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云見日
當天下班的時候,肖策看見站在校門口凍得瑟瑟發抖的宋銀川。 “策哥!”宋銀川見到肖策,嘴角往下一掛,險些當場飆淚。 肖策皺眉,幾乎是跑著到了宋銀川身邊,先問:“緋緋出什么事了?” 宋銀川的透明鼻水掛在唇上,他用力一吸溜,可憐兮兮地看向肖策,說:“緋姐沒出事,是我出事了……” 肖策松了口氣,拍拍宋銀川的肩,“找個地方說吧?!?/br> 五分鐘后,肖策帶著宋銀川去附近上島咖啡找了個獨間,要了飲料和小吃,把門關上后,才示意宋銀川可以開始說了。 宋銀川于是絮絮叨叨地從自己接觸電視臺馮老師開始,將每一件事細細分析給肖策聽,最后落腳點放在陳緋昨晚和他的對話上。 “你覺得……緋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宋銀川一股腦說完后,抱著店家贈送的檸檬水,滿臉不安,“她那語氣我聽著很害怕?!?/br> 肖策一直認真地聽他傾訴,這會兒終于抬了頭。 肖策在宋銀川期待的目光中問出一句:“昨夜緋緋在你那里?” 宋銀川不滿道:“這不是重點!” 肖策精神振作了不少,他問:“你真的希望我幫你?” 宋銀川用力點頭。 肖策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想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那么從現在起,你對我說的每一個字,都不能有半點作假?!?/br> “好……” 不知道為什么,宋銀川被肖策黑沉沉的眸子望著,心里有些發虛。 “給你三次機會,如果你說謊三次,我立刻走人。我答應過緋緋不插手你的事,但既然她對你下不了那個狠心,問不出口,我愿意做這個惡人。反正……” 他的眼神黯了黯,沒說下完,只閉了閉眼,把情緒遮掩過去。 “好了,現在開始,我問你答?!?/br> 宋銀川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緊張地看著肖策。 肖策:“殺死大壯的兇器是什么?” 宋銀川:“廚房大師傅的西瓜刀?!?/br> 肖策:“案發當時你在哪里?” 宋銀川:“我……肚子餓,去買炒面吃了?!?/br> 肖策:“你和李雅蘭是什么關系?!?/br> 宋銀川臉一白,說:“她是茶樓的客人……” “撒謊一次?!毙げ吣抗馊缇?,“你和李雅蘭是什么關系?” 宋銀川的手指扣著玻璃杯壁,“我們蠻談得來的,算是好朋友……” “撒謊兩次?!毙げ咿o色俱厲,“你和李雅蘭是什么關系!” 咣當一聲,宋銀川手指脫力,杯子在桌上翻倒,水流了滿桌,很快落在地上,淋漓滴答,但誰都沒有去管。 宋銀川眼神飄忽,不敢看肖策了。 “我……瞞著緋姐,接待過她?!?/br> 肖策長長嘆了口氣,將杯子扶正。 “緋、緋姐知道這事了?”宋銀川望向肖策,“她去探監的時候,李雅蘭告訴她的?” 肖策還是不搭腔。 “李雅蘭為什么要跟緋姐說這個……”宋銀川喃喃,終于意識到什么不對勁,他騰一下站起來,臉上血色徹底褪得干干凈凈,他嘶聲道:“我是跟她睡過,但是我跟命案沒有關系!真的,我發誓!策哥,你要相信我啊,我、我哪敢殺人?!” “我沒懷疑你殺了人?!?/br> 肖策目光沉靜,望著宋銀川,“但要搞清事情真相,你必須把你做過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我說清楚?!?/br> “我說,我什么都跟你說!” 宋銀川急急地繞到桌子對面,一屁股坐在肖策身邊,像是怕他看不清自己的坦誠,“我就瞞了緋姐這一件事,我保證!” 肖策望著宋銀川。這個瘦弱天真的男人膽小怕事,偶然迸發出的一腔孤勇也都不計后果,要讓他相信宋銀川執刀殺人還能瞞天過海,甚至教唆他人為自己頂罪,未免太過荒謬。 但肖策知道,宋銀川和這案子關系密切,他所隱瞞的部分,很可能藏著更重要的線索。 “緋姐接手茶樓之后……樓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她根本沒心思開店,沒當場解散也就是覺得樓里那幾個真的太缺錢了。策哥你是缺過錢的人,你知道錢這東西,就是命。 我們心里都很清楚,今宵是開不長的。所以,都在想著要怎么自謀出路……大壯為了攢更多錢,拼命接客,比以前吃更多的藥;嬌天天想著找人牽線搭橋,圓他的明星夢。而我,我想開裁縫店,憑我的手藝,應該能養活自己。 我很早就跟著老板娘了,在店里是不愁吃穿,但是我不賣酒,幾年下來,攢的錢不夠開店,所以我就想,偷偷接私活,不走樓里的賬?!?/br> 宋銀川有點臉紅,“那會兒不是李雅蘭來投訴大壯嗎,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跟她套了幾句話。因為她看起來很文靜,挺害羞的,應該不會把這事告訴緋姐……” 肖策想起來之前宋銀川說過,李雅蘭投訴過大壯后,有半年沒去茶樓——其實不是沒去,而是那半年,她一直都在和宋銀川做私下交易。 “頭一回那天,緋姐去市里刷夜了,所以我把李雅蘭喊來我房間……我、我是第一次?!彼毋y川囁嚅。 那天,宋銀川其實很忐忑,他沒有實戰經驗,沒弄幾下就咿咿呀呀地xiele。宋銀川擔心李雅蘭不滿意,哭喪著臉問她能不能用震動棒幫她。 可沒有想到的是,李雅蘭竟然還挺高興,她摸了摸宋銀川,問他:為什么選我? 宋銀川說:“她問我為什么選她,我就實話跟她說了,我說我想開裁縫鋪子。她又問我,想賺錢也可以找別人,為什么只找了她。我說因為她看起來很可靠,不會把這事說出去。她聽完之后,還挺開心的?!?/br> 要換作別人,可能會說一大堆哄人的甜言蜜語,可是宋銀川老實慣了,頭回做這么出格的事情,哪還有心思扯謊。 只是沒想到,李雅蘭偏偏看上了這樣的他。 肖策這個時候提出疑惑,“那半年后,為什么她又去今宵找了兩次嬌?!?/br> “我怕被緋姐發現……而且相處得越久,我就越能感覺到,李雅蘭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靦腆的人,她心思挺重的,總說些讓我聽不懂的話?!彼毋y川說,“錢攢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就想收手了?!?/br> “……”肖策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李雅蘭生氣了?” “嗯,她特別生氣?!彼毋y川說,“她罵我膽小鬼,說看不上我。然后她第二天就找嬌去了。我現在知道她是想讓我吃醋,但那會兒,我真的挺害怕的,我怕她把這事抖出去。所以……我給她做了件旗袍,當作生日禮物賠禮道歉。那之后,我們又和好了?!?/br> 肖策嘆了口氣,“說說案發之后吧,案發之后,你們碰過面嗎?” 宋銀川微不可聞地點點頭。 “就、就在她自首前幾天?!彼毋y川說,“那時候大家壓力都很大,她來找我,我就……沒忍住?!?/br> “那天她有什么反常舉動嗎?” “有的啊。她那天一直都很反常,比以往更心事重重的……所以后來知道她去自首,我再回想那天,就覺得一定是她想著大壯的事呢。我這幾年都不敢深想這事,可給我嚇壞了——我跟一個殺人兇手睡了那么多次哎?!?/br> “她不是兇手?!?/br> “我這不是才知道嗎……奇怪,她不是兇手為什么那么關心案子細節?!彼毋y川嘀咕。 “你說什么?!”肖策突然抬高音量,望向宋銀川,“那天她問你案件細節了?” “嗯……”宋銀川被肖策唬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答,“她問得特別仔細,這要換作別人肯定不知道。但我和緋姐那段時間經常被警察叫去問話,又跟樓里每個人都很熟,對整個案子了解得最多,我就什么都告訴她了?!?/br> “你跟她說兇器是廚房的西瓜刀?” “是啊。就在案發前一天,我還跟緋姐說這事呢,西瓜刀不見了,我讓緋姐安攝像頭來著?!彼毋y川說,“可惜了,要是早點安攝像頭,這事也不會這么難查?!?/br> 明白了。肖策在心里說,兇器的來源疑點出在這里。 宋銀川以為自己知道的是真相,所以對李雅蘭如實相告,而李雅蘭為了替人頂罪,將聽來的細節化做自己的作案過程。 可她為什么不直接詢問真兇? 是真兇不愿讓她頂罪,還是真兇根本不知道有李雅蘭這么一個人預備出面頂罪? 又或者…… 肖策目光沉沉地看著宋銀川,在心里給出了第三種可能性。 李雅蘭把一個清白無辜的人,誤認成了兇手,并自導自演地完成了她的這場獻祭。 “我想知道……”肖策盯緊了宋銀川,一字一句道,“那天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盡可能多的對話和細節?!?/br> 宋銀川呼吸有些發急,那段回憶并不算太美好,李雅蘭入獄后,他就打定主意要把她忘得干干凈凈,但偶爾夢中,他還是會與她相見,會聽見她叫他——膽小鬼。 命案發生后,是李雅蘭先聯系的他,宋銀川推了兩次,可后來他自己也有點頂不住樓里的壓力和外頭的流言蜚語。就趁著陳緋去舞蹈教室的時候,把李雅蘭叫來了。 和往常一樣,他們一前一后去洗澡。 那天是他先進的浴室,想起毛巾掛在陽臺,讓李雅蘭幫他去拿。隔了一會兒,李雅蘭帶著毛巾,直接光著身子進了浴室。 她直勾勾地看著宋銀川,眼里說不清道不明的,滿是風情。宋銀川架不住看,很快就硬了。 李雅蘭握著他,上下搓揉,說:“我再也不叫你膽‘小’鬼了?!?/br> 重音落在小字上,像是在調情。 那天的她尤其熱情,眼里都有光,他們做了好幾次,李雅蘭也沒夠,最后宋銀川都快哭了,抱著李雅蘭哼哼唧唧,“我快撐不住了,救命……” 那時候,李雅蘭說了些什么? 她說:“我會的?!?/br> 她捧著他的臉,柔情滿溢。 “你選了我,我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