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梳妝臺前,櫟容攥衣凝目,手執妝筆卻良久未動。鏡子里,是一張白璧無瑕的美好面龐,肌膚吹彈可破,眉如遠山唇如點朱,嬌俏的鼻尖動也不動,仿佛櫟容也有些不大認得鏡里那張臉。 ——“想好描什么妝了?”芳婆捋了捋衣袖,“婆子我好些年沒給活人辦事,你真敢交給我?要是畫成個丑八怪,你可別怨我?!?/br> 櫟容放下手里的妝筆,輕松笑道:“你把我當做自己女兒,怎么會坑我?我沒有親娘送嫁,還不能讓你描妝么?” 芳婆拾起妝筆,蘸上調好的鴨蛋粉,湊上櫟容的肩頭,悄聲道:“男子都喜歡女人粉潤俏美,不如…婆子替你描個桃花妝,如何?” “我想的也是?!睓等菽柯稓g喜,“春日桃花人面紅,就畫這個桃花妝?!?/br> 芳婆嫻熟的在櫟容臉上動作起來,她的肌膚本就入緞子一樣干凈柔滑,妝粉抹上更是像融進了膚色里頭,自然宛如天成。 巧妝閣里的東西已經夠好,芳婆掃過一眼,從懷里摸出一斛自制的花漿胭脂,胭脂是清新可人的粉桃色,比起水粉店的大同小異,這種色澤更為恰到好處,也是為櫟容量身而制。 指肚暈上胭脂,點在了櫟容揚起的眼角,芳婆深望這張美好絕倫的臉,為了好好活著,她洗盡鉛華,用一張隱忍的鬼面與死人為伴,隨老嫗度日…而今天,疤痕不見,櫟容終于可以做回自己,為自己活著。 第70章 紅妝艷 芳婆深望這張美好絕倫的臉,為了好好活著,她洗盡鉛華,用一張隱忍的鬼面與死人為伴,隨老嫗度日…而今天,疤痕不見,櫟容終于可以做回自己,為自己活著。 “會不會畫濃了些?”櫟容端詳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太久不染脂粉,都有些不大習慣,也不知道…薛燦會不會驚呆,會不會喜歡… “傻氣?!狈计艛Q眉,“女子出嫁,妝容比你這個艷麗十倍,哪個夫君不喜歡如花似玉的嬌妻,你底子好,我手也輕,保準薛燦看傻眼流鼻血,美不死他?!?/br> “真的?”櫟容摸了摸自己抹上胭脂的臉,“是挺好看,但…總覺得不大習慣。薛燦…會喜歡么?” “他保準喜歡的不得了。難不成一道疤過一輩子?”芳婆戳著櫟容的背,“讓那些小看你的人,腸子悔青才好?!?/br> 櫟容噗哧一笑,屋里憋了太久有些悶,櫟容推開軒窗,深深了吸了口氣,眉眼睜開,嘎然頓住——雅苑里,關懸鏡黑目正望向櫟容,他看見了,從未見過的美好,如深潭里綻放的清麗芙蓉,如水的眸子蘊著最初的遇見,可時光卻回不到那一刻。 櫟容羞澀咬唇,對關懸鏡點頭輕笑,芳婆伸出頭看去,老目狠狠眨了下,“騎白蹄烏的俊小哥吶?女人家的地方你進來做什么?出去出去?!?/br> 關懸鏡動也不動,死死盯著自己渴望卻不可及的那張臉,關懸鏡忽然頓悟,那道疤痕,在自己看來也早已經不算什么,有或是沒有,都已經沒有區別。他傾心的是性情爽直品行高潔的鬼手女,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太晚。 “嗨?!狈计糯笈?,“被點了xue不是?”芳婆把妝筆朝關懸鏡扔去,“偷看女人描妝,還看???” 櫟容趕忙掩上窗戶,“算了?!?/br> “長的溫文爾雅,骨子里還是個色魔?!狈计胚丝?,“臭不要臉?!?/br> 芳婆的罵聲驚醒了魔怔的關懸鏡,他忽的有些汗顏,深吸了口氣急急走出雅苑,背貼高墻平復著心里的悸動。 今日之后,雅苑里那個女子就和自己沒有半點關系,自己也再不可以覬覦她半分。這次,是自己最后一次這樣看著她,從明天起,櫟容就是薛燦的妻子,紫金府的小侯夫人,而你關懸鏡…不過是她生命里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 僅此而已。 ——“禮成!” 喜慶的正廳里,端坐著薛少安和辛婉,芳婆也換上了絳色的緞裙,發髻也梳做祥云,坐在辛婉身邊,笑中帶淚看著對拜的薛燦櫟容。 薛少安這陣子病著,原本就虛弱的身體更顯清減,連帶著身上的袍子都顯得寬松了些,他臉色蒼白,帶著擠出的笑容,發髻上的烏金冠有些晃蕩,唇瓣泛著淡淡的青色。 辛婉一如既往的妥帖干練,她微笑接過頂著紅蓋頭的櫟容給自己奉上的新人茶,還撫了撫櫟容的手背,溫聲喚了句“好孩子”。 芳婆注視著英武的薛燦,他眼里帶著藏不住的歡喜,他是真心為娶到身邊的女人而感到高興。芳婆接過薛燦敬來的茶,仰頭喝了個干凈。 大婚禮成,櫟容被喜嬤嬤送去新房,早已經憋了半天的楊牧噌的擠到薛燦身邊,湊近他耳朵道,“小侯爺,我的賀禮你看完沒?” “早燒了個干凈?!毖N冷冷發聲。 “你會后悔的?!睏钅炼逯_,“不聽楊牧言,吃虧在今夜?!?/br> 薛燦忍著笑推開楊牧,“你今天很閑么?要是沒事做,就去礦堡待著?!?/br> 謝君桓趕忙把楊牧拉到身后,掐了把楊牧的手肘,嘿嘿笑道:“他啊,念叨了好幾天您的喜事,看著比小侯爺您還急?!?/br> “我娶妻,你急什么?”薛燦故意陰下臉。 楊牧有些緊張,撓頭想了想道:“我急你什么時候才能給薛家開枝散葉???大小姐也這么說…” 綺羅笑得前仰后合,“楊牧平時沒個正經,這會兒倒說的不錯?!本_羅對薛燦擠了擠眼,輕聲道,“小侯爺眼里哪有瞧見過什么女人,洞房花燭夜,小楊牧都捏著汗呢?!?/br> 謝君桓頂了頂綺羅的背,一張俊臉也死死憋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多事?!毖N背過身,忍不住攥緊了腰間的墜子,臉上竟有些燥熱。 “別逗小侯爺了?!敝x君桓緩過氣,“別讓佳人苦等,賓客由我們招呼,您趕緊…”謝君桓話還沒說完,也不知怎么的笑了出來,這笑聲好像會傳染,綺羅楊牧也跟著噗嗤笑起。 薛燦無可奈何的搖著頭,心里也是惦記新房里的櫟容,顧不得教訓他們幾個,匆匆往那頭走去。 喜宴上,滿桌山珍海味看直了宮柒的眼睛,宮柒執起筷子,才想狠命夾些沒吃過的,忽見旁邊的關懸鏡僵著身動也不動,宮柒咬牙放下筷子,給關懸鏡斟滿了酒水,“關少卿,算了。人家禮都成了…天涯何處無芳草,鷹都貴女無數,咱回去挑個最好的就是?!?/br> 關懸鏡端起酒盞,辛辣的酒水直直灌進喉嚨,“在這里喝酒,怕是不能盡興,走,咱們上外頭喝去?!?/br> “???”宮柒是有些舍不得走的,一桌子好菜哪樣都饞死個人,紫金府做事實誠,菜肴酒水也都是一等一的水準,外頭…能吃上個鬼? 躊躇了好一會兒,想到后頭日子還長,總得在關少卿下頭混飯吃不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宮柒只得悻悻站了起來,跟在了關懸鏡的后頭。 ——“姓關的怎么走了?”綺羅指著那倆人的背影。 楊牧抱肩低笑,“酸的吃不下飯吧?!?/br> “噢…”綺羅恍然大悟,“誰爭得過小侯爺?自不量力?!?/br> 新房里,櫟容手里的帕子已經被汗水打濕,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死人更是不在話下,怎么這會子怕的要命,怕的想掀開蓋頭洗把冷水臉,解一解這渾身的燥熱。 發髻里戴滿了金釵珠串,腦袋又沉又暈不說,稍許一動就會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門邊伺候著的喜嬤嬤立馬碎步奔來,東一句西一句問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