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⒏C0M 風雪月夜
等陳緋開始思索這個問題,肖策已經順利考完了初試。 初試成績于2013年2月15日公布,越臨近那個日子,陳緋就越不想見肖策。自他考完,她隱隱約約就察覺到,肖策或許真的能考上Z大。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覺察到自己的不是滋味,心里就更添一層堵。 肖策放寒假后,一直住在她那里,可陳緋時常避著他,白天一個人去舞蹈教室,晚上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來才回去。那段時間,他們偶爾也zuoai,肖策很賣力,但總差點什么,甚至有幾次,陳緋連用自己的手指都沒有激情了。 “我太累了?!标惥p總這么說。 她興致缺缺,兜頭睡覺,肖策在被中從背后抱她,低聲問:“你有心事?” 陳緋張著眼睛,目光沉沉,說出來的話卻漫不經心,“我能有什么心事?!?/br> 肖策默了半晌,突然問她:“你那么喜歡跳舞,有沒有想過,自己開一間舞蹈教室?” 陳緋壓根沒心思跟他討論這些有的沒的,嘀咕道:“我哪有那精力?!?/br> 肖策:“在大城市,私人舞蹈工作室很流行,盈利也很可觀……” 陳緋被他口中的大城市刺中,駁道:“肖策,花雨巷挺好的,今宵也很好,你現在還沒考上,別一副以大城市人口吻自居的樣子。你別忘了,就算你真有機會去H市,你花的每分錢,都是今宵茶樓出的?!?/br> 肖策不說話了。陳緋用力閉上眼,卻心煩意亂,粗粗回憶剛才說的話,只覺得自己不知所云。 煩躁,莫名煩躁。陳緋殺人的心都快有了。 公布成績的前一天是情人節。陳緋沒有過洋節的習慣,但是樓里節日氣氛濃郁,尤其是最受歡迎的軒軒和大壯,行程早早就約滿了。 供不應求,宋銀川打電話跟陳緋說,有好幾個客人在問肖策晚上有沒有時間,價格抬得比軒軒都高。 陳緋正在舞蹈教室練舞,燥火直拱,沒好氣道:“你讓他接!我把他第三條腿打折!” 宋銀川壓低聲音,說:“都是老顧客,你要給我一個能交代的說辭啊。如果我說他已經約滿了,她們肯定要問什么時候能空出來。難道我要告訴她們,策哥賣藝不賣身?樓里沒這說法啊?!?/br> 陳緋覺得宋銀川就是個死腦筋,剛要開口教他,腦子又轉了幾轉,改口道:“這樣,你把這幾個單子都拿給肖策,跟他說只要他接,我們不抽成。到手的錢全歸他?!?/br> 宋銀川嚇得聲音都變調了,“緋姐……你,你跟策哥吵架啦?” 陳緋:“他不是缺錢么。我給他賺錢的機會?!?/br> 宋銀川拿不定主意:“要是策哥真接了,那怎么辦?” 陳緋額角的筋微微一跳,張口道:“就這么辦!他就是我們一員工,怎么,讓他賣酒,所賺即所得,還不夠照顧他?” 宋銀川嘀嘀咕咕不肯掛電話,“你真的不會后悔嗎?今天是情人節哎,我以為你們要一起過的……” 陳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冒出來這么個主意,她心里亂得很,說:“過個屁情人節!我晚上約了人喝酒,別來煩我?!?/br> 掛了電話,陳緋心思全無,往后一倒。為了不瞎想,她馬上打電話聯系了一幫單身狐朋狗友,去酒吧了。 哪知道兩瓶酒下肚,剛才抑制住的思緒全鉆了出來,堵都堵不回去。 陳緋覺得自己是希望肖策接活的,這樣他有了足夠的錢,她也不會再這么庸人自擾下去,他們之間就只剩下交易——這很好,清清爽爽明明白白。 陳緋晃著酒瓶子,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肖策最初答應來今宵工作,不就是默認了要干這活么,無非是碰到她,否則和軒軒他們又有什么兩樣? 轉念一想,她可不愿意肖策為了幾個錢,去取悅別的女人——好像她出不起這錢似的。再說了,她調教了一年的男人,憑什么便宜別人? 她陷入無窮無盡的矛盾中,天人交戰。 陳緋:草,真恨不得馬上殺去樓里,把他用繩子套了綁出來。 陳緋:隨他去吧,明天一過,估計也就離滾蛋不遠了。臭男人而已,讓他睡女人掙錢,他肯定上趕著去了。 陳緋:媽的,他會給別人口嗎。老子殺了他! 陳緋:反正以后也是別人的,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陳緋:但這狗男人現在是我的!以后的事管不著,現在我還沒資格管嗎? 砰的一聲,她把酒瓶一撂,罔顧身邊朋友詫異的目光,氣沖沖地奪門而去了。 那是2月中旬,S城全年最冷的時候。 陳緋跑出酒吧,發現下雪了——已經下了一會兒,人間萬物表面都蓋上薄薄一層白紗。雪地靴踏在地面,雪沫蹦開,呼吸間也盡是細碎的雪花。 她跑得渾身燥熱,穿過花雨巷,直奔今宵茶樓。 夾風帶雪地推開門,陳緋喘著氣,敲前臺臺面,問宋銀川:“人呢?” “誰?” 一問一答間,陳緋的視線已經掃了圈空蕩蕩的一樓。她火氣更旺,“十點還不到,就接客了?” 僅針對她后一個問題,宋銀川老實回答:“今天過節,外面又下雪,她們都來得早?!?/br> “哪個房間?” “嗯?” 陳緋撞上宋銀川發懵的眼神,沒心情和他啰嗦,一把奪過他面前的賬本,噼里啪啦翻到今天的“酒水單”,目光上下幾輪也沒看見肖策的名字。 她微怔,終于靜下來些,說:“肖策去哪了?” 宋銀川這才悟了陳緋這一通狂躁cao作是為哪般,他說:“策哥誰也沒接,他白天到點就下班了?!?/br> 陳緋一時沉默,說不上來自己心情如何,半晌,問宋銀川:“他怎么拒絕的?” 宋銀川道:“策哥今天心情不太好。他讓我直接跟她們說,不接,以后也沒可能。有個老客生氣了,說……老板娘不在以后,今宵簡直沒眼看,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緋姐,我們是不是失去這個客人了?” 陳緋擺擺手:“無所謂,愛走走?!币济胗涀”疚木W阯:нAǐTAηɡSнùωù(海棠書屋)點℃0M≯ 陳秋娥死后,一年多下來,宋銀川將陳緋對待茶樓的態度和茶樓日漸走低的流水看在眼里,心里也清楚,今宵是開不長了——可如果真到那一天,茶樓倒了,他又何去何從呢? 宋銀川有點惆悵。 陳緋完全不知道宋銀川在思索什么,她問:“誰惹他了?為什么心情不好?!?/br> 宋銀川啊了一聲,才意識到陳緋的關注點仍然在肖策身上。他努力回憶了一遍,說:“沒有人惹他啊,策哥不賣酒,在樓里跟大家來往又不多,也從來沒紛爭,不會有人去找他麻煩的。不過,策哥今天一整天的氣壓都很低?!?/br> 陳緋蹙眉,不知想到什么,說:“幫我查一下萬年歷?!?/br> “查什么?” “2003年,元宵節是幾月幾號?!?/br> 宋銀川滿腹疑惑,卻還是掏出手機配合地查了:“03年……元宵節……找到了,2月15日。哎,那不就是明天?這什么日子???今年的元宵早過了?!?/br> 陳緋默了會,說:“今天是肖策爸媽忌日?!?/br> 宋銀川恍然道:“我想起來了,之前策哥提過,他爸媽是在他12歲那年的元宵節前夜,因為火災意外去世的?!鳖D了頓,又說,“他那么說我都沒反應過來那天就是情人節,好慘哦,那豈不是以后每年情人節都不能好好過了……” 陳緋沒說話,繞去吧臺后頭,蹲下身把最里面的柜子拉開,從里面掏出兩瓶陳年五糧液。 宋銀川驚了:“緋姐,你拿它們干嘛?!咱店里真酒本來就不多,更何況……” 更何況還是這么精貴的85年蘿卜瓶五糧液! 宋銀川跟著陳秋娥的時候,這些酒就在了,是宋銀川親眼看著升值的!陳秋娥只有在很重要的場合,才會拿出來喝,存到今天,只剩最后三瓶,一下子被陳緋拎走大半,宋銀川rou痛:雖說當年買來就7、8塊錢一瓶,可現在拿去給懂行的人,至少3000起步! 陳緋一條胳膊挽著一瓶酒,說:“有意見?” 宋銀川強忍心痛,“不敢不敢,要花生米嗎,我去廚房給你裝一罐?!?/br> 陳緋:“再拿兩個酒杯?!?/br> 五分鐘后,宋銀川懷著嫁女兒的心情目送陳緋和五糧液遠去,百感交集,坐回吧臺后面,想了又想,給肖策打了個電話。滿懷不舍地告訴他,緋姐攜昂貴“嫁妝”去找他了。 肖策掛了電話之后,拎著傘下樓去接陳緋。陳緋的家離今宵茶樓只有五分鐘腳程,他剛走出兩百米,就看見小區內空無一人的行道上,陳緋的身影。 她也看到撐傘的肖策,曉得肯定是宋銀川通風報信,于是不走了,站在原地招呼他,“阿策,過來?!?/br> 路燈燈光和漫天飛雪將陳緋整個人包裹其中,以至于肖策很難看清楚陳緋的面貌神情。 一切都變得模糊,只有心里某一角,慢慢清晰起來。 …… 夜深了,校園內安靜得能聽見落雪聲,在樹梢,在發間,在指尖,最后,落進心里。 時光似曾相識,跨越數個春秋,卻還是陳緋。 宋銀川隔著Z大外圍的鐵柵欄,看見肖策幾步跑到陳緋面前,兩手插在敞開的深色外套口袋里,帶動外套雙襟向兩邊大大張開,好像個開口的大蚌。 然后,他將陳緋整個包裹進他的“蚌殼”里去了。 他看見肖策低頭,而緋姐,順應著他的角度,仰起臉承接他的落吻。 肌膚相親,皮rou磋磨。也許非要忍過最初的疼痛不適,那只大蚌才能將他的珍珠完整地納入胸懷。予她滋養,予她溫柔,予她安息所,看她日漸瑩白光潔,再不是從前獨經風雨嚴霜的砂礫。 宋銀川看得眼眶微微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