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侯遠山和沈葭夫妻二人再次回到椒房殿, 林靖宇和明玉公主也在, 看樣子是又向瞬和帝和皇后娘娘講了袁來春和月娘的事, 瞬和帝的臉陰沉著,瞧上去倒有幾分嚇人。 “朕聽說你們有事要奏?” 沈葭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對著瞬和帝道:“回皇上, 民婦要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共同見證一件事情,還煩請皇上傳袁來春和秦氏一起過來?!?/br> 瞬和帝聽聞命人去宣了袁來春和秦氏進殿,又聽沈葭的建議,宣了一眾幾個宮女太監和幾碗清水。 “你的要求如今朕已經全部滿足你了,現在可以說一說了吧?”瞬和帝道。 沈葭對著瞬和帝走上前去施了禮,轉而走到一位宮女身旁耳語幾句,那宮女神色微變,隨即拿起一旁的匕首在指尖劃了一道,殷紅的血珠順著那口子“嘀嗒”一聲落入碗中,接著又去另外的宮女旁用同樣的方法又采了一滴血滴進去,并讓人將那滴了血的碗呈上去。 瞬和帝和皇后看過后神色皆是一怔,又齊齊看向沈葭。 “他們的血是融在了一起的?!被屎蟮?。 緊接著沈葭又分別讓剩下的宮女和太監滴了自己的血進去,結果全部融在了一起。 瞬和帝不解地望向沈葭:“這是怎么回事?” 沈葭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民婦只是想要表明這天下間所有人的血無論是否有血緣關系,皆是互溶于水的,誰若不信可以親自再驗證?!?/br> 她說著,轉而看向早已傻眼的袁來春:“袁編修說你的血和阿瑋不相溶,那么只有兩種解釋,一種是你根本就不曾驗過,方才的話是你胡謅來的,而另外一種可能便是碗水被人動過手腳。 “這……”袁來春臉色慘白,一時間竟是答不上話來。 沈佳心中冷笑一聲,又道:“秦氏在杏花村孝順公婆、勤儉持家,誰人不說她是個賢德的,你說她犯了七出之條中的「yin」分明便是你故意編造出來的謊言,捉jian拿雙,袁編修這般含血噴人,也不怕遭報應的嗎? 何況,在這七出之外,三不去中有「前貧賤后富貴,不去」這一條,怎么,如今你發達了卻不顧我們的朝廷律法,想要休棄了糟糠之妻不成?袁編修作為朝廷命官,萬民之表,如此行徑還配做一個朝廷官員嗎?” 袁來春頓時臉頰通紅,竟然被沈葭堵的啞口無言。 他的眼珠匆忙轉了轉,這才反駁道:“本官是在貧賤之時休棄了秦氏,又哪里來的「前貧賤后富貴」之說?” 沈葭早料到了袁來春會這么說,略一勾唇繼續道:“按照我們沈國的律法,男子休妻是要雙方家庭都無異議,且去里正那里做過登記才作數的。敢問袁編修,你休棄秦氏一事除卻你自己和那紙休書之外,還有何人可作證?” “那時走的太急,自然來不及找里正登記,但兩年前的那紙休書卻也不能說是做不得數的。秦氏便是當時我寫休書的見證,但如今我又如何讓她親口承認?” “那可真是可笑了,秦氏早知你已將她休棄,卻還在你袁家任勞任怨,做什么賢妻良母?莫非她還期盼著你這等無情無義之徒回心轉意不成?” 高位上的皇后望了眼瞬和帝,緩緩道:“你們二人爭執不下,看來今日孰是孰非不好做個了斷了。不過,袁編修兩年前無憑無據的寫下休書便是你的不對,入朝為官后更是對此事只字不提,更是等同欺君?!?/br> 皇后這話擲地有聲,嚇得原本覺得自己已經博得一線生機的袁來春渾身顫栗一下,脊背冒出一波冷汗來。 這瞬和帝寵愛皇后是出了名的,如今皇后都這么說了,他只怕兇多吉少啊。 卻見瞬和帝面色陰騖,幽遠的目光緊緊鎖著袁來春,只那么看著便讓人壓迫的有些喘不過氣兒來。 良久,聽瞬元帝一字一頓道:“革職查辦,交由刑部處置?!?/br> 此話一落,袁來春凝聚在額頭的汗珠子順著眉毛滑落下來,“啪嗒”滴在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上,格外清脆。 圣上發言無人敢出聲反抗,只默默看著已經頹廢在地的袁來春被人拖出了大殿,月娘也被人暫時帶了下去。 瞬和帝淡淡的目光掃向沈葭,語氣淡然無波:“你便是當年被先帝賜婚去往齊國和親的楚王庶女沈葭?” 沈葭心里咯噔一下,忙跪了下去:“是?!?/br> 侯遠山垂在兩邊的拳頭握了握,跟著跪下去,心里卻在想著: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的小葭受到傷害的,任憑他是一朝天子也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袁來春這個渣男怎么處置有點卡殼,盡量下章解決了他~ ☆、第97章 椒房殿里靜悄悄的, 沈葭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要停止了,氣氛一時間有些攝人。 還是皇后率先打破了這份沉寂,竟親自走下來扶了沈葭起身:“瞧瞧, 陛下不過是隨口一問,倒把你們嚇成這樣了, 快起來吧, 當初楚王府并未因此受到責難, 如今自然不會再怪罪你的?!?/br> 沈葭被皇后扶起, 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高位上的瞬和帝, 見他面色無波,眸中幽遠陰鶩, 嚇得仍是大氣兒不敢出一下?;屎竽锬锸沁@么說了, 可瞬和帝到底是個什么態度還真讓她捉摸不透。 這時, 坐在一旁的明玉公主倒是接了腔:“既然皇嫂都這么說了, 沈葭你就別擔心了, 皇兄什么時候不給皇嫂面子呢?” 瞬和帝冷冷睇她一眼,說出的話聽不出情緒:“你倒是看得明白?!?/br> 明玉公主俏皮地笑了笑,沖著沈葭擠了擠眼睛。沈葭這才漸漸松了口氣, 都說當今圣上寵愛皇后, 看來竟是真的了。如果此時不為自己撇清了這事, 還要等到何時? 于是她轉了轉眼珠, 突然再次屈膝行禮:“多謝皇上、皇后娘娘贖罪?!?/br> 皇后滿意地笑了笑,又親自拉了她起身:“好了,你這難得回來, 想來楚王對你也是想念的緊,便先回去瞧瞧他吧?!?/br> ************ 沈葭是沒想過再回楚王府的,不過皇后當時在椒房殿說了那樣的話,她再不回去瞧瞧便有些說不過去。于是大家自宮門口道了別后,葉子跟著林靖宇他們去了明玉公主府,而沈葭和侯遠山則是帶著侯寧回了楚王府。 楚王府早就聽到了動靜,且沈葭又是被皇后派了人親自送回來的,因而在門口迎接的人倒是不少。 沈葭撩開馬車的簾子剛走下來,便見一眾的丫鬟仆人們紛紛跪下行禮:“恭迎二小姐回府,給姑爺請安,給小主子請安?!?/br> 望著那匍匐在地的眾人,沈葭心中感嘆,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待遇呢。所謂“得勢疊肩而來,失勢掉臂而去?!北闶侨绱肆税?。 以前她只是個無人問津的庶女,在這王府里的地位連個下人都不如。如今可好,在府中有哥哥撐腰不說,再加上與皇后娘娘的這層關系,這些個趨炎附勢的人也都上趕著來巴結了。 可是,沈葭非但不覺得開心,反倒覺得有些諷刺。這樣的人又有多少真心呢? 她掃了眼眾人,并未開口說話,只望了眼正匆匆向這邊走來的沈津錫,臉上方才有了笑意:“哥!” 沈津錫大步走過來,看到侯遠山懷里的侯寧率先過去伸開胳膊:“哎呦,我們的小安安這么乖啊,快讓舅舅抱抱?!?/br> 侯寧倒也不怕生,被沈津錫抱在懷里不哭不鬧的,反倒是一臉好奇的盯著他那張臉瞧。這小丫頭生的水靈靈的,討人喜歡,一雙大眼睛更是圓溜溜、水汪汪的,直看得沈津錫的一顆心都要化掉了。 沈葭笑道:“看來哥對了安安的眼緣,這孩子慣來怕生,今兒個倒是安生?!?/br> 沈津錫聽了越發得意:“那可不,我可是她唯一的舅舅,外甥女向來都是跟舅舅親的,對不對啊小安安?” 沈葭和侯遠山互望一眼,但笑不語。 “好了,別在外面站著了,父王在大廳等著呢,我帶你們過去?!鄙蚪蝈a突然道。 提起父王沈葭臉上的笑意淡了淡,隨即道:“我還是……先回偏院吧?!?/br> 沈津錫睇她一眼:“回什么偏院啊,那地方破破爛爛你們一家三口怎么???父王已經命人把我院子南面的青鳶閣收拾好了,你們就住那里?!?/br> 沈葭勾了勾唇:“父王準備的?他如今倒是不怕王妃與他作對了?”她記得小時候父王便說過那個青鳶閣是要給她住的,可楚王妃不愿意,愣是讓她住在了廢棄的偏院。那時候她所謂的父王可是連一句反對的話都沒說過,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她在王府里吃苦受罪那么多年。 沈津錫嘆息一聲,隨即自責道:“以前讓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也有哥哥的責任,哥哥若把你帶走就不會有那些事了?!?/br> 沈葭眼眶凝了霧,笑著搖了搖頭:“在這王府里,我唯一不會怪罪的便是哥哥。因為哥哥在王府的那段日子,是我那個時候最快樂的時光?!彼蜕蚪蝈a同父異母,又無甚交集,沈津錫能為她做這些已經比其他大戶人家好上太多。 沈津錫頓了頓:“他到底也是我們的父親?!?/br> 沈葭抿著唇沒說話。 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洋洋灑灑的,北風呼嘯而至。 就在大家都抬頭看向那飄落下來的雪花時,那朱紅色的大門里突然走出來一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 楚王急匆匆的趕出來,待見到自己尋找多年的女兒時突然頓住了腳步,只凝神望著,翕了翕唇沒有開口。 在他走來的一瞬間,沈葭也回首望過來,一時間父女二人目光相撞,皆是一愣。 還是沈葭最先長舒一口氣,帶著侯遠山上前叩首行禮:“見過父王?!?/br> 楚王伸了伸手本想親自扶她起身,雙手卻在半空中微微僵了一瞬,悻悻收了回來,語氣好似蒼老了不少:“起來吧,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br> 沈津錫懷里的侯寧適時地咿呀了兩聲,頓時吸引了楚王的注意。望著那水靈靈的女娃娃,他的目光越發慈祥:“這是葭兒的孩子吧,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br> 沈葭淡淡瞥了他一眼:“父王記得我小時候的樣子嗎?” 楚王臉色怔了怔,臉上有些悻悻的。 沈津錫抱著侯寧走上親,對著小丫頭道:“安安,這是外祖父,快叫外祖父?!?/br> 楚王笑著伸開手:“來,讓外祖父抱抱?!?/br> 誰知,他剛一接過來,那小丫頭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那聲音可謂驚天動地。沈葭的心一下子疼了,趕忙上去將女兒接過來柔聲哄著,眼見她不哭了,這才對著楚王略帶歉意地道:“這孩子怕生人,父王不要與她計較?!?/br> 楚王的嘴角抽動幾下,仍是隱忍著沒說什么,只依舊溫和道:“雪越發大了,先回去歇著吧,青鳶閣我已命人收拾好了?!?/br> “謝父王?!鄙蜉珙h首應了聲,抱著侯寧率先進去了。侯遠山見此也跟著走了。 楚王呆呆地立在原地,眸中的自責越發明顯。沈津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王不必急于一時,葭兒的心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便能解開的?!?/br> 楚王嘆息一聲:“當初原就是我做錯了事,她吃了不少苦,恨我自然是應當的。不管怎么樣,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說著,雙手背后一步步走了。 沈津錫望著楚王離開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只怕,葭兒不會在這里住太久的?!?/br> ************* 青鳶閣 沈葭推門進去,里面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不少的家具陳設也都像是新布置的,看上去倒是花了心思的。 侯遠山看著那雅致的屋子,突然道:“或許,楚王當真是想改過的?!?/br> 沈葭點了點頭:“看出來了?!闭f完她在一旁的蓮花椅上坐下來,抬頭看他,“不過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嫡庶有別,我到底是庶出,遠山哥以為我能住進這里考得是那點子所謂的婦女親情嗎?” 侯遠山在她旁邊坐下來,伸手將她垂落的流蘇夾在耳后:“你是覺得楚王如今這么對你是因為皇后娘娘嗎?” 沈葭想了想:“我和皇后兒時雖有交集,但這么多年不見難免生疏,皇后娘娘卻仍對我這么好,怎么可能只因為往日的情分呢?遠山哥想必比我能想到的還要多些?!?/br> 侯遠山斂了斂神色,目光望向外面洋洋灑灑的雪花,沉默良久才有扭頭看過來:“小葭,你想留在鎬京,過這樣的生活嗎?” “錦衣華服,珠環翠繞,這曾經是我一直渴望的生活?!鄙蜉缯f到這里突然笑了笑,低頭親了親侯寧的臉蛋兒,“不過現在,再沒有你和安安更重要的了,你們才是我的全部?!?/br> 侯遠山柔情蜜意地凝視著她,沉默不語。 沈葭又想了想,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遠山哥,伴君如伴虎,皇上現在看中了你的才華想要重用于你,卻難保將來你不會被他忌憚。當今圣上縱然沒有先帝那般陰險,可為了鞏固皇權也同樣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來。與其留在這里為朝廷賣命,將來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倒不如咱們三口之家在那杏花村安穩一生,不是嗎?” 侯遠山親了親她的額頭,將妻子和女兒圈在懷里:“我原也是這樣想的,又想著你或許想要跟你哥離得近些?!?/br> 沈葭搖了搖頭:“哥哥是世子早晚要襲王位,這是他的命;可我們不一樣,我們明明可以過更好的生活的不是嗎?遠山哥你知道嗎,從王府逃出去,在外面漂泊的那半年里我看到了太多的繁華富庶,還夢想著將來有機會嫁人生子,我一定要讓以后的夫君帶著我云游四海,過神仙眷侶的日子?!?/br> 侯遠山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好,等以后我們賺夠了銀子,我就帶你和安安游山玩水,過神仙眷侶的日子好不好?” 沈葭笑著點點頭:“那咱們得快點回去,好好把咱們的錦繡鋪子經營起來,等做大了就能賺很多很多錢。等袁來春的事一解決咱們就和月娘、葉子她們一起走好不好?” “好?!焙钸h山寵溺地捧著她的臉頰,“都聽你的?!?/br> 臘月初三,袁來春終于在刑部長達一月的審理下將一切和盤托出,除了拋家棄子之事外,刑部還審理出了他的其他罪行。 他在鎬京圍觀的這段日子里還貪污行賄、拉幫結派,一心想靠著歪門邪道升官發財。 瞬和帝知道后大怒,下令發配嶺南,永不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