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定在一家帶戶外庭院的高級私人會所。

    一條鵝卵石鋪成的蜿蜒小徑聯通了室內的熱帶植物花園和室外的人造瀑布及清潭。SR顯然包了場，每張桌子的中央都擺放著顯眼的巨大LOGO。

    晚會是西式的自助形式，連桌椅的布局也是如此，只有高腳桌遍布在各種稀奇植物掩映之中，卻沒有椅子，罕見能找到坐的地方。說是為了便于大家走動，閑談，利于社交。

    小妖跟著梁sir進了會場，環視了一周，也沒見到熟人，眼光倒是被豐盛的菜品吸引住了：這種規格的參會，如果不是被財大氣粗的SR收購了，他們電臺估計到她退休也辦不起！

    梁建中被臺長叫走，臨離開時還不放心的囑咐小妖不許亂跑，一會兒他就回來找她。

    小妖嘴里正塞著一個粗長的螃蟹腿，手上的餐盤也摞得滿滿的，使勁點點頭，嘴里卻發不了聲音。梁sir稍稍皺了下眉，伸手把蟹腿從她嘴里揪了出來，“吃相真不好看！”

    小妖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不滿的表示，端著盤子去找了個角落。

    她前后左右地找了一圈，既不見陳思明也不見柳念飛，只有其他組的同事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著。她掏出手機，給陳思明發了一條短信：

    “人呢？你們都在哪兒？”

    陳思明回得倒是挺快：

    “們？好不容易你給我主動發條短信，非得捎帶著問別人？？”

    “你，你，沒有‘們’，你在哪兒？”

    “被法西斯關禁閉了！我家錦衣衛查到了梁sir的地址，跟我媽匯報了。我他媽現在被懷疑腳踩柳念飛、梁建中兩條船！”

    哈哈哈哈……

    小妖心里頓時笑出了豬叫聲，“你告訴你媽：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

    “小妖！等我出來你就死定了！”

    “那你也得先出得來再說??！保重吧同志！”

    小妖放下手機，想給柳念飛發消息，猶豫了一下，又沒有動：

    上次也跟他發了火，后來一直都沒有再聯系，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跟她生氣。

    遠遠地看見了梁建中正在跟臺長站在一起，雖然看起來在和對面的幾個人應酬著，眼睛卻一直往她這邊看。

    小妖端起杯子準備到飲品臺取些飲料，剛走了兩步，長裙的裙擺就被腳下的高跟鞋絆住，她只好單腳抬起，一只手擎著高腳杯，一只手竭力伸長去夠腳下被纏住的布料，身體搖晃著維持平衡。

    剛剛把裙擺解放出來，直起腰身，小妖忽然看見不遠處人群的后方，一個熟悉的身影向這邊走過來。高挺的身形，五官鮮明的精靈面孔。

    啊，“辛巴”來了呢！

    好奇怪，本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想擺脫喬風的，現在一看，怎么好像還有點兒想他？

    小妖眼角一彎，伸直手臂剛要招呼他，背后突然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一股強大的推力挾裹著她沖了出去，“撲通”一聲掉進了人造瀑布下方的水潭。

    小妖不會游泳。

    她在落水的一剎那，下意識地想喊“救命”，可嘴唇一張開冰冷的潭水就蜂擁而上，灌進她的喉嚨。她想努力睜開眼，可角膜上的刺痛感合著耳膜進水帶來的撞擊，一下一下地仿佛要穿透她的七竅。水嗆進了肺葉，燒灼的疼痛，心臟也在壓力下仿佛被一只大手使勁捏緊。

    大腦皮層顯然亂了指揮，她四肢盲目而無力地亂撲騰，繃緊的神經找不到一點兒借力的點。時間無聲地在流逝，小妖眼前開始出現藍綠相間的光暈，好像湖泊海洋的顏色。

    “有人落水了！”不知是誰高聲喊了起來。

    不等喊聲的尾音落下去，一個身影已經如離弦之箭，推開眼前的人群，來不及脫衣服，縱身一躍，也跳進了潭中。

    和梁建中站在一處的某個人驚呼，“Joey！”

    潭水并不是很深，但以小妖的個子，是站不起來的。喬風在冰冷的水中，迅速地游過去，一把抱住她。此時小妖的四肢完全停止了掙扎，身體趨于直立，已經由于溺水暈厥過去。

    喬風立刻把她拉出水面，手臂穿過她的腋下，緊緊摟著她，拼命的單手劃水游到了岸邊。

    早有工作人員拿來了毛巾毛毯和一些急救用品。喬風看著小妖開始變得發青的臉色，疾聲命令著，“趕快，把毛毯鋪在地上！”

    喬風渾身濕透，額上的發端還在往下滴著水。他顧不上拿毛巾擦一擦，把小妖放平，俯下身，把左手放在小妖的額頭上，右手輕輕捏開她的嘴，將自己的嘴唇與之重疊，向她口內吹氣，又把手放在小妖的胸口上部有規律地按壓起來。

    周圍靜得嚇人，只剩下喬風給小妖做人工呼吸的按壓數數和吹氣聲。

    她溫軟濕滑的唇現在已經冰涼，讓他深陷其中而陶醉的味道正在一點一點消逝。喬風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一陣陣徹骨的寒意侵襲著他，到底是從四肢上傳來的還是心里的，已經分不清楚。

    他在心里大喊：睜開眼，瀟瀟，睜開眼！

    小妖安靜地躺在地上，一動都不動，臉上一點一點失去血色，變得慘白。

    喬風突然停下按壓她胸口的雙手，俯身湊到她耳邊，用沒有第二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耳語了一句。

    “嘔——”小妖的上身突然猛烈地彈跳了一下，吐出了一大口水。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恢復了自主呼吸。

    緊張圍觀的人群中發出了一陣歡呼，立刻有人上來把他們兩人冰冷的身體用毯子裹住。

    小妖還在痛苦的咳嗽著，不斷吐出嗆進肺里的冷水，甫一睜眼便看見同樣渾身濕透的喬風，卻條件反射的一把推開他。喬風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后方的地上。人群里一陣竊竊私語。

    梁建中早跑了過來，撥開人群，上前把小妖抱了起來。也有人過來給喬風披上了毯子，他的嘴唇已經從平時好看的緋紅色凍得發紫。視線對上了小妖的雙眼，嘴角動了動，但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梁建中抱著裹在毛毯里的小妖，走向后面的休息室，回過頭來對喬風致歉，“她嚇到了，對不起！謝謝你！”眼神里卻分明有一絲狐疑。

    喬風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起身把毯子丟到一旁，任憑身上未干的水珠滴落。

    周圍眾人，面面相覷。

    休息室里，小妖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是會所里面預備的工作人員制服，整個人蜷在沙發上，被一床毛毯裹成了個球，捧著一杯熱水，臉上還是余魂未定的樣子。

    梁建中沉默的站在窗口，幾次欲言又止，最后走到沙發旁邊，終究還是問了出來，“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培訓的時候認識的，你也知道?！毙⊙艘豢跓崴?。

    “真的只是這樣？”梁建中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真的?！毙⊙卮鸬糜行┬牟辉谘?。

    “那他剛才跟你悄悄說了什么話？”

    梁建中相信自己沒有看錯：就是那短短的幾個字喚醒了她，把她從瀕死的邊緣拉了回來。

    “沒說什么。我一直暈著，沒聽見他說了什么?！?/br>
    小妖撒了謊。她記得，當然記得，那個時候，他說：

    “不想知道我是誰嗎？我的蝴蝶！”