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迎親隊伍吹吹打打地走在山間的小路上,路邊不少鄉親們看熱鬧。大家看著那豐厚嫁妝,再看沈葭到如今也不曾有過什么危險,有些人心中難免后悔。 這侯遠山的相貌在村子里本就算極好的,且為人踏實能干,日子也比一般人家寬裕些,若非因為那些流言,誰不想找個這樣的男人嫁了。 只可惜,到最后竟是便宜了一個外鄉人。 轎子回到袁家在袁二牛和袁林氏跟前拜了天地,沈葭便由侯遠山用彩球綢帶引著入洞房。 從袁家的堂屋門口到侯遠山的屋門口用五個麻袋子前后交接,新郎新娘皆需踩著麻袋前行,寓意“傳宗接代”。 入洞房后,兩人按男左女右坐床沿,便有一位福壽雙全的婦人用秤桿微叩一下沈葭的頭部,而后挑去“蓋頭篷”,意示“稱心如意”。 蓋頭揭下,屋子里的人便盡數落入沈葭眼中,大大小小的婦女圍了不少,倒讓沈葭微微一愣。 緊接著,便見葉子端了洗臉水過來討要紅包,這是昨晚上干娘交代過的流程,沈葭自然照做,給了紅封,然后將手放進盆里隨便濕了濕用毛巾擦干凈。 葉子剛退下,木珂又端了餃子上前來。自然,紅封又是免不了的。 然而,木珂就沒有方才葉子那般好說話了。沈葭將準備好的紅封遞過去時,便只得了……一根竹筷。 “嫂子,這里有兩支竹筷一碗餃子,你若想全部得了去就這么一個紅封未免少了些,少說……也該有三個紅封?!蹦剧嫘σ庥卣f著。 沈葭面色頓時一愣,原來……還可以這么玩兒的? 原本袁林氏幫她包的紅封都是有定數的,雖多預備了幾個,可剛剛屋里人起哄的時候她全撒了出去,誰又料到木珂竟然來這么一出,又讓她哪里去找多出來的紅封去? 一時間,沈葭的臉色紅潤起來。 葉子見此忍不住道:“木珂姐,原來還能這樣啊,那我剛剛豈不是虧大發了?一條巾帕,一盆水,外加一塊香胰子,我也可以討三個紅封的?!?/br> 葉子覺得果真是自己年紀太小,想不得那么多彎繞。 木珂看她一眼笑道:“那你就當今日長了個見識,等你大哥娶了媳婦兒,好好地鬧上一鬧?!?/br> 說完見沈葭仍是沒什么動作,不由道:“嫂子不說話,莫不是沒有了?若真如此,你和我兄長便只拿著這一支筷子大眼兒瞪小眼兒吧。這餃子我可是要一直端著,耽擱了你們洞房花燭的良辰吉時,可不能算在我的頭上?!?/br> 屋里人頓時哄堂大笑,也跟著起哄向沈葭討要紅封。 沈葭臉頰紅的滴血,目光投向一旁的侯遠山尋求幫助。 侯遠山如今身上的紅封也不多了,都是有定數的,猶豫了一下仍是取了一個出來。 木珂見了正要伸手去搶,侯遠山卻又縮了回去:“只有這一個了,是個大的,換你手里剩下的一支筷子和那碗餃子?!?/br> 木珂有些不甚樂意,可一聽是個大的又猶豫起來。 “成,換就換!”木珂轉了轉眼珠,她似是下了決心一般。 她眼中的精光被侯遠山看在眼里,見她又要伸手來拿紅封,侯遠山仍是沒有給:“這次你先把餃子給你嫂子?!钡降资亲约旱膸熋?,她轉動兩下眼珠子侯遠山便知她又在打主意。 沈葭頓時紅了耳根,這句“你嫂子”遠山哥說的未免太順口了些,竟引的她心口一陣狂跳。 木珂原本打算先將紅封哄到手再說,如今見師兄看透了她的心思也只好作罷。原本就是鬧著玩兒,見他倆著實沒有多余的,她也便放棄了。 如此這般,沈葭方從木珂手中討了那碗喜餃。 餃子是生的,沈葭只輕輕咬了一下便放下了。 木珂笑瞇瞇地看著沈葭:“嫂子,這餃子可熟了?” 沈葭放在膝前的手攥了攥,垂下眼眸低聲回了一句:“生的?!彼X得自己的臉已經紅的不能要了。 屋子里頓時一陣大笑,還有人笑呵呵道:“生得好,生得好,讓你們明年抱個大胖小子?!?/br> 大家伙兒亂哄哄地鬧騰了一會兒,侯遠山要出去給前來恭賀的親朋好友們敬酒,只新娘一個也便鬧騰不起來,一些婦人大娘們也便漸漸的散了。 這期間,葉子拿了些果子點心給她,木珂也跑來陪她說了會兒話,到最后屋里便只剩下沈葭一人了。 坐在床沿,聽著外面一些男人們喝酒時的傳唱,沈葭頓時面紅耳赤: “第一杯酒賀新郎,有啥閑話被里講,恐怕人家要聽房。第二杯酒賀新郎,房里事體暗商量,謹防別人要來張。第三杯酒賀新郎,祝愿夫妻同到老,早生貴子狀元郎……” 沈葭作為一個比較開放的現代人,聽到這第一句還是忍不住一陣臉紅。她聽葉子說洞房之夜都會有小孩子趴在墻角或者門前聽房,這是村里的習俗,里面的動靜越大越好。 再聯想到外面唱的那些話,她不由暗想:今晚上洞房花燭夜若真有人來聽房,那她可簡直要羞死人了。 . 夜色又稍微濃重些時,院子里的喧鬧聲漸漸停了下來。沒多久,屋里的房門被推開,隨之便有nongnong的酒氣撲入鼻間。 沈葭看到侯遠山起身迎了上去:“遠山哥,你怎么喝了這么多酒啊?!?/br> 侯遠山沖沈葭笑了笑:“我喝的不算多,高耀他們幾個都已經趴下了,娘子……我酒量是不是很好?”似乎是酒借人膽的緣故,如今的侯遠山跟沈葭說話時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樣,看著沈葭的目光中不加掩飾地暴露著自己的喜歡與癡迷。 沈葭頓時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上前關了房門低著頭便要扶他去床上坐著,誰知剛一碰到他的手臂整個人便被他攔腰抱了起來。 腳下突然一空,沈葭嚇得趕緊伸手環上他的脖子,口里發出一聲驚呼。 洞房里鴛鴦紅帳,鳳燭搖曳,襯得沈葭本就極美的一張臉越發嬌俏,似有一股勾魂攝魄的嫵媚。 侯遠山看著被自己抱在懷里的小嬌娘,眼光變得有些迷離,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小葭,我終于娶到你了?!?/br> 這時,卻聽得門口一陣窸窣的小動靜,想到之前聽到他們在外面傳唱的那些話,沈葭頓時一陣羞惱,忙道:“遠山哥,門口好像有人,你去把他們趕走好不好?” 侯遠山抱著沈葭往床上走:“這是村里的習俗,新婚之夜都有人來聽房的,趕走了不好?!?/br> 侯遠山將沈葭平放在床上,隨即就要去解自己的新郎袍。 沈葭想到今晚的一切都被人監聽著便渾身不自在,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遠山哥,我……你把門外的人趕走好不好?我又不是你們村的人,不用守你們的規矩吧?”新婚之夜聽房什么的真心有點不能接受。 她說完見侯遠山似在猶豫,隨即坐起來,整個人縮在床里側,將自己環繞起來:“我不管,你若是不依,今晚上……今晚上你就別上炕睡覺?!鄙蜉绫撇坏靡阎缓贸鲅酝{了。 ☆、第26章 夫婦新婚燕爾1 侯遠山聽了這話哪里還敢不從的,忙道:“小葭你別生氣, 我這就去把他們都趕走?!?/br> 他說著走出門去, 只聽對外面的人嚷嚷了幾聲,接著便是一些人的調笑, 最后許是迫于侯遠山強健高大的身軀, 大家真的沒再逗留, 紛紛散了去。 重新關上房門回到床前, 沈葭已經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床沿。 侯遠山走上前一把將她抱在懷里, 淡淡的體香讓他心思迷亂, 呼吸也局促起來。他忍不住在她粉嫩馨香的臉蛋兒上親了一口,又輾轉去吻她的脖子。 沈葭感覺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突然紅著臉伸手推著他:“遠山哥……” “怎么了?”侯遠山努力壓下小腹傳來的異樣, 溫和地看著她。但那深沉復雜的眸子,已經暴露了他的內心。 沈葭只當看不到,羞紅著臉低聲提醒著:“合巹酒還沒喝呢?!?/br> 侯遠山這才恍然大悟, 他竟然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你等著?!彼f著起身走至東墻邊的長案幾旁倒了兩杯酒, 轉身回來, 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沈葭。 二人雙臂相交喝下酒水, 沈葭不甚能飲酒,這一杯辛辣烈酒下肚,原本就粉嫩非常的臉色越發紅潤起來, 嬌滴滴的模樣讓人一見便忍不住想要去親上一口。 侯遠山有些期待地看著她:“小葭, 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 “等等?!鄙蜉缭僖淮沃浦沽怂? 看他滿含期待的目光閃過失落, 其實她也有些不忍心,忙解釋道,“我是想說,你把喜燭放遠一些吧,我……” 她不想自己chi果果地被他看,雖然是夫妻了,但畢竟是第一次,她臉皮也薄。不過新婚之夜的喜燭是不能滅的,所以只能放的遠一些了。 侯遠山似乎也想到了她的顧慮,倒是沒有堅持,真的過去將蠟燭擱在墻角的案幾上,案上的貢品擋了蠟燭投來的光線,床上隨之暗淡下來。 再次摸索著過來的時候,沈葭沒有再拒絕他,任由他將自己撲倒在床上,帶著急促的呼吸去解自己的衣裙…… . 第二日 侯遠山醒來的時候,沈葭還在睡夢中。此時天還未大亮,屋子里也有些黯淡,不過這并不妨礙他欣賞自家娘子那姣好的容顏。 他單手執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想到昨晚上他起初因為太過緊張而傻傻找不到位置,費盡千辛萬苦才算與她親密交融的事,他臉上微微有些不適。 他成親之前還特意找高耀請教過的,畫冊子也瞧了,結果急急忙忙沖過去,卻連門在哪都險些找不到,他想想便有些汗顏。不過幸好,最終還是找到了,而結果是很令人滿足的。 他彎了彎唇角,腦海中不由閃過昨晚上她嬌俏撩人的模樣,以及那讓他醉|生夢死的嬌聲低吟和淺淺啼哭,他只覺得心上一陣柔軟,癢癢的,仿若被一股暖暖的幸福所包圍。 曾經那些讓他每日清早醒來都倍感落寞的美妙夢境,如今竟然就這么真實的出現在他面前。這樣的幸福讓他歡喜之余又有著一絲恐慌,生怕自己一著不慎便會弄丟了。 他娶妻了,他終于有娘子了,且還是他最想娶的姑娘。 小葭沒事,如今安安穩穩地躺在自己的懷里,那些流言也不是真的! 侯遠山覺得整個世界都跟著亮堂起來了,對今后的生活也充滿了向往。 沈葭睜開眼的時候,侯遠山正對著自己笑。眼睛雖看著自己,卻又沒什么焦點,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一般。 她扭了扭身子,卻覺得下.面脹痛的厲害,柳眉頓時微微一蹙,嘴里吸了一口氣:“嘶” 侯遠山見了很是擔心:“還……很疼嗎?”其實昨晚上因為她疼的厲害,他并未敢太過折騰的,卻沒想到還是弄傷了她。侯遠山頓時覺得有些自責。 沈葭羞紅了臉搖頭:“沒關系的,休息休息就好了?!彼赖谝淮魏芴?,卻沒想到會這么嚴重。不過,是女人總要經過這一遭的,無可避免。 侯遠山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親:“那你這幾日多休息,我……我不碰你了,等你身子好了再……” 見他這么體貼,沈葭心中一暖,挪了挪身子伸手抱住他,將臉貼在他的胸前:“遠山哥,你真好?!?/br> 兩人此時都未穿衣,沈葭伸手拂過他胸前的肌膚,面色微微一頓,隨即抬頭望過去,眸中隱隱帶著心疼與不可置信。 昨晚上喜燭放在了不顯眼的位置,她并未瞧見過侯遠山的身子,再加上自己緊張便什么都沒太在意,如今看著這大大小小的疤痕,她的唇不由白了幾分。 侯遠山身上的疤痕很多,有的看上去已有些年頭,已經淡去,但有些卻格外駭人。且這些疤痕各不相同,有的似是被利器所傷,而有些……倒像是鞭傷。 沈葭看著看著,眼角不知不覺變得濕潤,那些傷痕也漸漸模糊起來。 遠山哥在外面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么? 侯遠山本沒有在意這些,待看到沈葭的反應時面色頓時一變,下意識的拿被子遮住,神色有些不甚自在:“我……我嚇到你了吧?” 沈葭盯著那傷痕看了片刻,吸了吸鼻子抬頭看他,眼眶泛著圈圈紅色:“這些傷,一定很疼吧?” 侯遠山面上微滯,有些驚訝地望著她。他原以為她會先問這些傷怎么來的,或者直接問他以前的事。卻怎么也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句話。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一句話,卻徹底擊中了侯遠山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抹柔軟與復雜,心里的感覺也頓時百感交集。 沉默許久,他方才沖她笑著搖頭:“不疼,都過去了?!?/br> 是啊,都過去了。沈葭閉了閉眼,將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逼了回去。她不知道遠山哥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不過看他的表情應該是一段痛苦的過往,他不愿提起,她也不想緊抓著不放。 每個人,都可以有掩埋在內心不愿給所有人知曉的秘密。就好像她是穿越而來的這種事,也只能爛在肚子里,跟誰都不說。 她很好奇,卻也愿意給他尊重。他們是夫妻,是要相伴一生之人,更該如此才是。 待情緒緩和了,她才抬頭沖他莞爾一笑:“我們今日還要去給干爹干娘敬茶,是不是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