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沒想到默默無聞像廢柴的新同僚真是廢柴吧! 想起來了公主府幾日,除了守夜那次外其余時間都和這三個貼身侍衛分開著,連姓名都沒有互通過,沈止倒是明白過來,趁姜珩不注意,稍稍湊過去道:“家父沈唯風?!?/br> 威遠伯沈唯風,乃兵部尚書,家中有個大兒子,傳聞六藝精通,就是脾氣有些怪,明明飽讀詩書,卻多年都沒有去參加科考。 別人問及沈尚書原因,尚書大人的臉色都會很古怪,躲躲閃閃不肯明說,直到一次才酒后吐出真言:他懶得去。 當然沒人信。 侍衛同僚看著面前慵懶得像只貓兒的青年,滯了好半晌,才小小聲道:“原來是沈公子……久聞大名?!?/br> 沈止瞇著眼笑了笑,低聲反問他的名字,還沒等到回答,默默聽了他們竊竊私語一路的姜珩眉毛一挑,出聲打斷:“沈靜鶴,前面有樹枝擋道了?!?/br> 沈止只好上前,用手將樹枝拂開,等姜珩過去了,又湊到侍衛同僚身邊:“剛才說到哪兒了?啊,你叫什……” “沈靜鶴?!苯窕仡^看他,眸光幽幽涼涼的,“你很閑?” 沈止:“……” 閑得發慌的沈止只好閉上嘴,眼神有點小委屈。 分明是進府時,有人宣讀了幾個規矩,公主府規矩很少,其中一個尤為寬松,即是在公主府不必注重太多禮節。 方才受過一場驚嚇,沈止心中不安,想找同僚尋尋溫暖也不成,只能安靜地縮著了。 姜珩都要給他氣笑了:“你還委屈上了?” 沈止一板一眼地揖手:“下官不敢?!?/br> 走到山頂時,太陽已經沒有那么熱烈,姜珩接過一個侍衛提著的酒,吩咐幾人在原地等候,便孤身進了林子。 沈止原本還有些擔憂,回頭一想起適才公主殿下殺人時干凈利落的劍術,便安靜地閉了嘴。 如果他所料不錯,他們這麻將四人組加起來也打不過公主殿下一人。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沈止看了那個小林子片刻,回頭沖身邊的同僚笑。 “叫我阿九便可?!睂Ψ揭残α诵?,指指身邊冷著臉的另一個侍衛,道,“這是流羽,和飛卿是兄弟?!?/br> 見他們看自己的眼神里除了好奇外別無輕視一類的情緒,沈止的態度更端正了許多,問了禮,才又聽阿九道:“上月殿下告訴我們要來人,沒想到居然是沈公子?!?/br> 果然是算計好的,上月沈大尚書說給他找了個好差事。 沈止的笑容里透露出淡淡的悲涼。 作者有話要說: 姜珩:當著我的面就和別的男人勾搭上了?。?! 沈止:……明明是當著你的背。 第3章 顯然阿九有些好奇沈止為什么會跑來公主府當侍衛,卻聰明地沒有問出口,只是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一邊和沈止交談。 姜珩不在,沈止反而收了性子,微微笑著,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阿九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心想這位該不會是故意在公主面前無禮的吧。 沈止長睫一閃,看阿九的眼神就猜出了他的心思,笑容深了幾分。 他確實是有幾分故意,想讓姜珩厭煩他早點把他趕走,另一方面卻是……在姜珩面前,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著實奇怪。 而且姜珩對他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容忍度。 沈止摸了摸下頷,露出一個溫良的笑容。 不挑戰挑戰底線,怎么能脫離這灘渾水呢。 三人在林子外等了小半個時辰,公主府規矩不多,下面的人相處時氣氛也比較輕松,沈止便側頭微笑著聽阿九說話,時不時插上一句。 流羽一言不發,安靜地聽著。 “許久沒有出現過刺客了……”阿九嘆息著道,“也不知是不是四年前那批賊人的余孽?!?/br> 沈止有些疑惑:“四年前?” 阿九一臉諱莫如深,語氣帶著同情:“就是那件事,唉,殿下真是可憐人?!?/br> 沈止有些發懵。 他忘記了很多事,也不會去刻意打聽什么,對于四年前發生的事,幾乎沒什么印象。 沉吟片刻,沈止正想問清楚,忽覺有一道視線釘在了自己身上,他側頭一看,就看到從幽暗的林子里一步一步走出的姜珩。 他的衣衫雪白,被斜陽余暉鍍了一層血色的邊,仿佛披麻戴孝,連臉色都是蒼白的。 沈止剛要出口的一聲“公主”立刻咽了回去。 姜珩沒什么表情,幽黑的眼眸卻直直盯著一個地方,沈止一頭霧水地順著他視線所及的方向一扭頭,才發現那道沉冷的視線對準了他搭在阿九肩上的手。 怎么了這是? 公主府的人碰不得? 沈止瞇了瞇眼,非但沒收回手,反而又往阿九身邊湊了湊,手一滑摟住阿九的肩膀,扭過頭含笑道:“阿九兄,今夜是我和你當值嗎?” 阿九倒沒發覺什么不對,知道姜珩過來了,語速飛快:“不是,沈公子,殿下說看你值夜太……辛苦,不如繼續在后院待著?!?/br> 后院有繁花似錦,皓月星空,沈止合計了一下,覺得夏夜炎熱,晚上躺在花叢中于月色下入睡實在舒適又風雅,便欣然道:“不錯?!?/br> “不錯,什么?” 沈止爬在骨子里的懶蟲被嚇得半死,扭頭一看,果然姜珩已經站在了他身后。 阿九和流羽同時拱手:“殿下?!?/br> 姜珩負著手點點頭,沒有再看沈止:“回府?!?/br> 沈止安靜下來,看這主仆幾個都走了,才慢吞吞地跟上去,歪頭看了眼四周。 只是稍作耽擱,天邊流散的晚霞已經消失殆盡,深沉的夜色籠罩下來,山路上昏暗一片,褪去白日的燥熱,剩下一片帶著泥土腥味的清新。 沈止瞇了瞇眼,低下頭看腳下的路,沒注意到姜珩回頭瞥了眼自己。他懶洋洋地思索自己以后有沒有歸隱山林的可能,還沒琢磨出點結果,就到了山腳。 飛卿去宮中了,駕車的任務就交給了阿九,沈止頓時有些愁這一路走回去只能對著冷若冰霜的流羽。 誠然沈止覺得自己是溫煦的,但他不是太陽,能光華萬丈,捂化流羽陪他扯扯閑顯然不是幾個時辰就能做到的。 未料沒走多久,沈止又聽到了姜珩的喚聲。 雖然有些疑惑公主殿下怎么對自己的字這么執著,每次都要連字帶姓的叫,沈止還是有些偷懶的小竊喜,三兩步爬上馬車,努力撫平唇角的笑意:“殿下有何吩咐?” 姜珩側身躺在小榻上,姿態雖然有些懶散,神色卻不然,他微闔著眼沒看沈止,淡聲問:“方才你說什么不錯?” 怎么還記得這茬。 沈止一頓,露出好欺負的溫軟笑容:“下官說殿下平易近人,公主府很不錯?!?/br> “不錯就一直待著吧?!苯癜察o片刻,面色淡淡地說完,像是睡著了般,沒有再發出聲音。 沈止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舌根發苦地反思片刻,沈止扭頭去看姜珩,趁他閉著眼,目光毫無顧忌地盯了他片刻,心中忽地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這感覺說不清也道不明,卻促使著他拿起榻邊的薄被給姜珩蓋上。 姜珩忽地睜開眼,眼神幽幽的,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沈止微笑:“殿下?” 姜珩的嘴動了動,低低喃喃了一聲“瓔”,皺皺眉,沒有放開他,重新闔上眼,似是安心地睡了過去。 沈止默然片刻,干脆就坐在小榻邊,靠著車壁小憩。 馬車平穩緩慢地駛回公主府時,夜色已經很濃,飛卿立在府門前等著,見到沈止先行從馬車里出來時,臉色有些訝異,垂眸掩過眸中的波動,上前叫道:“殿下?!?/br> 姜珩點點頭,先行走進府中,腳下帶風,看樣子是要去書房。沈止猶豫了一下,本想跟著阿九去安置馬車,姜珩卻回頭看他一眼,語氣聽不出喜怒:“還不跟過來?!?/br> 有的話不能旁聽啊。 沈止自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奈何公主殿下不領情,只能跟上腳步。 進了書房,沈止識趣地侍立在姜珩身后,半闔著眼看著姜珩的背影,臉上帶著一貫溫和的笑容,深沉地思考:勞頓一日,困了。 如果此刻姜珩回過頭,一定能看到默默退了幾步,靠到書架上微闔著眼打盹的沈止。 他沒看到,偷偷抬眼瞄他的飛卿卻看到了,嘴角抽了抽,明顯想說點什么,卻還是忍住了,垂下頭道:“屬下進宮時被攔下了?!?/br> 姜珩略微一頓,唇角忽地有了笑容,只是沒什么笑意,反倒帶著冰冷的嘲諷:“攔下了?” 飛卿深深地埋下了頭:“屬下辦事不利,還請殿下責罰?!?/br> “攔你的人是誰?”姜珩忽略他告罪的話,直奔主題。 飛卿道:“北鎮撫司的一個總旗,聽旁人說,叫衛適之?!?/br> 聽到熟悉的名字,沈止半死不活地掀了掀眼皮。 姜珩默然片刻,輕聲發出一聲冷笑:“行了,你下去吧?!?/br> 飛卿彎了彎腰,臨走前卻忍不住又看了眼沈止,意外地發現平時懶洋洋的像是只病貓的人像是醒過來了,一臉若有所思。 等飛卿離開了,姜珩轉了半個身子,撐著下頷側頭去看沈止,鳳眼微挑,清艷的臉龐仿佛瑩瑩生輝。 這個姿勢放在市井之人身上只能說粗俗不堪,放到金貴的公主殿下身上卻是格外的優雅好看。沈止很不要命地欣賞了片刻,才含笑開口:“殿下特意留下官,有何要事?” “聽說衛適之是你的同窗?”盡管做著一個放松的姿勢,姜珩的語氣還是冷淡嚴肅的。 沈止聽得眉毛一揚。 什么時候一年難以踏出門檻幾次的公主殿下竟然知道了他的同窗? 知道他曾同昭王在國子監修學過便罷了,怎么連這個也知道? 沈止在心里默默琢磨了兩遍,雖然琢磨出了些不同尋常的味道,卻不愿再深思。他眨眨眼,溫聲道:“是。衛適之品行不錯,只是為人單純莽撞,攔飛卿應該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br> 姜珩只是盯著他:“聽說你同衛適之的關系不好?” 您的聽說怎么這么多—— 沈止道:“倒也不是,只是衛兄不知為何,不太看得慣下官,這才鬧出不和的傳聞?!彼χ甸e,哪兒來的時間同人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