閃而過,豺尾急促的消失在叢林里…“不是麒麟尾,是靈豺?!?/br> 櫟容豁然點頭,“上古異獸只是傳說,百年前的燕公子又怎么可能見過?只是,這些常見的動物,糅合一處又到底代表什么…”櫟容百思不得其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露出倦意,“真是不該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